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韩小利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
虽然她很想亲眼见识一下这古代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她现在毫无心情。
自从开始随着军队来到昔蜜这个城池，她就一直躲在后方。
这场战争大约持续了二个月之久，她每天都能隐约听到前方传来的阵阵有节奏的鼓声和号角声声。
她每天只是帮忙抬受伤的军士到大帐内，跟在军医后面做些零碎的工作。
那些军士们虽然受了伤，但是仍兴奋地大声谈论着，某人取了多少敌方的首级，可以取得伍长职位，又有人取了多少首级，即可得屯长的职位。军士们美滋滋地道，回去后不仅升职而且家人也可以惠及三代。
就连跟着她的小兵也是一脸羡慕，她非常想上阵杀故，但是文澜将军说了，看住韩小利将功赎罪！所以，她就只好仍跟在韩小利身后做她的小尾巴。
在这二个多月里，上官文青都没有和她说话，见到她就远远地避开了。
她想上前去，却被那小兵死死地拉住，可怜巴巴地道：“韩姐，我会被军法的……”
她只好无暇其它，仍忙着和军医一起医治那些从前线源源不断抬进来，痛苦哀号的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军士们。
看到军医们用的那些医疗器械，并且用酒精熟练地消毒，她不禁开口问道。
“百草堂运来的吧？”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全都是我师弟做的。”
军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说话间还露出骄傲的神情。
“你师弟？田铭渊？”
“嗯，家师正是有名的百草堂田大夫。”
一听她说这些，韩小利倍感到很亲切。
“小田大夫很历害，研制了很多医药用品呢。”
那军医笑道：“是的，我和我师弟从小学医，十几岁的时候我们就随家师来到战场，解剖尸体来研究。”
十几岁！真不敢想像田铭渊一个小小孩童是如何穿梭在满目疮痍的战场观察那些尸体的。
“师弟很聪明，研制很多有用的药品和器材，前段时间还让我寄去一些孜然种子，说是要种植。”
韩小利呆住了，她们初见时的第一面，她曾经向田铭渊打听过孜然。没想到，他竟然偷偷的开始种植了。
那军医看看韩小利：“你认得我师弟？”
“是啊！我们是好朋友呢，我们一起研制很多东西。”
那军医笑了：“那你肯定是韩小利。”
“你怎么知道我的？”
“师弟在信中提到过一次，说你给了他很多启示。”
看着那军医面容和善的样子，她不由得开口。
“这位姐姐，你可娶夫了？”
“娶了，也有子了。”
韩小利一脸失望。
那军医笑道：“别打他主意了，估计没戏。我曾给家师提过有意娶师弟为夫，可是师傅怒斥一番就断了念头。我们这些见过生死的，其实都对外貌不太看重，可惜和师弟没有缘分。”
“是啊！你是第一个称赞他好的女子呢！”
“此言差矣，我们师姐妹不多，但对师弟均有好感。师弟是个好男子，细心体贴，而且很懂事。只是缘于家师严历，不敢做此妄想。”
那军医看看韩小利又笑道：“难道妹子对田师弟有意？”
韩小利笑了，指了指远处烧火的上官文青：“我的心上人在那呢！”
那军医看了看他，摇了摇头。
上官文青穿着普通的士兵的衣服，正坐在地上给一口大锅不停的烧水。
韩小利在旁边犹豫了半天，还是趁那小兵去取伙食的空就上前悄悄地蹲在他身边。
上官文青手和脸都沾满了黑色的烟灰，他低着头，只是闷声在灶底一个劲的填柴火，由于方法不当，只呛得他咳嗽。
韩小利非常心疼，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天总抢着做一些粗陋的活干，一个双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家公子，现在却灰头土脸。
“文青，歇会吧！”
“不累。”
“你饿么？我这里有个馒头，还热着。”
“不想吃。”
“如果你想吃，来找我，我还给你留了热菜。”
“嗯。”
“你冷不冷？今天穿的太少了……”
