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国公府内,早就有人等得不耐烦了。
玲珑躲着小脚对她舅舅历声道:“韩小利呢?”
灵心拉着姐姐的手,也学她一躲小脚,奶声奶气道:“韩小腻(利)呢!”
上官文青正在提笔写字,听到玲珑问话,手上的毛笔一顿,一大滴墨汁落在纸上污了一片。
他低声道:“我不知……”
玲珑哼了一声,将一只小手负在手后,伸出另一只小手指着她舅舅:“你莫不是做了错事?”
灵心撕心的哭声又响了起来:“我的糖……”
阮清平赶紧把两个孩子给带走,回头看了一眼呆愣在那里的上官文青,叹气走了。
上官文青把笔放下走向窗边向外张望。
怎地如此冷清?
屋里再也没有她送的鲜花和礼品了,总觉得哪里都显得空荡荡的,沉闷的没有一丝鲜活之气。
自从他回到府后,每个角落仿佛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上过房檐,跳过假山,攀过流花树,也在那红木柱子上爬过,仿佛她爽郎的笑声还回响在耳边……
她不是说过,她会来国公府看两个孩子么?
为什么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再来?
就连喂马的老莫浇花的老许,都时常往门口张望,往树上去寻。
当下人们将白色的袜子和样式别致的新衣送来后,他连忙问道:“是她来了么?”
下人道:“回公子话,韩老板没有来。是蝶衣坊每月都按时来送,韩老板已经付钱预定了一年……”
他摸着那些衣物呆呆地坐了很久。
等他将衣服放入柜子后,却见到角落里那瓶他一直都舍得不用的晶蓝色透明的香水,打开后,一股清新的兰花香弥漫开来。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素心兰的香气。
她说过她喜欢这种味道,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可是每次她抱着他在天空飞行的时候,无论是在她的怀抱里或是贴在她的后背,他总能感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如同冷彬雪顶的清爽感觉……
玲珑在吃橙子时,总是将它捏的很软,然后插-进麦管吸果汁,他好奇地问:“怎地这样吃啊?”
玲珑道:“跟韩小利学的!”
他不禁也捏起了橙子,学玲珑用麦管吸,果然很方便呢……
天气冷了,今年又到了凤阳的寒年春节,不知道她第一次在这里过年,一个人该怎么度过?
他搓搓双手,真的不感到寒意了,往年此时,他早就穿上了棉袍。
那日,她拼命让他吃的火莲子,竟是如此辛苦的获得。
他却毫不知情,对她态度恶劣。
为什么她不解释?她不是一向最会逗他开心的么?
难道,她真的不再来了么?
想起她总是开心的笑,轻声地对叫他“文青……文青……”
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名字,抚着自己的头发,总是将他温柔地搂在怀里……
他不由得鼻子发酸,大走向桌前,生气地将桌上的毛笔一摔,顿时墨汁溅的四处都是黑色的斑点。
为什么她那么听话?!不是说过让她来看两个孩子的么?
他寻了个借口出门,却管不住自己的脚步,路过学堂门口时,停在门口偷偷地往里张望了一下,只看到众多的忙碌人影,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她。
他返回去后,又悄悄地往里看了一眼,可是仍然没有找到她……
吕文佩倒是天天来,和他一起写字,下棋,喝茶,有时候两人还一起合奏。
在流花树下,上官文青不知不觉已经弹错了好几个音。
吕文佩将玉萧放下道:“文青,你不专心。”
上官文青看着吕文佩仍然包缠着纱布的头,难过道:“文佩,你身体如何了?”
吕文佩扭脸掩袖轻声咳了几下,只见那袖口几滴刺眼的如红梅一般的血渍。
“怎么回事?!”上官文青大急。
吕文佩皱眉:“整个太医院包括田大夫都说,内里已经落下了病根,一辈子都难离开药。而且,头发更是生长缓慢。这辈子,怕是要顶着屈辱过日子了……”
说完,她抬头望天,眼角隐约泛着水光。
上官文青轻轻地走到她身前,乖巧地拉着她的手:“莫怕,你还有我……”
吕文佩内心酸楚,他的表情和动作,一如当年。
她一把将上官文青搂到怀里:“是啊……文青,我还有你,如果连你也失去了,真的活不下去了……”
上官文青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吕文佩在他脑后闻着他发上的香味勾起了嘴角。
……
当阮清平带着孩子们去学堂的时候,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人群中,终于找到了正在干活的韩小利。
她正和一个女子合力锯一棵大树。
那女子一直埋怨她力气使的不对,老是锯子发偏。
韩小利嘻笑地对她说道:“拉大锯,扯大锯,小木匠,你别生气……”
那女子年纪不大,估计有个十六,七岁的样子。
她听到韩小利怪里怪气的逗她,她噗的一声就笑了:“你才小木匠呢!我都娶夫了,你呢?”
