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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四卷 浮生知欢2


2.

        未来的几天甚至于未来的几十年里,重锦都是一如既往的守在水月身旁,水月也知道,但她却从来没有抓到过他,她有好几次都试着装睡,可每当有人进来时总不是重锦,她渐渐的相信他在她身边,渐渐的习惯了他的陪伴,却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她也相信重锦有着不同寻常的力量。

        好比如这几十年里,九国之内不断的有人挑衅这位女帝,可都一一的被打压下来,有一次的挑衅里,就有那么一把箭射在了水月跟前,可接近她眉心的时候却又断为几截掉在她的脚边,她一统四国,女帝的名声渐渐散开,仅剩的四国境内没有人再敢对她不敬。

        她只不过是个女子,偶尔也有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会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大声的哭泣,对着整个书房哭喊着,“世倾,我知道你还在我身边,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出来见我?”

        她扯开自己身上的凤袍,拿下自己头上的凤冠,“世倾,你还在怨我吗?怨我兵临城下不管你的死活对你射出的那一箭吗?”她对着偌大空荡的书房转了一圈,手紧紧捏着裙摆,“那一箭射在你身上我却心痛百倍,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也明知道你不是滕世倾,却还是对你动了心!这就是我最该死的地方,放不下家国仇恨,却又平添了儿女私情。”

        她忽然一下子坐在地上,眼里浸满了泪水,一闭眼两行清泪划过脸颊,靠在朱红的柱前深深的抽泣,仿佛是在自己对自己说着话,“你足智多谋擅长军事,和传闻的温顺恭谦的世倾公子完全不一样,我知道你不是那夜临河独赏的世倾,可我还是对你动了情,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可你为什么就不肯怜惜我,连出来见我一面都不肯么?”

        她坐在地上哭了许久,后半夜的时候她也只是呆呆的坐着,眼里充满了无助和绝望,而重锦一直没有出现在她跟前。天将亮的时候,她自己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凤袍和凤冠,唤了飞燕过来洗梳,再转身时已经没有夜晚那样柔弱无助的面孔,取而代之是女帝的威严,仿佛昨晚的她不是她,而如今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她是一国之王,软弱这一面是绝对不可以被外人所看见。

        重锦依旧是在屋顶上听着水月哭了一晚上,却始终没有出现在她跟前,因为这个时候重锦绝对不能给她任何希望,纵使水月相信他没有死,他却都不能出现,这样的现象一直到水月末年,也正是几十年后的越国,我并未一时间看完这几十年里的场景,中途的时候侍晏出来了。

        卷轴字里行间里透露着丝丝的灵气,不多时侍晏便出现在眼前,他出来的时候相当神气凭空转了一圈,结果差点从圆台之上跌下去,我一把拽住他,将他甩在锦席之上,圆台之下是满地的红鸾花,侍晏从未来过沉眉山的后院,也就是这个种满红鸾花的露天庭台。

        他歪坐在锦席之上,眼里满是惊异,道:“我说成日里在九重天上看到的瑰红的一大片是什么呢?原来竟是你养的红鸾花!”他说罢挨着桌角起身,扫了周遭一圈,“我上次去了百花园的时候凭艳还同我说这红鸾何等珍惜花种,她都是巴巴的想着,你竟饲养如此之多,天上人间,三界之中只怕也只有你这一处有红鸾花的影子了。”

        我换了个姿势坐着,看着侍晏走下圆台,蹲在地上抱起一个玉盆,伸手摆弄着红鸾花的花瓣,“我曾听闻红鸾花夜里盛开美及世间万物,不若山主送我一盆吧!我去讨好一下凭艳姑娘,顺便见一见这红鸾盛开的模样。”他回头嬉皮笑脸的看着我。

        “你可别对我的红鸾花动心思,这些可都是我的心血所株,拿了我可对你不客气。”我摆弄着展开的卷轴,顿了顿才想起来要问他什么,“你怎么不好好呆在卷轴里,跑出来做什么?”

        我余眼瞥着他,他正龇牙咧嘴的不知是对着我还是对着那盆红鸾花,我立刻转过头看他,他即刻换成了一副笑颜,讪讪的把玉盆放在脚边,“重锦的第二世也没有我什么事,我就不用留下来了。”说着他就小跑着来桌前趴着看我,“不过阿寻你要是强硬着留我下来的话,我还是很愿意留下来的。”他冲我眨巴眨巴着眼睛。

        我抿嘴一笑,立刻就甩了一掌过去,他迅速翻转着身子,墨发扬在空中被我一道掌风削下一抹正巧落在翻转身去停在圆台边上的侍晏衣摆前,他看着地上的头发,摸了摸肩上的长发甩在背后,对着我连连苦笑,“阿寻你下手可真毒!”

