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2
“华姿！”
我从园子里飘到了外头，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而回答我的只有冷风吹过槐树叶片相互摩擦的声音，簌簌簌的就像是我的喊叫声的和声。
“华姿！华姿！”尽管我直到她已经不见了，但我还是不死心地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无论我怎么喊，都没有用。我不敢靠近那槐树下的一具白骨，华姿被吃得很干净，就连头发也没有剩下，那具我曾经亲手埋下去的尸骨居然就在我发愣之间变成了这么般模样。
“华姿……”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血肉被吃了以后，灵魂也因此消失不见，难道，那个类似僵尸的东西可以依靠吞食尸体的血肉同时吞噬其魂魄吗，那么，当我下次与她狭路相逢时，她会不会就是华姿的样子。
“你在喊我吗？”肩膀被一只冰凉的手搭住，这声音的确是华姿的，而我却没有一丝丝的激动，因为我直到此刻就是我与那个玩意儿所谓的下一次的狭路相逢，不用回头看，我也可以非常肯定，她现在就是华姿的模样，华姿的脸，华姿的身体，华姿的声音。
也许，她就是华姿，华姿就是她。
就如同，我因为没有带钱尴尬地在小吃铺子门口和伙计商量秦成朝我伸出援助之手时一样，那时候，他便是秦成，秦成便是他。
此刻，作为只是一个灵魂的我，如果她想对我做些什么的话，我根本没有一点点反抗的余地，而她怎么不可能抓住这个机会对我做点什么，更何况，她问我：“我那么信任你，喊你来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
人人都说，死前有执念的人才会化成厉鬼，留在人世不肯离去，伺机报复所有接近它们的人。
那么，华姿现在算是什么？“死”前有执念的鬼？
“你怎么不回答，你怎么不回头看我！”她用力地摇着我的肩膀，力道很大，轻飘飘的我瞬间就成了纸片一般，“你看看我啊，看看我啊！”
“老子不看！”我被摇的心烦意乱，大叫着，我不想去猜测身后的华姿是什么样子的，她可能是她死前的模样，上吊而死的人舌头都会伸的很长，晃在嘴边，一双眼睛则是翻着白眼，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眼珠。
“看我！”我的叫声似乎引起了她的不满，她怒吼一声，将我扳过来，我看到的是一张还没重组完的脸，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那脸上的肉正在我的目睹下，进行着拼凑，所以，刚那声音应该不是从她的嘴巴里发出来。
对于这点，我想我已经有了免疫的能力，只是，眼前的整容直播太过血腥，血肉模糊的脸颊就在离我的双眼几公分的距离外，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想着不能就这样受制于她的摆布，可灵魂的状态又使我只能选择伺机逃跑。
那么，该如何逃跑呢？
在我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逃跑之时，华姿的脸已经重组完毕，那是一个我有点陌生的女人，但五官中依稀可以找到华姿的影子，准确的说，这应该是一个女人和华姿的融合品，而我则是目睹了融合的整个过程。
她似乎对她的新面孔十分满意，松开禁锢我肩膀的双手，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脸蛋，一得到解放的我自然撒开腿就跑，因为是灵魂状态，我跑得非常快，一口气穿出这条无人的小路，来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
一辆电车开了过来，在我犹豫着刚往哪里跑时，电车开过的瞬间，一声死亡的惨叫划过天际。
只见被撞的男人飞到了我的脚下，腹部处血肉模糊，鲜血汩汩地从伤口涌出，路人纷纷围过来，胆大的人蹲下来查看他的伤情，而男人却早已失去了意识，一个浅浅的魂魄从他的体内窜出来，他瞥了我一眼，看这面目，好像和我曾经见过的一个人好像。
“哥！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哥！”小鬼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拦住了男人的灵魂，我比对了他们的相貌，应该是亲兄弟吧，不然怎么能那么像呢。
小鬼很激动，但男人一点都不想理会他，纠缠了一会后，小鬼似乎发现了躲在人群中的我，脸上满是对我以灵魂状态出现在他面前的惊讶，他向我飘过来，对我说：“姐姐！救救我哥哥，求求你！”
十三，我求求你，救救我……
十三十三，快来救我！快来救我救我！！
“姐姐，我不想让我哥哥就这么死掉，求求你，救救我哥哥！求求求你了……”
我也求求你了，能不能，可不可以，不要再向我求救了……
