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初霁
除夕之夜,上至天家,下到贩夫走卒,举国同庆,阖家相伴一起守岁。宫中有些脸面的都是到了莫连阁与皇上一起去庆贺,但其他被皇上嫌弃的,自然也就没有了资格。但好歹是除夕,司宫台也不敢克扣,这月例倒是给的足。
清平殿只剩下念锦东院的一群人,对比那莫连阁的莺歌燕舞,更显得冷清。洪峰来时见门口正是贴着“麒麟送子”像,那两个敷粉涂脂梳太子冠的娃娃倒是十分可爱,再往里走却见是众人都围在一起,说笑倒是很热闹。念锦手里拿着一张剪纸,也不与宫人说笑,安静的瞧着手中的活计。
洪峰是那日念锦病倒之后来的,奚宫院无人愿意惹得身上一身腥才让他来,倒与李绩与念锦结识颇为相识。念锦最先瞧见了洪峰来了,忙放下手中的剪刀活计,脸上也终于有了几分笑意,道:“本是以为今天是没人有来的,就没有派人在外头候着,却不想在此时洪吏目来了,也是没个人通报的,吏目可是不要怪罪咱们怠慢了你才是!”
念锦对雪中送炭之人向来宽厚,对落井下石者则是十倍奉还。
洪峰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张红纸,笑脸盈盈道:“美人身子安康。臣受人所托,终人之事。除夕佳节,也算一表臣之心意。”
念锦不明所以,结果红纸一看,上面别无它字,端端正正的写着一个稍瘦的福字。虽仅仅只是一个“福”,就已经有若霜林无叶,爆水飞迸的姿态。念锦双目透出的都是喜色,想了想写字之人却又不敢多想,洪峰见了轻轻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臣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念锦没有挽留,正看着手中的“福”字发呆。福倒,福到。于邓府,于自己,究竟如何才能算是福到了。
到了晚上,外面的烟火是正放得艳恍如明昼,清平殿的宫人年岁都不大,虽然被宫中的生活磨去了玩心,但是瞧见热闹还是想凑的。邓美人见宫人们都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她就让他们出了去不必在自己身旁伺候的。念锦也闲来无聊就在宫里临章草,虽开始是觉得什么心境平和,到听见外头的吵闹,也是没有了临帖的心境。她将笔放入洗笔之时,却看见彩绣在一旁呆着也是无趣得很,现在正是昏昏欲睡。她推了推彩绣一下,彩绣连忙回神,站定。
“现在外头正是热闹,这还是有一个漫漫长夜要守的,你便先出去跟着他们玩耍去吧。”
彩绣这才是清醒了过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念锦,说着心口不一的话,道:“奴婢不放心美人,美人莫要担心奴婢,奴婢就这样伺候的好。”
念锦又是一笑,拿起洗好的笔挂到了笔架之上,便道:“你即使不想出去,那我可就自个儿出去了,你可是要好好看着宫里面的,不准去偷玩的!”
彩绣见念锦兴致正好也算好合了自己想出去玩耍的心,又想起自二十四那日远远看了几眼,也委实是想出去瞧瞧,便道:“奴婢是要随着美人一起的。”念锦又取笑了彩绣两句,也是来了兴致,便让初霁跟着出了清平殿。
外头正是热闹的,众人都是在外面说话玩笑,在宫中一年,难得今日是轻松的。邓府最近屋漏偏逢连夜雨,念锦不愿被众人瞧见成了谈资,故只是往人少的地方去。可今日兴庆宫到处都是人来人往,她为了躲避众人,也只能东拐西走,转走些小道。
这忽闻到一阵清香,念锦随香而去,之间周围的景致却是愈发冷静。再看,却是来到了醉洛阳,梅花开得正艳,却不知晓离芳华院有多远。忽听得隐隐的有曲声传来也不想是离得太远的,念锦循声而去,就在走到了一处小山腰,山腰上头有一处亭子。
天上一轮明月,亭中有一人在吹笛子,正是这《苏武牧羊》。与手埙的软绵有余不同,这曲子奏的却是悲壮凄婉。念锦这才觉得这亭子有几分熟,原是自己在这里是避雨了的半山亭,那在亭中的人刚刚回头,她见了忙隐在假石后。
等觉得那亭中人走远后,念锦想起了邓场风,青山埋骨,而郝玉贵却平步青云,如今挂了冠军大将军的闲职。
“彩绣,咱们回去吧。”却没有听见彩绣的回应,再一瞧,哪里还是有彩绣?念锦自言自语道:“定时那个丫头看着周围有趣,便是忘记我了。罢了罢了,她跟了我这么些年,也是难得轻松的。”
念锦看见亭中人已经是走了的,这才是下了山腰看着梅开得正好,不愿辜负了这样的美景,独自一人在里头转悠,想到方才的亭中人,避而不见,却又时刻出现在她的身旁。随口吟唱:“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刚是唱完了,念锦的脚步停了下来,似笑似哭道:“我这是作甚?既没有的梁上燕,又哪来什么绿酒一杯?”