        “你我还不了解吗?我和重锦寻三生记忆的事你恐怕一早就有兴趣了,如今方才插了一脚进来,又要退出去,可不像是你一贯的作风。”略微卷起些卷轴,对着侍晏正色道:“我这几天夜观天象,只怕这九重天上有些事要发生了,莫不是天帝急召你回去,你也是不肯离去的吧。”

        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方才伸手,地上的碎发便直直的飘在他的手中,他一把握住,“还是阿寻聪明,要不是我父神召我,任谁来我都是不肯出这卷轴梦境的。”

        “你回九重天的时候,顺便帮我去莲花境问候一下普陀圣尊和他座下的那朵并蒂红莲吧。”我看着他,他却是若有所思的反问我,“秦湛么?”

        我点点头,“是。问她现下伤势如何了,我如今身在梦境之外,两三日方抵梦境几十年,还要入梦境帮助重锦进入第二世,着实抽不开身。”

        他将一抹发丝揣在袖中,双手负在背后,“好吧。我替你去看看就是了。”他准备下了圆台就走,我一把叫住他,他回头便扔给他一枚红鸾花的玉佩,他稳稳的接住,“你这是干嘛?”稍待他看清,他才恍然大悟,“我竟忘了红鸾花摆过的地方是一道极其厉害的法阵。”他笑着摇摇头下了圆台而去。

        有了玉佩他怎么在红鸾花中穿梭也不会迷入阵中,这红鸾花所构成的法阵名为殷阵,阵法由上古时期朱雀神族所铸,依据着古老的符咒施下其阵,不懂其法,无论你有多么高深的法力,也只会困在阵中,且你行动越是快速,阵法越紧密,也就越快把自己困死其中,阵法一旦启动,你伤不得阵中红鸾半分,三界这上万年以来,除开东海已故青月夫人和紫藤夜露二人,我只见过重锦一人走过,我估摸着他是神族后裔所以才能够懂得符咒。

        玉佩是殷阵的通牒,只要带着它就可安全离开,这就起我甚少带别人来后院的原因,一方面我又懒得拿玉佩,另一方面红鸾花曾一度灭绝,如今大肆被我饲养,若是被别人谣传,指不定得闹出什么样的事,我伸直了腿,直直的躺在圆台之上。

        想起昨夜观星象所见,紫薇星辰略有所异动,光芒所指东海,我便细想着东海近些年来的事,也只有一个青月夫人神寂外,并未出过什么大事。我对东海是没什么好印象的,除开青月夫人和二公子子夙,我同东海的某个公主公子相处的不甚好,但若我去,他们还得恭恭敬敬的朝我行礼。

        紫薇星异动,我竟不知是福是祸,只能暗自寻着其间的一条条思路顺上去,竟也没能理出来什么结果,沉沉思索之下竟睡着了。醒来时天已黑了,除开天上的星辰发着光,周围的红鸾花也映出朦胧的瑰红光影,让人瞧着不真实,我摸着展开的卷轴,随即入了梦境。

        我进来的极其巧,正碰上几十年后,女帝承烟驾崩,整座临安城挂素缟以慰帝颜,越国这一史书上说,女帝承烟,在位期间,恭俭爱民,为政精明,国泰民安,安居乐业,民心所谓,一生未曾立凤君,未曾有子嗣,驾崩后传位于滕府二公子滕世勋,于越国开国二十一年卒,享年四十一岁。

        说女帝一生未曾立凤君,有人只当是女帝爱其子民,无暇顾及自身之事,而有些年龄稍稍老些的人则更会偏及女帝仍旧放不下当初开国之时那个被女帝一箭射死的滕府大公子一说,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她真正放不下的是重锦,我在卫宣身侧参加水月的葬礼,跪在水月棺前的是飞燕,而我却发现女帝棺木一侧站的竟是隐了身形的重锦,他盯着未封的棺木内水月沉睡的容颜,不曾动过,而另一侧挂着的素缟旁藏了千年后的飞燕。

        水月死前,穿了当初嫁入滕府的嫁衣,头上带着凤冠,躺在病榻之上不得动弹,如今的容颜再不如曾经那般昳丽,她挣扎了好久伸出皱纹的手僵在空中,而下一刻就是重锦忽然出现在她榻前,他未老。重锦握着她的手,坐在她的榻前。

        “你终于肯见我了。”极其微弱的声音传入重锦的耳朵里,他不由的一征,我猜想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水月如此软弱的一面了吧,据此番演变,水月早已习惯他在身边,不再强求能否再见,只是需要强大给他看,而临终之时竟不知还能见他一面,“我道你非俗世中人,你却真的容颜未老。”

        她说着笑笑,未等重锦说个一两句话就再也沉睡了,重锦握着水月的手没有放下,飞燕站在门口看见重锦只是稍稍惊异了些,但她更真实的感应到水月生命的流逝,她几步过去跪在榻前默不出声。

        “去昭告天下吧。”重锦缓缓放下水月的手,低声同跪着的飞燕说,稍稍屈身,横抱起沉睡的水月,一步一步的往外间走,水月靠在他怀中,重锦周身印起印诀,水月缓缓恢复当初在清阁时那样黛眉凝肤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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