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驱逐
如果兽王洁拉丝在的话，会感慨今日自己的领域是有多么聒噪的。一边是道貌岸然的歌颂，另一边是歇斯底里的控诉，两种明明是自言自语的声音却莫名其妙地在空中互相交替在一起，形成一场看似混乱又有几分逻辑的辩论大赛。
“我们秉承宽容的精神，兼容并蓄……”
“就因为……就因为我想法跟你们大家不同，就要因此被排斥吗？！你们根本就是在害怕！害怕改变，害怕未知，自己胆小还要阻止他人的梦想！！”
“公平的对待每一件事，大公无私，众生平等……”
“修迪斯……你和你叔叔萨尔塔斯狼狈为奸，一起诬陷我，就是因为你们惧怕我的力量终有一天会超过你们！”
“需要赋予众生爱，赋予他们最大的爱……”
“你们……你们知道杀戮天使的生活吗？暗无天日牢狱生涯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怎会体会？！日复一日地互相残杀，上级一时兴起还会拉我们去斗兽场，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在你们眼中他人的生命是最低廉的吧？？！”
“牺牲小我，自我奉献是伟大的情怀，是我们背负的神圣使命……”
“你们惜命怕死，就视我生命如草芥！把我当人质送给魔族不说，还不管会不会遭他们毒打，命令我对他们精神攻击！你们这群伪君子，比恶魔还要恶魔！！”
“我们需要以慈悲的情怀宽恕他人的罪行，原谅是最光明的路途……”
“对于你们这群恬不知耻的混蛋，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琳娜喊出最后这句话后站了起来，她的情绪已处于一种紊乱癫狂状态，时而放声大笑，时而哭天抢地，时而呜咽哀鸣，总之是一声盖过一声，誓要压过喇叭中那些繁乱的音节。
“……？？”杰洛士在吃力地躲避过凯罗达每一次的攻击后用余光瞥到了伊琳娜，她周身已被戾气包裹起来，但还有更多在不断地叠加着。这种一反常态的模样让他迟疑了一刻猜了一下动机，随即恍然大悟，毕竟这也是让他自己非常舒心的东西。
“干得好哦，伊琳娜桑~”杰洛士再次弯起双眸笑了起来，闪身进入异次元空间，“你还真是个天使！”
“别想逃——！！”凯罗达向他的身影砍去，但还是扑了个空。
“真是很抱歉呢，但还是请你暂时保持这样的状态——”杰洛士来到伊琳娜身旁，伸出一只手抱起了她，从戾气中开始源源不断地汲取力量。
“切！！他以为这样就会有胜算吗？！还要哄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婴儿？”修迪斯的伤势好转了些，嘴巴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然而他没有注意，萨尔塔斯的额头开始流下一滴冷汗。
不公平的战斗状态，此刻微微地裂出一丝间隙。
“看招——”凯罗达用尽全力持剑向杰洛士刺去，然而“锵”的一声过后，从手指到肩膀传来的麻感让他震惊不已，因为他看到杰洛士单手握杖便抵挡住了自己的攻击，而且还是受伤的那一侧。
“你等着！！”凯罗达在空中飞了一圈，不知念起了什么咒语，顷刻间一个直径足有半米长的光波向杰洛士袭去。
杰洛士不避不让，静静地等它靠近自己，接着伸出食指在空中做出一个画圆圈的动作。
“缩小~！”他歪着头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调皮小孩耍把戏的神情，然而那个光波真在他那不知是什么法术的作用下乖乖地聚成一个点，最终在虚空中荡然无存。
“……”凯罗达现在和萨尔塔斯一样开始紧张起来，刚才他发出来的也是相当高级的魔法，居然被杰洛士轻松分解了，这才是兽神官没有展露的恐怖实力。
“嘛，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杰洛士看穿了他的想法，“但是恐怕我不能和你长久对峙呢，因为再这样下去伊琳娜桑会支撑不住的，所以便对不住了——”
百余只黑锥破空而出，向还在之前的黑锥阵中的霍斯方向击去。
“霍斯——！！！！！！！”凯罗达绝望地冲他喊着，但却无力阻拦，因为杰洛士现在完全有力量横在他们中间。
然而黑锥并没有直接攻击霍斯，而是密密麻麻地将其周围编织起一道牢笼来，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就会立即变成筛子。
“现在——”杰洛士调整了一下抱伊琳娜的姿势，“可以以那位长老的性命，来让结界里的那位闭嘴吗？”
“可、可以的！请你不要冲动，冷静一点！！”凯罗达还是很关心战友的生命的，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真是的，好像一直是您神经兮兮的呢……”被对方这样劝诫，本来就很冷静的杰洛士哑然失笑。
“萨尔塔斯，请停止吧！”凯罗达转向萨尔塔斯，“战斗结束了。”
然而萨尔塔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依旧絮絮叨叨个不停。
“够了，萨尔塔斯，快闭嘴吧！！！！！！即使你再念下去，我也不会再攻击了！！你一点都不管霍斯吗？！”凯罗达气愤地冲他喊起来。
“切——”没有人再配合他进行攻击，而自己的精神攻击也被伊琳娜的哭喊声蚕食着，毫无效果，萨尔塔斯思考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还算是一群识大体的家伙，也不愧活了那么大把年纪了呢！”杰洛士笑吟吟地对他们赞许一番。
尔后，他低下头来，亲昵地抚摸了一下伊琳娜的前额，让洁白的手套穿过她墨绿色的发丝，并轻声细语地安慰起她来：“伊琳娜桑，好了，已经没事了，别哭了哦~”
“呜呜呜……呜呜呜呜……”伊琳娜却还在不间断地抽泣着，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嘛~嘛！”杰洛士的脸上又浮起坏笑来，他伸出食指，点了点伊琳娜的鼻尖，“不要哭哦，伊琳娜桑~不乖的话，再哭就没有糖吃了哦~~~”
“这……”伊琳娜听罢，哭声戛然而止，她对他这番举止简直无言以对。
