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噩梦之夜
他们在这座港口城市的探险家协会分部取了车子，伊泽瑞尔载着拉克丝慢慢地向皮城开去。拉克丝本以为，伊泽会选择回到德玛城，坐高铁第一时间赶回皮城，没想到他选择了自驾这种最慢的方式。不过也好，她可以和伊泽赏一路风景聊一路天了。
然而自从上了路后，伊泽变得比前几天还要沉默，几乎不再主动说话了，拉克丝开启的话题，他也只是简单地应上几声。拉克丝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她久久地凝视着他的侧脸，但除了他满脸的疲倦外，没有看出丝毫的异常。
“这段时间，是不是很累？”拉克丝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有点儿……对不起。”伊泽主动道歉。
“没事，不用道歉呀。”拉克丝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是我不对，我不和你说话了，这几天你都好好休息吧。”说完，她打开车里的音响，柔和的轻音乐飘起，她调到合适的音量后，乖乖地蜷在了座位上。
伊泽扭头看了看拉克丝，露出淡淡的微笑。拉克丝这才发觉，这好像是下船后伊泽第一次笑。
他们白天开车，晚上找到一家汽车旅馆休息。一路上伊泽开得很慢，一整天过去他们才刚刚穿过小半个德邦。
他们开了两个房间，互道晚安后，伊泽回到自己的屋里，锁上门。他打开掌上电脑，翻开所有新邮件，一封封仔细看完。随后他叹了口气，合上电脑，躺在床上。
他凝视着眼前陌生的天花板，感觉心中的不安和惶恐正在越变越大，像一个黑洞不停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也许慢慢的，整个人都会被它吞噬掉……
他翻了个身，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背，呼吸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睡着了，然而睡眠并不能带给他宁静与安全。他坠入了梦境，耳边到处都是大声的喧哗，他抬起头，看到许多高大的黑影，那些黑影走来走去，却没有一张面孔他能看清。而低下头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家门口，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人声，也没有开灯。借着落地窗洒进的微弱月光，他看到了满地板的玻璃渣，那是一个摔碎了的巨大相框，相框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合影……
睡梦中的他皱起眉头，翻了个身。
场景变了，他正趴在一艘船的船舷上，在暴风雨中疯狂的颠簸。风暴太大了，船像一片孤零零的落叶，在怒号的海浪中无法控制地打着转，终于被一道惊雷劈中，整艘船都在燃烧，并开始缓慢地下沉……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布满冷汗。
场景再次改变，他独自站在萧瑟的雨中，没有打伞。他抬头望去，身旁全是穿着黑衣的人，那些人都面无表情，也没有人理睬他。他缓缓地穿过人群，终于眼前开阔了——他看到两座墓碑，紧紧地挨在一起，牧师正念着哀悼的词句，却没有人负责铲土，因为墓碑前面是一片平地，并没有棺材。“棺材在哪里？没有棺材为什么要下葬？”他大声嚷着，冲向墓碑，却被无形的大手从背后拽住，仍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不要！我不要——”他嘶声裂肺地大喊，嗓音里带着哭腔。
他猛地惊醒，坐起身，满身冷汗。他努力深呼吸，只感到头痛欲裂。接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伊泽？你还好吗伊泽？”是拉克丝关切而焦急的声音。
他使劲按了按太阳穴，慢慢地爬下床，走到门前，打开。拉克丝穿着睡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我在隔壁听到你大喊了两声。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伊泽脸色苍白，轻轻摇了摇头。
“真的没事吗……”拉克丝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冷。
“真的没事，快回去睡觉吧。”伊泽轻声说。
拉克丝有些不情愿地松开手，两只眼睛还望着他：“你要是睡不着，就来找我说话哈。”
“嗯。”伊泽轻声答应，他凝视着拉克丝的脸，忽然走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抱住。
拉克丝把脸埋在他的肩上，也回抱着他，还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过了许久，伊泽才放开拉克丝，他垂下眼帘：“睡觉吧。”
“嗯。”拉克丝微笑着，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伊泽靠在门上，闭上眼，他眼前浮现起恕瑞玛沙漠中，拉克丝坐在副驾上，满脸认真地对他说：“伊泽，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今天晚上咱们就能到皮城了。”伊泽瑞尔微笑道。
“哎？今天你怎么开这么快？”拉克丝看了眼仪表盘，深表诧异。
“昨晚睡得好，恢复过来一些。”
“你昨晚不是还做噩梦了嘛。”拉克丝并不信，但看到今天伊泽心情明显转好，还是非常开心。
他们沿着德玛西亚平坦宽阔的高速路飞驰着，中午时分已经到了铁脊山脉。驶入长长的隧道后，车里暗了下来，除了亮起灯的仪表盘以外，还有两样东西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光彩，那是两人中指上的宝具戒指。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与磨合，拉克丝感觉自己和宝具大天使之间，已有了微弱的共鸣。她感到魔法能量更充足了，魔法的威力也比以往加强了不少。她打量着指间的蓝宝石戒指，那淡淡的金色柔光分外迷人。
