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4
民国魅影14
天色不知道为何突然阴沉下来，我抬头望了望天空，乌云密布，应该是要下雨了的样子，怪不得苏湛在出了那间铺子后，要在另一家铺子里买一把雨伞。他手中的是从孟婆那儿要来的1910年11月23日的报纸，报纸上其中一篇记载了某个乱葬岗发生的诡异事件，在路人的指点下，我们找到了那个乱葬岗，一见到这凌乱的墓碑，我便意识到，这个乱葬岗我来过。
还发现了秦成的墓碑已经秦成和小徽的合葬墓。
我可看不出这里哪里有点风水宝地的样子，越来越阴沉的天气使得乱葬岗变得愈发阴森森，在我身边观察了许久的苏湛蹲下身，用买来的雨伞当作铲子，一点点地将泥土刨开。“苏湛，你要做什么？”
他没有理会我，而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泥土很快被一点点刨开，隐约可以看见一具白骨，随着苏湛的刨土工作深入，白骨慢慢被挖了出来，这句男尸除了头以外，其他部位都已经变成了白骨。
苏湛起身，掸了掸自己沾了些泥土的手。我蹙眉，虽然见惯了白骨，但对尸体我还是有些抹不掉的惧意。
“他是怎么死的？”
“猝死，死后被女尸吃了，但女尸不想变成他的样子，所以留了头。”苏湛解释完后，抬手用力一挥，一个巨大的招魂幡出现在他的手中。“我试着招一下他的魂魄，你一边去。”
我点点头，退到一旁，苏湛一边挥舞着巨大的招魂幡，一边念念有词。
秦成的尸体被吃了后，他的灵魂和小徽的混杂在一起，而华姿被吃了以后，她的灵魂也同样被小徽吸收了，所以，这个被小徽吃掉的男人的灵魂，还存在这个世界上吗，也许他的灵魂也被吞噬了呢，或者很好运地转世轮回了呢。
我对结果不抱有很大的期待，一段时间过去以后，的确什么变化都没有，我正想打断苏湛，让他不要继续做无用功，这时候，一阵阴风吹来，我听到了一个痛苦的声音。
“是不是王蓝。”苏湛低沉得如同大提琴般的声音在阴森森的乱葬岗里显得特别清晰。
“是。”我隐约看到了在招魂幡里有个扭曲的人影。
“和我说说那个女人的事。”苏湛和阿阮不同，阿阮说话喜欢绕着弯子讲，通常一句很简单明了的话，他都会绕着几个弯子再说出来，也不管你到底有诶呦听懂，而苏湛喜欢开门见山，绝不啰嗦，这倒是很符合他作为一个优秀警官的身份。
开春的时候，绵绵不断的雨下了整整一个礼拜，这天才有停下来的迹象，持续不断的雨天使这里的泥土潮湿得不行，好像一脚踩下去就会如同泥沼一般陷下去一样。
喝醉酒的男人摇摇晃晃地在这片潮湿的泥土地上走着，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因为自己从事的工作是祖上代代相传的风水事业，到了这个年代，似乎已经很少有人会信这些了，顶多就是被请去算算适合成亲动土的日子，这种小活根本赚不上几个钱，生活越来越窘迫的他，只是买些廉价的酒，终日昏昏沉沉的过着不明白天黑夜的日子。
讨厌雨天的原因有很多，对于一个略懂风水的人来说，主要的原因是雨天湿气重，容易遇上不干净的东西，特别是这雨还一口气下了七天。若是换做清醒的时候，他是不会选择在雨天出门的，只是今天恰巧喝了太多酒，醉的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甚至当自己踏入了甚少有人来的荒地也还没有意识到。
远处好像有奇怪的沙沙声，似乎是泥土被翻动的声音，男人停下脚步，想站稳，可是酒精早已麻痹了他的小脑，想要保持平衡对此时的他而言，的确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于是，他在左右摇晃了几下后，一头栽在了泥土里，满嘴生涩的带着七天连绵不断阴雨气味的泥土倒是使他稍稍清醒了些。
他抬起头，看到远处有一只纤细的手臂从平坦的泥土里伸出来，多年的经验使他警觉起来，然后他看到那只手的主人正慢慢刨开泥土艰难地从地下爬出来，即使，他醉了，他也可以非常肯定，这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真真切切地是在他的眼前一点点地从地里爬出来的。
女人的头发湿漉漉的，一根根地黏在她的脸上，她抬手缓缓地抹掉自己脸上的泥土，惨白的脸出现在男人眼前时，男人拔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咒骂自己今天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为什么要傻逼一样跑到这个平常都没有人来或者说没有人敢来的荒地。
不然也不会遇到这个他一见到就感受到了来自对方满满戾气的东西。