“喂，你别把我当小孩啦……”她涨红了脸小声地说着，将脸撇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啊咧~？可你不就是个小孩吗？”杰洛士摆出大惑不解的模样看着她。
“你这个人……！”伊琳娜撅起嘴表示抗议，“放我下来！”
“呃……好可怕！伊琳娜桑真不像个天使！”杰洛士装出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并松开了胳膊。
伊琳娜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很想笑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因为她还必须完成后续的事情。
“伊琳娜，你真的要放弃正义吗？”凯罗达试探着问起她来。
“正义？呵——”伊琳娜提起自己的剑，缓缓指向他们，“我若真要行使正义，比起消灭魔王白雾，更要紧的是铲除神族的毒瘤！它们就像腐烂的水果一般，不仅自己从核心开始败坏，还要不断传染给其他的水果！”
“她在胡说八道！！只不过想报一己之仇而已！！这个……这个自私到了极点的叛徒！！”修迪斯恼羞成怒地在结界里喊着。
“哦？那么请恕我愚昧，我无私的神明啊，请您为我指点迷津~”伊琳娜玩味地将右手塔在左肩，微微颔首，比划出一个虔诚地听训的动作来，“当初为何您自己不挺身而出自我奉献做人质来保护大家呢？”
“这……”修迪斯回答不了，沉默了下来。
“看来伊琳娜桑很不愿和你们回去呢，何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杰洛士也开始打起圆场来，“你们好像也很不珍惜她嘛，为什么非要一根筋地为她得罪我们呢？”
“好吧，既然如此……”凯罗达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伊琳娜，真的不想和我们回去吗？”
“是的，请回吧。”伊琳娜毫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我也从来不想和你为敌，凯罗达长老。刚才说我若对正义还有兴趣的话，必将会铲除毒瘤，然而我现在没兴趣了。”
这之后，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下了结论：“金色之王产生的神族，并不是怜悯众生的慈悲之神，只是与毁灭世界的魔族的一个对立立场而已，神族之中也会存在邪恶。我对那种以神圣的外貌，去掩盖自己魔鬼般内心的家伙，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了，所以，尽快从我视线范围内消失吧！”
“正是如此——！！！”
“……？！？！？！？！？！？！”
杰洛士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上司——兽王洁拉丝夹带着北方来的寒气，从空中一点一点降落下来。她身着一袭雪白的绒衫，金色的卷发落在其上赫然醒目。
“总之，请远道而来的各位打道回府吧，在别人的领地大打其手，也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洁拉丝的语气总是蕴含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若你们还要强人所难的话，恐怕我也要插手了。”
“你就是那个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的五个心腹之一，镇守着封神结界群狼之岛的兽王洁拉丝·美达利欧姆吗？”萨尔塔斯以类似外交官的口吻询问到。
“正是在下。”洁拉丝点了点头，“请问各位的决议是？”
“……”萨尔塔斯沉默下来，他看着情势也明白胜利的天平已经倾斜到对方那边去了，也只好作罢。
“我们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回去宣布艾德里安是我们杀死的，这样可以吗？”萨尔塔斯临走前还不忘抢走功劳。
“悉听尊便，我们也不想与白雾为敌！”洁拉丝对他露出一抹蔑视的笑容，就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走吧走吧！！”萨尔塔斯自讨没趣地冲身边的天使招了招手，示意所有人都回去。
“伊琳娜……”凯罗达的身影也渐行渐远，“以后的世界还有更多未知的东西等着你呢，要小心哦~”
“……”伊琳娜对他的忠告不知回什么好，她觉得凯罗达内心应该还是善良的吧。
夜幕降临，星空低垂。
伊琳娜先治愈好了自己的右肩，再将右手放左肩发动治疗术，同时又将左手散发起黑色的瘴气缝合着杰洛士的伤口。
“伊琳娜桑那时的发言还真是让我打心眼里钦佩呢，但是有一点……”杰洛士望着丝绒一般的夜空，笑得就像习习吹过的清风，“其实有段时间你是可以逃跑的吧，我看到了你的犹豫。”
“这……”伊琳娜愣住了，心想怎么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啊。
“那么我可以问问吗，伊琳娜桑为什么不跑呢？我们是不会轻易让你走的呢。”
“因为……因为我答应过你不跑啊……”伊琳娜想了半天想出这样一个蹩脚的答案。
“是吗？”杰洛士转过脸看向她，“可是我总觉得，伊琳娜桑不像是那种死板的人啊~”
“你、你就当我在情急之下犯糊涂好了，想一并把他们干掉！”伊琳娜无法躲避他紫眸的盯视，只好硬挺着羞红的脸颊，将这套言辞圆完。
“就这么简单吗？”杰洛士继续穷追不舍地发问着，似乎很喜欢看她窘迫的样子。
“就是这样！难道……”伊琳娜蓦地停止了治疗，直起身来，精神饱满地握紧拳头指向远方，“难道你是想听到我说出‘杰洛士桑是我的伙伴，我绝不会舍弃我任何一个伙伴！那些人可以伤害我，但绝不能伤害我的伙伴！’之类的答案吗？！”
“呃……这个……”杰洛士头上顿时冒出三条黑线来，条件反射地向后挪了几下，“还是不要了吧。”
“就是嘛！”伊琳娜回了他一个甜美温婉的笑容，又开始发动起治愈术来。
“其实真正的答案，我也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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