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包间里的温度很低了，除了杨思蓉，每个人的感觉都只有一个字——冷。
苏芯缩着，牙关紧咬。她现在就算成了灿辉的老板娘，那也不过是披了暴发户皮的小明星，显然没资格向大咖杨思蓉挑战。
再看看包厢里的人，除了王森和赵东明，估计跟她的感觉一样，都没资格说——冷。
而王森虽感觉到了冷，却没有开口说，而是在喝冰啤。
赵东明说去上洗手间，出去转转，避寒了。
罗倩倩有些受不了了，眼睛看着王森手中的冰啤：“王导，那个你喝冰啤不冷吗？”
王森把手里的冰啤转了一圈：“这个吧……倩倩，你一定大冬天没在东北待过。”
“啊，王导你怎么知道的？”罗倩倩把两条胳膊环得又紧了些，不明白现在说东北有什么意思，难道要她想像成现在东北吗？
“东北人，零下三十多度可以吃冰淇淋。你说现在这里还零上十多度，喝个冰啤算什么。”王森喝了口冰啤，“你不信，可以问苏芯。她年初时就在东北拍片的，那电影里还有她趴在大雪地的镜头呢。”
苏芯面对罗倩倩一脸求真相的渴望，不能说假话：“嗯，王导说得是。不过，屋子里挺暖和的，所以吃冰淇淋还好了。他们东北人，室外还可以吃；我不行了，我是没有勇气吃的，太冷了。”
罗倩倩就去看杨思蓉，指望她能从这几句话里明白，大家都觉得冷。
杨思蓉装着没明白，指着门口站的服务员：“你们这有冰淇淋吗？”
“有的，你们要什么口味？”服务员放在腰部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们要吃什么口味的？”杨思蓉左右来回问。
“不了，不了。”没有人想吃，却有人惦记能上些热菜，最好是煲呀、炉呀之类的。
偏偏热菜就是不上。
赵东明回来了，疑惑地看着屋子里的人：“你们说什么？”
李志学简短汇报了下。
赵东明笑了，坐到了罗倩倩边上，胳膊搭在了罗倩倩身上：“倩倩，来吧，咱俩吃一份，你就暖和了。”
众人笑了起来。
罗倩倩闹了个大红脸：“我不要吃了。”
大家笑得更厉害，这么笑笑，能暖和些，当然笑得更厉害了。
服务员打开了门，许正亚和柳媚站在外面。
柳媚穿的是低胸的宝蓝连衣短裙，一进包厢就喊了起来：“天哪，这里怎么这么冷？”
许正亚眼睛四下里看：“调高，调高，把温度调高了。”
服务员巴不得这一声，动作很快地把温度调了上去。
苏芯不喜欢许正亚和柳媚，却也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温暖了。为了这个她似乎要感谢下许正亚和柳媚的到来。
围着桌子的人都站了起来，把主位让给了许正亚和柳媚，位置重新排了下。苏芯的边上奇迹般地就成了一边是王森，一边是温光远了。
这个位置，让她坐着有些不舒服，却只能忍耐。
“我们来是不是晚了，来，来，一起吃。”柳媚笑着，指着桌上的冷菜，“再让他们上几个这里的拿手菜。”
许正亚扯了扯领口，把脖子转着：“都点了什么菜？小媚，你来看看。”
柳媚伸手去拿点好的菜，又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苏芯的体温在慢慢恢复，两条抱起的胳膊却不能自然松开，因为边上坐着的人，只能继续把自己紧紧箍在一起。
王森给许正亚倒了杯冰啤：“许总，来，喝点。没有想到你也会来，我以为你还在那里没有来B市呢，不然一定会喊上你的。”
许正亚把酒杯挪了挪，一点也不介意：“没事，王导。你们走，我明白，冰蕾死了，可惜呀……”
一桌的人表情都有些凝重，背后又有了冷意。
“不过呢，王导，我跟你说，这电影得拍下去。拍下去了，才算对得起冰蕾。你们说，对不对？”许正亚环视着包厢里的人。
王森端起啤酒杯，却没有喝。
苏芯不好去看王森的表情，仅从侧面来看，王森是在思索。
这部电影应该是王森很想拍的，不然不会在发生许二强的事后为什么还要再拍。但现在为什么犹豫呢？
难道说王森真觉得这部电影，真的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吗？
她的目光去看前面一直喊热的杨思蓉，现在包厢内的温度很高，她都觉得热，杨思蓉却好像一点没觉得热了。
看来柳媚的面子很重要，服务员来上菜了。
柳媚笑着招呼：“来，来，边吃边说。”给王森夹了一筷子酱烤鳕鱼，“王导，这部电影的剧本，许总给我看过了，我觉得很不错。”