虽然家中的风水事业是祖祖辈辈传了很多代的，但轮到他这一代的时候，很多祖传的秘法早已不纯，导致他只会算算日子，或者偶尔驱驱一些小鬼，像这种从地里爬出来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救命救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没跑几步，那个红色身影就闪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飞奔的去路，通常来说，遇到这个东西，对一般人而言，能逃跑的几率为零。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很安全地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秦老爷，我算过了，这具女尸贵公子的命格十分相配，贵公子一定会感激您为他寻到这样一个良配的。”男人谄笑着对着身边的秦家老爷说着，在他们的面前是一口漆黑色的棺材，棺材里躺着一个身着红色旗袍的女尸。
“可是我听说女子身着红色衣服而死，容易变成厉鬼，这女尸本来就来历不明，又身着红色的衣服而死，会不会不太合适。”秦老爷则是有些不满，男人连忙将他拉到一边，对着他说了一通他早已准备好的台词。“那……那就这样吧，大师，本月初七应当是个好日子，这事便订在那日如何？”
听到秦老爷终于同意，男人喜出外望，也不管那个日子到底合不合适，就激动地说：“甚好甚好！”
两个人进屋继续商讨阴亲一事时，棺材里的女尸猛地睁开眼睛，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我要你替我安排一桩亲事，不然，来这里躺着的就是你。”
走出秦家大宅，男人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那日在荒地，女尸的话一直回响在他的耳边，回去之后，他查了很多资料，猜测这女尸应该是遭受了活葬。
活葬，根据字面来解释，就是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就被其他人用某种方式下葬，所谓的某种方式，最常见的就是活埋。
“她一定是在还活着的时候被人埋在了这里，她不甘心，她还想活着！”
“死神大人！我是被逼无奈的！”
“我能不被她吞噬已经是祖宗们保佑了！求你一定要保护我！求求你……”
当我第三次来到看到秦家大宅紧闭的大门时，心中有种很复杂的感觉，第一次是独自一人，第二次是和阿阮一起，而这一次站在我身边则是苏湛。“我生前是不是和你认识啊，你好像对我很关心的样子。”脑子里突然想起同一场景我和阿阮的对话，将这句话重新改换一下人称，我对苏湛问道。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抬手很随意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说：“阿阮也很关心你啊，你怎么不认为他和你之前也是认识的。”
同样的问句果然得到了差不多的回答。
我很无奈地一笑，跟着他推开了秦家大宅的大门。
我们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我的一个请求，苏湛说这件事已经不用管了，因为和阿阮签下契约的人早就不存在了，契约也自动失效，而我则是不想让华姿就这样连自己的独立的灵魂都无法拥有，央求苏湛将华姿的灵魂从小徽那儿释放出来。
因此，这次算是我不受任何邀请，主动送上门来的。
主动去找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要了我的命的东西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对，我已经没有所谓的性命了，但我找不到别的更好的说法，就这样将就地来陈述吧。
我走到了秦成上次带我来看过的他和小徽的婚房，推开门，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我转身想对苏湛说换个地方时，苏湛突然将我护到身后，房间门“嘭”地一声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关上。
“十三，我等你好久了……你可终于来了啊……”华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到我的耳中，我紧张地捏住了苏湛的袖子，而苏湛则是疑惑地看着我。
“你没听到什么吗？”他摇头。“我听到了华姿的声音。”我将我听到的话向苏湛复述了一遍，苏湛给了我一个安定的眼神，我微微放心，毕竟他是死神，对付那玩意儿应该是轻轻松松的吧。
“怎么还带了一个朋友呢……”
“他不是那个说好了要帮我的死神吗……”
“呵呵，都是骗人的……”