她伸手去摸上官文青的裤角，上官文青把腿往里缩了缩。
“文青，你身体可好些了？吃了火莲子……”
“闭嘴！你太聒噪了！”
她愣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上官文青，强忍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吸了口气就站起来了。
她默默的走到那军医身边，继续帮她做事，那军医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样没有滋味的日子里，竟然有不速之客来访。
看到莫九突然出现在帐内，她吓了一跳。
只见他风情万种的扭着腰肢迈着小碎步来到帐内，穿着一身绣着缠枝西蕃莲大红滚金边衣袍，头戴碧玉凤钗步摇，双耳戴八宝垂肩金丝坠儿，颈带翡翠璎珞宝石项圈，一双小脚穿红色绣并蒂莲花鞋，鞋尖上还点缀用薄薄的金片打制而成的灵动的蝴蝶。
行走之间，那蝴蝶翅膀微微颤动，仿佛活了一般。
只是和这画面特别不搭的是，莫九的胳膊分别夹着两个大酒坛，他进来后就慵懒的倚在帐壁，娇媚地冲她一笑：“姐姐，喝酒去啊……”
“好！”
她欢天喜地上前就接过他腋下的大酒坛，莫九来的真是时候！
那小尾巴看着这娇滴滴的美人傻了，张大嘴巴一动不动。
韩小利冲她耳边大吼一声她才反应过来。
小兵蛋子慌忙地将韩小利衣服上的药囊掏出来，自己主动返身躺回床上，将药囊捏碎在自己鼻子上一晃，然后双眼翻白就晕过去了。
莫九轻笑：“倒是个机灵的……”
“见笑了，被我洗脑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着抱着酒坛子起身离开。
一出营帐，那莫九如同天上的飞燕一般轻盈，他在空中不停地点起脚尖飞跃，甚至将韩小利远远地甩到身后。
韩小利有个感觉，他并不是景国人，也很想问问他的底细。
但是做为酒友，她时刻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理念，他不说，她就不问。
她们在月光下纵身飞跃了很久，直到莫九一口气将她带到一处荒凉的沙漠中心，走到一个在飞舞白纱，小巧精致的帐篷前才停下了脚步。
莫九冲她一挤眼睛，调皮地道：“就是这里，我们可以尽情的畅饮，无人打扰。”
在那钻石般璀璨群星的天空之下，沙漠中连绵起伏的沙丘如同海浪般托浮着小船一样的白色帐篷。
四周极为安静空旷，除了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天空中偶尔有流星带着长长的一道白光划过天际。
如同在茫茫大海中孤独飘流的少年派啊，而那莫九就像陪伴她的那只老虎……
“进来！”
听到他的呼喊，韩小利打断了自己的暇想，低头大步迈进帐篷内。
里面已经生起了一堆红红的篝火，莫九盘腿坐在织成五彩云朵的长绒地毯上，拍开酒坛递给她。
两个捧起酒坛碰了一下。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干！”
“百事尽除去，把酒仰望天，干！”
两个仰头大喝了一阵后，相视一笑。
“今日是特别辞行的，九儿要走了。”
莫九低头有些伤感：“九儿想了许久，觉得没有可心的人送别，只有爱喝酒的姐姐……”
“九儿要走了，你想去哪里啊？”
她心里也有些伤感，原来今日竟是辞行酒。
莫九长叹一声，又捧起酒坛喝了一口道：“吾不知啊，也许会去南海踏浪而行，追逐白鸥。”
“那不错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也许会去那山茶花开，彩蝶飞舞的滇城。”
“那也很好啊，彩云之南，苍山碧海……”
莫九甜甜地笑：“在姐姐眼里，到处都是好地方。”
“是啊，这个世界很美，美的到处都可入画。”
“虽然极美，但是心无所属，仍是无根浮萍。”
“男孩子要坚强些嘛！伤春悲秋的可不像你莫九！”
“姐姐说的极是！”
两人大笑着又相碰而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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