王森对柳媚颔首谢过，却没有吃柳媚夹来的菜，而是自己伸筷子去夹几根鸡油兰笋来吃。
这似乎是明显不给柳媚面子了，苏芯的小心眼不由得暗暗点了个“赞”。
柳媚脸上的笑却没有变，又招呼着别人：“思蓉，这部电影听说你也参加了，我就觉得肯定不错了。看了剧本后，我就更坚信了，好剧本、好导演、好演员全有了。等你们拍完，年底公映，就可以去参展奥斯卡奖了。”
杨思蓉把身子挺了挺：“柳总，王导的电影是不错。可是现在电影都没有拍好，就定下代表咱们国家去竞选奥斯卡了？”
“王导的电影放在这，他的电影怎么说也是最有希望得奖的，这个谁都知道只要王导拍了，那肯定就是王导的电影去了。”柳媚往椅背上靠去，“这个圈里的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的。有些电影，能参加些A级国际电影节，就不错了。像东京电影节、上海电影节、北京电影节，露个脸也算参展了。当然得个奖，对导演，对投资方都是不错的安慰。”
怎么都感觉柳媚的话是指郑千永拍的这部电影。
苏芯的嘴唇抿了抿，有些干，拿起果汁喝了口。
“也不能这么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戛纳国际电影节、柏林国际电影节，这三家的奖还是有份量的。”王森插了句。
许正亚拍了下王森的肩膀：“王导，那三个自然也要去的。奖不嫌多，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哈哈，到时给王导一间屋子，专门摆奖杯！”两只粗壮的大手还圈了下，比划着。
苏芯听这话，就像桌子摆的不是一碟碟菜，而是一座奖杯。
王导淡淡一笑：“许总，多谢吉言，不过现在还不是说那个的时候。”
“怎么不是。我跟你说王导，以前我投资拍电影，就是钱多了，想着怎么花。”许正亚头歪着，筷子在拨拉菜碟里的菜，“但是吧，我这几天听了小媚的话，我才知道我以前真是志向太短了，太短了。”
柳媚谦虚地笑了：“看许总说的，那是因为许总还不了解娱乐圈。现在很多老板，别的行业赚了钱，却不知道怎么用，正都在找门路投资呢。”
罗倩倩两只眼睛天真地睁大：“钱还不知道怎么用？我一向钱不够的。”
赵东明搭在罗倩倩肩膀上的手拍了拍：“倩倩，钱要能用肯定用了。来，吃菜，吃菜。”给罗倩倩夹了个奶油虾球。
罗倩倩又问了句：“为什么不能用？”
这回桌边的人全自动忽略了。
苏芯明白了，这是借拍电影洗黑钱了。许正亚的钱来路不正？她不敢去看许正亚，专心地看菜，像在研究哪个菜好吃似的。
许正亚许是喝了两口酒，兴致起来了，根本没有受到罗倩倩的影响，继续往下说：“以前我是不知道娱乐圈的操作，现在才明白了。开拍前，就要找大IP。大IP是什么，就是人人都知道的。王导就是人人都知道的，什么剧本到了王导手里，那就都是大IP了。”
王森苦笑了下，摇了摇头。
“王导，你别谦虚，许总说得是实在话，就是这么个道理。IP是什么，我们行内的人都知道那就是糊弄那些小白的。”柳媚在边上鼓动，“所以王导，你这部电影没拍就已经红了。”
“对，王导，然后等你拍好了，我们再一宣传。找个理由，像什么剧组没钱了，什么演员之间怎么了……对了，王导和苏芯这个就是炒作的。当然这个还不够，还是那个剧组没钱，甚至冰蕾的事也可以加进去……”
许正亚说得很热烈，众人却觉得很瘆人。潘冰蕾的事怎么也是个不幸，为什么要拿这事来炒作呢。
苏芯低声说了句：“还有之前的许二强许总……”
“没错，没错，你们看苏芯也开窍了……”许正亚指着苏芯，拍桌子。
她没有想到许正亚真是油盐不浸，荤素不忌，为了钱什么也不在乎。
“再下面，那个，哦，就是票房。哈哈，这个才是最大的窍门呀。”许正亚兴奋地搓着手，“再来些‘十分钟场’、‘幽灵场’，哈哈，票房有了，那还怕什么……”
“幽灵”，众人的汗毛竖了起来，包厢里的温度不觉得高，觉得低，正夹菜要吃的人自觉地放下了筷子。呼吸都放慢了下来，只有许正亚的大笑声在包厢里旋转、撞击。
苏芯的耳膜“嗡嗡……”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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