韩小利吃惊,她这么小就成家了?
她只好揉揉鼻子:“我还没娶……”
“要不要让姐姐给你介绍一个?我夫郎父家村里很多待嫁的男子呢!”
“不必啦,我有心上人了!”
“是吗?妹子的心上人是哪村的啊?寒年春节前可要娶了么?”
“就是那……国公府的小公子!”
韩小利说罢就咬着牙低头用力猛拉起大锯子,那小木匠急的大喊:“你慢点拉,劲太大了!我说妹子……”
韩小利无语,谁见她都叫妹子,说起自己的年纪没一个人信的,简直成了天山童姥了。
那小木匠边拉锯边揶揄地笑着对她说:“听那大姐说的上官公子绝色就动心了吧?那小公子确实好看!我们一个村的所有男子都比不过他!”
韩小利惊讶道:“你见过他?”
上官文青非常宅,如果不是有事,他和田铭渊一样轻易不出门。
一个觉得自己丑,一个觉得自己太好看。
“是啊,那天他从这学堂经过,一直往里看呢!我就瞄了他一眼,就再也忘不了啦!”
那小木匠红着脸。
韩小利心里则大喜,文青他是找我么?他是不是来看过我?
她不禁回头向大门外张望,结果发现阮清平拉着红绿两个小团子正在看着她。
灵心乖乖地站在那里,吃着手指,不停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玲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观赏她拉大锯的英姿。
而容貌冷清的阮清平穿了一件黑亮的皮狐裘,乌黑的头发上挽着一根通绿的簪子,气势凛然地站在那里。
这大小三只,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惹得旁边干活的人不时地偷瞧。
“又有贵客来寻你,你人缘真不错……”
那小木匠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阮清平领着两个孩子来到她身边,灵心上来就往她怀里钻,也不嫌她一身锯沫子。
玲珑用小胖手抓起了对她来说太过巨大的木锯,咬着牙拉了几下。
韩小利抱着灵心,一只手和玲珑配合着轻轻地拉起了锯,随着一股松香味细细的锯沫就落了下来。
她默不作声地拉着拉着,那握着锯子的手突然就松了。
抱着怀里软香的灵心,闻着他小小身子上熟悉的淡淡樟脑味儿,她终于崩溃了。
那两个孩子的眼睛,真像他啊……
她紧紧抱着灵心,一头扎进他稚嫩小肩膀上颤抖着低声呜咽。
灵心懂事地抱着她的脑袋,小手轻拍,轻声安慰:“哦~哦~不哭哦……”
阮清平眼角也湿润了,玲珑停下手中的锯子,静静地看着她。
她终于止住哭泣,抬起泪眼看着可爱的灵心。
灵心睁着两只黑亮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伸出软软的小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
“韩小腻,你遇到伤心事哪?”
她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那你会自杀嘛?”
“不会……”
她将眼角的泪水擦去。
灵心乖巧地将自己的小脸贴在她的脸上,伸手两只小手搂着她的脖子,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好灵心,真乖……”
“我的糖……”
此言一出,几个人不由得都笑了。
“放心我的灵心宝贝,你的糖我定会交到你手上!”
“说定哪!拉钩!”
韩小利与灵心的小手指郑重地拉了一下,灵心开心地笑了。
韩小利的心情一下子轻松很多,她笑着亲了亲怀里正吸手指的灵心,一只手又和玲珑拉那大锯子。
她对玲珑道:“松木好闻么?我觉得它的味道特别香醇……”
玲珑不慌不忙地蹬着小短腿,用力拉着大锯,对她正色道:“我觉得你想吃它!”
韩小利无语。
的确,那松木棕红油亮,还有那树皮上清亮的松脂,都能让她联想到某种美食。
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啊?为什么玲珑一猜就透!
际清平上前来,将自己怀里的一个布包交给她。
“这是文佩给你的,里面还有一些,是我和妻主给你要建学堂的费用。”
韩小利接过布包,打开看到里面厚厚的银票,对阮清平道:“姐夫,吕文佩的拿走吧,你们的我收下。”
“那你什么时候见到文佩亲自还给她,我不转送。”
阮清平轻笑,这韩小利还挺小心眼儿。
韩小利叹气,堵什么气呢,钱又无罪。
“算了,那我就含泪收下!”她麻利地装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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