“姐姐！他再不去医院就会死的！”小鬼很激动，面容扭曲得可怕，而男人是自己撞上电车的，我能怎么救他，我不是善男信女，更何况，现在我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预见。
然而，当我看见百米之外那个令我恐惧的身影时，我立即改变了主意，左顾右盼了一下，直接凭感觉钻进了那个男人的身体里。
鬼附身。
我是鬼，我附上的是一个被电车撞了的男人的身体。
“噗……”一附上，我就喷出一口血，腹部的疼痛使我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挣扎着张嘴喊出几个字眼，“救我……”
真是风水轮流转，这时候居然也轮到我对别人求救。
见我还有意识，围观的人们很是激动，一个小伙子挤进来，将我直接背起来，对着人们喊道：“让开！让开！再不去医院就来不及了！”一听到医院二字的我就立即精神了些，我的身体就在医院。
阿阮也在医院。
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好人存在的，我这样想着，一路颠簸被送到医院，推进了手术室，当手术室的大门被关上后，我才松口气。
不知为何，医生并没有给我打上麻醉针，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手术刀在我腹部进行着切割，我痛得大叫，却发现叫出来的声音是自己的，瞬间警觉，却因为太过疼痛而无法集中精神。
一刀一刀，似乎不是在进行手术。
而是在剔肉。
“住……手……”我痛呼，仰起头看着那个为我主刀的医生，他居然连口罩都没有戴，咧着嘴，双眼里充满了兴奋，我几乎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我被开膛破肚的样子，而其他的护士医生则是像个木头人一般机械地做着手头的事情。
我想我必须从这个身子里出去。
至于，这个男人会怎么样，那就不是我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我努力地想要躺起来，努力了很久都无济于事，还真的是附上身容易，想要出来难，在心里苦笑，我已经被这身体所受到的剧痛折磨得没法集中精力去思考面前的问题，所有的郁闷和痛苦都只能用喊叫来宣泄。
我叫得越是大声，医生越是兴奋。
可是这不是在寻欢作乐啊。
我想这一定是小说中的变态医生吧，享受着手术刀杀人的快感，只是，我为什么会遇到这个变态医生。
只是，我现在是在真实的世界还是在世界之外？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好像身体所受到的痛苦会同样消耗我的精神力一样，是不是这个身体死了，我就可以出去了，如果是这样，那拜托变态医生快点享受完快感，让这个身体的心脏停止跳动或者大脑死亡，让我可以快点摆脱这非人般的折磨。
拜托拜托……
“哥！你怎么死了……你怎么死了呢……姐姐说好要救我哥哥的，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小鬼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他冲着我激动地嚷叫着。
草，老子什么时候答应他要救他的哥哥了！
我真想将这个小鬼好好教训一顿，可我说不出话来，因为变态医生已经开始用手术刀对我的脖子下手了，一刀下去，大动脉里的血直接喷到他的脸上，他放声大笑，好像吃了兴奋剂一般，眼里满是对鲜血的热忱。
我怕得想哭。
想哭却又流不出泪。
“为什么不救救他，为什么！”小鬼几近疯狂，我可以看见他周身泛起的团团戾气。
今天是怎么了，一直被人求救，一直被追问为什么。
这世界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又有谁来解答我心中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灵魂出窍，为什么我会遭受这种折磨，为什么在明明直到自己也有能力救自己的时候给我一个重重的打击——
什么都做不来还是必须得等人来救。
“十三！”好像有黑色的气流将我和小鬼硬生生地切开，眼前闪过巨大的镰刀影子，锋利的刀刃将小鬼斩成两半，我听到了来自小鬼的哀嚎声。“十三！”然后紧接的是苏湛怒不可遏中带着紧张的声音。
而我则是感觉突然得到了释放，所有的痛苦都离我而去，慢慢地飘到空中，手术室里的医生和护士都东倒西歪在地上，我没有找到苏湛的身影，从门缝里飘出去，我凭着记忆寻找到了阿阮所在的病房。
“阮先生，要不，你今晚来我家，我那里有幅字画想给你看看是不是真品。”
通常，这种话的意思用另一种直接的方式来表达的话，就是——
嗨，今晚寂寞，约吗？
“不好意思，他不吃伟、哥硬不起来。”我睁开眼睛，笑眯眯地冲着美丽的护士小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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