“十三，秦成说他很喜欢你的模样呢，要不，你把你的皮给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你没有救我的事情了好吗。”
华姿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就像是在说，要不，你把棒棒糖给我吃，我就不和你计较你没有等我放学的事情一样平常。
这个如同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患者一样的拥有秦成和华姿灵魂的玩意儿，居然想要我的皮，怪不得，她那时候会冒险闯进来扒我的皮，想起那被扒皮的感觉，我便觉得浑身都痛，傻子才会再送上门去让她扒一次。
只是，现在看起来的状况，好像的确是我自己送上门了。
所以，我说：“好。”
我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在我将华姿的话重复了一遍后，苏湛给我的答复，我想苏湛应该是想用我作为诱饵将华姿逼出来，使她现身。
但是华姿没有现身，而是直接将我的身体占据了，神不知鬼不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四面八方的声音其实是来自我的体内，所以任由苏湛用任何法子都听不见。而当我意识到我被附身的时候，我已经抡起身边的凳子用力砸在了苏湛的后脑，苏湛错愕地望着我，倒在地上，汩汩的鲜血从他的后脑流出来。
看着那刺眼的鲜血，我吓得腿软，却有一种隐隐的开心，我知道，这不是我在开心，这是华姿在兴奋，因为我借着我的手暂时解决了苏湛这个麻烦的家伙。
苏湛是个训练有素的警察，对未知的危险有很敏锐的洞察力，但是他却这么轻易被我用凳子咋了后脑，一点防备都没有。
为什么？
容不得思考这所谓的为什么，我的双腿和双手已经开始不听使唤，我朝躺在地上的苏湛爬过去，嘴角不受控制地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俯身，伸出手，张开嘴……
“他妈的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我用力甩了自己一个巴掌，试图使自己可以清醒点，此时的我像是一个发了疯的神经病，不断地被各种人格所控制，我必须将那些占据着我身体的灵魂全部赶出去。
可是我除了咆哮不知道还能怎么样。
梳妆台上的剪刀因为我自己的挣扎而掉落下来，我一看见，就立即拿了起来，身体里的灵魂像是直到我要做什么一样，阻止着我，我咬咬牙，抬起握着剪刀的手直接捅向了自己的肚子。
剧痛横扫我的大脑时，我想到的只有——
就算自己真的被扒皮，也不能去吃了面前这个人。
他的血，他的肉，他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透露着与我相似的气息。
因为我的自虐，占据着我身体的华姿也痛苦地大叫起来，我知道我受伤，俯身的灵魂也必定会受到同等的痛苦，趁这机会，我摸了摸手腕的翡翠镯子，对着自己念出了九字切。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就算他们在我的体内，我也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媒介，达到伤害到他们的目的。我冷笑，对自己这干脆的决定一点都不后悔，哪怕，我的身体会向秦成的白骨一样被炸的粉碎——
大不了再让阿阮给我做一个啊。
只是，我的灵魂会不会同时也受到九字切强大的力量。
“十三！”不知道何时醒过来的苏湛看见半躺在地上的我猛地朝我扑了过来，紧紧地将我护在怀中。
一道明亮的光芒从门口穿射进来，似是将我和苏湛包围了起来，我没有听到九字切发挥作用的声音，身体却有种灵魂被抽离的感觉。
“救我……救我……”那是华姿虚弱的求救。
在我忍受腹部的疼痛达到极致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我的面前，嗤笑道：“两个傻逼。”他一把将苏湛拉起来丢到一边，弯腰把我打横抱起来，手覆在我的伤口处，说，“明知道自己受伤会转移得到我身上，你能别总是犯这种低级蠢了吗，十三？”
“阿阮！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抓住他的衣领，大喊着。
“你知道什么了。”阿阮蹙眉，似乎十分不满我拔高的声音。
我知道……
那时候临走前，孟婆突然走过在我耳边说的那句模糊不清的话是——
你怎么连你的亲哥哥都认不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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