“咝~嘭~”空中出现了烟花燃放的声音,打破了醉洛阳的寂静。
程明门的烟花开始奏放,除夕与其他日子不同,烟花放的时间有一个时辰的模样。这样一个绝佳的时期,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她不再耽搁,一人独立回到了清平殿,却在路上朝着莫连阁看去。皇上是孝子,这几年除夕家宴都是在莫连阁之内。莫连阁侧门入庆元五年一般没人看守,这次没了阻挠,念锦伸手一勾,就拿下了挂在攀枝花上的灯笼。灯笼虽小巧,但看着也十分喜庆。
“莫连阁……”念锦走远之时,回头看着牌匾上的三个字,却发现什么都品不出来,反而让自己口中泛出酸涩之感。
除夕夜中宫人都放松清净了下来,清平殿内亦是如此。平日里在门口站着雷打不动的两个宦人,今日也寻乐子去了,这才让东院众人进出有恃无恐。
东院里头灯火通明,念锦先去了寝殿,看了眼笔架上的笔与未干的字,将灯笼放在洗笔器之侧。她脸上再无除夕之意,初霁,莫要辜负了你我主仆两年多的情分。
初霁虽然是被皇上赐死,但在邓美人看来那是护主而亡。故初霁的住处里外都是没有改变的,况念锦禁足之后,宫人也变少了,每每在东院打点内外,怕是无人能在念锦的眼皮下自由出入初霁的住处。
曾掌药此人,虽然明面上只有杨果子、初霁两人知道,但当日念锦心急,未曾想过有人撞见了该如何。自此,东院上下众人都脱不了干系。念锦不愿信东院内还有细作,却更不愿相信初霁的护主而亡,实际上只是杀人灭口。
郝贵妃此人,虽无深交,但从她种种行径念锦就可以知晓,若是真的惹恼了她,等着的不是杀人逞一时之快,而是让人生不如死。就像百福殿积怨许久的梁贤妃,从庆元二年开始,郝贵妃执掌凤印开始,就从来没让她好过过。而能让郝贵妃动杀心杀念锦的,只能说信还未到郝氏一族的手上,又或者她身上还有可以威胁到郝府的东西。最大的可能是还在清平殿,甚至于还在最能接触到初霁手上。
无论是初霁叛变了暗地里的主子还是她发现了清平殿的细作,都表示,初霁最后都是跟邓美人站在一起的。
初霁的住处许久不曾有人来,已经落了不少的灰尘。但却明显的可以看出,灰尘有的地方有,有的地方少一些。清平殿还有郝氏的细作,念锦虽不愿承认,但眼前的一切就表示续作的存在。虽然未曾有人翻找过的痕迹,只能表示那人心细,将事物都还原了。但灰尘,却暴露了一切,细作年岁不长。
这是一件好事,表示信件还在一处藏着。
念锦来不及去想其他的,只能连忙到处再翻找一次,如果所有的只是自己的猜测,初霁此屋无人进来的话。无论如何,必须在这个时候,再找一次。
如她所料,什么都没有找到。念锦有几分气馁,还有一种可能,她不愿意承认,那就是一切只是想多了,凡事都如同表面所描述的一般。只是邓美人,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
她有几分倦怠,坐在椅子上。那方凳在后宫随处可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里里外外念锦也检查了一次。方凳旁是一个三弯腿月牙桌,上面放着一套茶具,都是许久未有人来,皆是不可用的。
雨过天晴杯?
“这是臣妾从家里带来的梅雪茶,茶是去年采的梅花瓣,水是去年的雪水。臣妾一共做了三瓶,本是埋在梅树下,臣妾进了宫便带了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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