“伊泽，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觉得，和你的宝具有共鸣了？”拉克丝侧头打量伊泽的手。
“一点点。”伊泽目视着前方，开着车。
“咦，你没有戴手套吗？”拉克丝这才发现他竟然没有戴那副标志性的手套。
“在包里。”伊泽淡淡地回答。
“怎么不戴了？”
“脏了。”
“等到了皮城，我帮你洗洗吧。”拉克丝微笑着回头，想去伊泽包里翻出那副手套，看看究竟脏成了什么样子。
“不用了，那副手套不能水洗，我要送到黑默丁格的实验室里清洗。”伊泽一面说，一面揉着拉克丝的头发，把她摆正在座位上。
拉克丝歪着头打量伊泽，眨眨眼，没有说话。
果然如伊泽所说，他们在晚饭前便抵达了皮尔特沃夫。他们吃了一顿大餐后，给车加满了油，开车回到皮城高塔。
“不用去还车吗？”拉克丝问。
“过两天可能还要用。”伊泽停好车，拿上行李，牵着拉克丝走进皮城高塔。
他们在安静的电梯里上行，伊泽的包还是那么鼓，而拉克丝的背包已经瘪了，里面那满满的宝石都留在了暗影岛的战场上。
“你哥会心疼吗？”伊泽指指拉克丝的包，“按照现在的市价，一颗闪现宝石快够买一辆车了。”
“我们可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完成任务哎，用点宝石有什么好心疼的！”拉克丝微笑道。
电梯停在60层，电梯门打开，拉克丝再次踏进这熟悉的伊泽的家。刚进门，伊泽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的人名：“你自己随意吧，我有点协会里的事要先处理。”他指指电话，走向书房。
拉克丝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柔软的大沙发上坐了会儿，又走到落地窗前看了会儿皮城夜景，伊泽还没打完电话。她有些无聊地在屋里打转，看到了扔在门廊地上伊泽的旅行包。
她走过去打开旅行包，把一件件脏兮兮的野外用具拖出来，并把伊泽的日用品单独放在一旁，打算等下帮他收拾干净。她还想看看，那双材质奇特做工考究的手套，究竟脏成了什么样子。
难道是沾上了虚空物质？拉克丝忍不住想，她印象中那双手套不仅耐磨坚韧，更是不会沾染任何污迹。
她终于看到了被埋在背包底的褐色手套，她把手套从包里掏出来，只见上面干干净净，不仅没有一丝污渍，更是连一点汗味都没有。然而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手套上空荡荡的，左手背上的奥术符石，不见了。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画面：魔卡城港口登船时，伊泽疲倦的脸和没有戴手套的手；开车回皮城这两天，他的沉默寡言；夜里他的噩梦和苍白脸色；还有今天他不让我帮他洗手套……
书房的门开了，伊泽拿着电话走了出来。拉克丝跪在地上，捧着手套抬起头。两人目光相遇，又错开，伊泽看着她手中的手套，轻轻叹了口气。
“奥术符石……不见了吗？”拉克丝终于问出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伊泽点了点头。
拉克丝望着他，用眼神在提问：这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
伊泽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坐在沙发上。拉克丝顺从地走过去，两人挨着坐下，拉克丝手中还捧着那副手套。
伊泽沉吟了一下：“在暗影岛上，和虚空先知的战斗中，我被施了混沌魔法，差点就回不来了。为了抵消混沌魔法的禁锢能量，我用尽奥术符石的能量与之对抗，终于超过了我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于是……它碎了。”
“碎了？”拉克丝努力回想着暗影岛上，阿狸背着伊泽回来的情景。那时候她是那么的慌乱，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手上有没有奥术符石……
“是的。”伊泽低声说，“但并不是没有挽救的方法。”
“可以把碎片还原吗？”
伊泽缓缓摇头：“那些碎片遗落在虚幻空间里了。我想到的方法，是找到‘时光守护者’基兰，他拥有时光倒流的魔法能力……”
听到这里，拉克丝忍不住插嘴：“艾克呢，你可以让艾克帮忙啊！”
“艾克的时间魔法，只能回溯自己的时间线。如果你恰好和他处在完全相同的一条时间线上，他是可以带你一起回到过去的。但当时我身陷虚幻空间，他的Z装置帮不了我。”
“那基兰他在哪里呢，我们能找到吗？”
“已经找到了。”伊泽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还在暗影岛上时，我就已经通过协会平台发布了高级任务，寻找基兰的行踪。刚刚秘书给我打电话，已经找到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拉克丝深深吸了口气。
“我一个人去，你留在这里。”
“为什么？”
“基兰现在诺克萨斯境内，非常危险。”
拉克丝抓住伊泽的手，坚定地看着他：“现在是你没有了奥术符石，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去。我要陪你一起去！”
“放心，我快去快回。”伊泽拍拍她的手。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拉克丝忍不住站了起来，小脸气鼓鼓的，“我一人留在这里的话，除了担心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咱们的宝石也用光了，你独自去太危险了！”
“我还有宝石，好多呢。”伊泽咧嘴笑笑。
拉克丝不再说话，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他。
两人的目光僵持着，终于伊泽垂下了眼睛：“好吧，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
拉克丝露出胜利的微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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