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芳华院
在路上,念锦心疑绿杏与彩绣为何会为了这样的小事争吵,她们二人平日里表现的是和睦相处。虽然说宫女争斗从来都是不能休止的,这就与后妃的争斗一般,但现在自己的侧殿伺候的宫女不过四人,不想自己连这四人都不能把控。
她试探的对初霁道:“我进宫的时间虽不长,但也是看得出来彩绣虽是有几分活泼,却是不会像今天一般说话不留半分余地的,却不知是这绿杏做了什么让彩绣不快之事?”
初霁听完,知道是念锦误解了,不过是些小事,若是让伺候的主子误会了倒成了个疙瘩。她笑着解释道:“原是才人误会了,这里头的缘故说起来倒也是简单的。才人不知,这彩绣原是在芳华院服侍的,后来朱婕妤殁了,彩绣也是一直住在芳华院照料着醉洛阳的梅花。这次才人进宫,彩绣这才是来了清平殿。”
二人说话间就穿过醉洛阳到了芳华院,念锦瞧着地上的石板已有了深深的苔藓,看来果真是久未有人来的。这醉洛阳所种的梅树,终是再好,也是无人赏识。就像这深宫的女子一般,纵然天然之姿,却只能孤芳自赏。念锦思及此,竟是心中千般念头。
一时远处传来一阵阮咸声,更添凄凉之色。
主仆二人越走近却听阮咸声更显,方知竟是有人在园中弹阮咸。念锦刚走进院中,想看清在这芳华院内弹阮咸的是何人。忽起了一阵风,吹下了满园梅树上的雪,雪飘落,她不觉拿手捧了一掬,不想这雪在梅中呆久了竟是有了梅的清香。
阮咸音并未停止,念锦循声看去,只见螺钿紫檀五弦阮咸上十指似水葱,竟觉得比这雪还是要白几分,身旁站着个婢女伺候。只略粗看了一眼女子的容貌,就觉得这芳华院的梅都要失了芳华,她一时竟看痴了。
女子身旁的婢女察觉到了有人在此,喝道:“何人在此扰了娘娘清静!”
念锦才回了神,理了理发鬓,慌忙从梅林之中走了出来,向亭中人恭敬行礼道:“嫔妾才人邓氏给昭容娘娘请安。”
周昭容应了声,却未停手中琴亦没有抬头看念锦一眼,只淡淡问道:“这芳华院素来少有人来,却不知邓才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念锦如实道:“嫔妾听闻芳华院梅花正艳,想来采撷几朵,却不想偷听了娘娘琴音,一时陶醉其间,不料叨扰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她说完,又是恭敬的向周昭容行了万福。
周昭容这才停下了手中的琴,看向念锦含笑道:“彩绣那丫头倒是去了你那儿?”
念锦未想到周昭容竟突然提起彩绣,不作他想忙称是。周昭容不再说什么,继续弹琴道:“彩绣那丫头性子有几分倔,你还是要多担待几分,这里的梅,你若是想采,本也不算是本嫔之物,向来都是彩绣照料的,若是想要只须问了彩绣就可以了。”
虽心中有千般疑惑,但念锦也知时机不对,只怕圣人现在已经是要到清平殿了的。她不敢对周昭媛多问,只选了几朵开得正艳的梅花,告了辞急急回了清平殿。念锦方回了清平殿,黄门吕四忙禀告说是圣人身旁段成来了一次,说是圣人马上就要来了。
侍书忙上了前道:“奴婢思索了一番,这堕马髻最是能体现风情的。”侍书说完,绿杏连忙上前来给念锦梳髻,画了个桃花妆寻了件桃色宫装。念锦忙随手撷了几朵开的正艳的梅花插入发间,倒是别有几番风味。
念锦回头看着在一旁忙碌的彩绣,虽有心询问却不得时机,只得留在心中。初霁虽也是知的,却为表现出什么异样。刚装扮好,吕四又来说是圣人到了宫门口,念锦忙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往正殿去了。
刚去了正殿,杜婕妤已是站在一侧,念锦刚向她道了万福,便听见黄门唱喏,她连忙站在杜婕妤身侧,不复多言。一时又有衣物窸窣之声,念锦的双眼也是不敢随处瞧的,只看得见那双在自己面前的明晃晃的云纹鞋,与杜婕妤一同恭敬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那人虚扶了一把,杜婕妤跟念锦的宫人忙将二人扶了起来。杜婕妤上前一步帮圣人脱下了大氅,笑道:“陛下政事颇多,已是有多日未来清平殿。安儿对陛下很是想念,常说是要寻陛下,臣妾又思及陛下诸事较多,思前想后还是没让他前去的。”
等到杜婕妤说完,圣人这才说话,声音不威而怒道:“安儿这些时日的功课又利落了几分,但你还是要仔细瞧着的。”
杜婕妤本是要将圣人扶到主位上面去的,皇上忽地定了一步,回头看了依旧站在一旁的念锦,又是往她处走了两步,笑问:“你身上熏的是什么香?闻着倒是清雅得很。”
念锦忙定了心神,亦不敢多言,回禀:“禀陛下,臣妾不曾熏香,只是去采了梅,想来是身上带了梅香。”
杜婕妤在一旁忙接道:“这梅,可是去贵妃姐姐或是醉洛阳那儿取得?”
还未待念锦回复,圣人笑道:“朕瞧着却不是,婉如那儿的梅花虽是好,只许是醉洛阳才是有这般的。但这般清幽的,理应是芳华院才对。”
“芳华院”三个字从常澈口中说出来,杜婕妤愣了一下,一个已经死了两年的死人,却依旧能挂在皇上的嘴边。纵然宫中的人争的再厉害,终究是不如旁人的。
念锦未想到的常澈竟也知道芳华院,众人只道朱婕妤并不得宠,却不想常澈竟也是知道芳华院的梅的。常澈好似像说的不过是寻常事,对杜婕妤笑道:“一会子安儿要回了,你且好生照看他,朕还有几句话要同邓才人细说。”
常澈说着就拉着念锦,念锦还未曾被人这般亲近过,不由双颊赤红,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她才想到,圣人到如今登基不过五年,弱冠之年登基,如今正是风华正茂之时。
念锦将圣人领入东暖阁,暖阁外的灯笼在这漫天的雪地里格外显眼。暖阁内已是有些许梅的清香,常澈看着那放在暖阁门口美人耸肩瓶上的梅花,放开念锦手若有所触的走上前,并嗅了一嗅,道:“你这里这般清雅,难得邓才人有这般心思了。”
主位上面已是铺了全新的锦缎,设着全新的明黄色引枕,念锦自个儿在一旁奉茶。圣人打开茶盏,闻了一番面露几分满意之色。
这茶是初霁清晨做的,之前念锦也是尝过,的确是带着梅的清香。念锦便回忆初霁与自己说的道:“这是臣妾从家里带来的梅雪茶,茶是去年采的梅花瓣,水是去年的雪水。臣妾一共做了三瓶,本是埋在梅树下,臣妾进了宫便带了一瓶。”
常澈听完拊掌道:“你倒是个有心思的,可巧昨儿豫章进贡了些好梅树,等会子让内务府给你送些来,你且好生植养,好让朕赏赏这新鲜的梅雪茶又是个什么滋味。”
“陛下缪赞了,这些不过是闺阁之乐,陛下若是喜欢,倒是全了臣妾之心。”
常澈好像没有听她再说什么,看见念锦发髻急匆匆的绾着,现在折腾了一下有一缕青丝垂了下来,为她平添了几分风情。他捻起念锦的一束青丝,嗅了起来,声音略低沉的几分道:“许是去采了梅的缘故,连这头上的青丝也是香的。”
原是没进宫之时,嬷嬷早是讲过男女之事,在宫里面隐隐约约谈了几次。但而今面对,念锦还是有几分害羞。她捧起一旁的秘瓷盘道:“臣妾有用梅做一些梅花糕,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念锦说完,这才第一次抬头看向常澈,常澈虽是嘴角含笑,不威而怒,身旁有不能仰视的天子之气。眉眼之间,有几分楚王之态,却不似楚王那般温柔安逸,尽是威严之状。她知道无论眼前的这个人长得如何,自己都要牢牢抓住,圣人的俊朗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是么?那朕可是要尝尝爱妃的手艺的的。”常澈话毕放下手中的青丝,拿起梅花糕,略尝了一口,放了下来,笑道:“甜而不腻,清爽可口,爱妃可真是好手艺。昔日唐明皇得了江采苹,明皇唤之‘梅精’。今日,朕可是也得了一梅精么?”
一时外面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常澈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暖阁外有一颗梅树,常澈来了清平殿的次数并不少,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棵梅树。念锦忙跟着过去,看见有雪花飘进了暖阁,微微蹙眉。
宫中以前或许有一颗梅树也是这么孤芳自赏,看着自己与身边的宫妃、朝臣来来往往。只是这样的梅树,并不适合后宫,适合后宫的永远都是松柏。
常澈回头对着她笑道:“下雪之时,正是寻梅踏雪的好时光,只是而今红袖添香,真真有如何能舍得下美人在怀?”说完她牵起了念锦的手,念锦娇唤了一声“陛下”,身旁的宫人黄门瞧见了,便是退了内殿。
尔后的一个月中,常澈也是去了念锦处几次,倒是也有几分恩宠的模样。倒是之前那个马修容十分不喜郭采女,倒是成了最先晋位的妃嫔,新妇进宫不到两个月,可见这郭御女究竟是如何的得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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