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到了滑冰场门口，两人推开车门下去，姜珉拿着两张票带着她往里走。
何圆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紧跟在他身后走进去，拿了一双滑冰鞋坐在凳子上。
偌大的室内滑冰场里全是人，她有点紧张，一会儿出糗了怎么办。
姜珉也拿了一双鞋过来，坐在她旁边，穿好后踩到冰上，双腿微微岔开，站得很稳。
他朝她伸出手说：“我拉着你起来。”
何圆看见他的手，很秀气，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然后抬头看见他脸上认真的表情。
姜珉见她迟迟不应，笑了笑：“没事，很容易就会了。”
何圆握了握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还是不敢把手交出去。
跟男生握手这种事她做不来。
“我自己来。”何圆说着慢慢起身，扶着栏杆伸出脚踩在冰面上。
姜珉有点失落，只好转而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沉稳有力。
何圆的心跳重了一下，红着脸低下头。
她一只手扶着栏杆，另一边的胳膊被姜珉抓在手里，就这样慢慢地试探性地往前走。
姜珉看着她脚下，低声轻缓地开口教她该怎么做，一字一字像雨滴滴在荷叶上，细微又轻小，连绵不绝。
何圆渐渐放下心，试探性地松开抓着栏杆的手，在他的扶持下一点点向滑冰场里面滑去。
她得了乐趣，咧嘴笑得开心。
姜珉原本握着她上臂的手一点点下滑，不知何时握住她的手。
何圆沉浸在滑冰的快乐中，迟缓了好几分钟才不经意瞥见，意识到两个人的手好像刚刚握在一起了。
她愣了一下，有点紧张，下意识地选择装作不知情，逼着自己再次投入到滑冰的乐趣里。
有个小女孩玩得起劲，不小心和轻轻撞在何圆身上，她下意识地弯腰扶了小女孩一把，抬眸看见小女孩单纯干净的笑颜，看着小女孩动作熟练地飞快滑远，笑声如春天的黄莺。
她回头看向姜珉，对上他也满含笑意的双眼，分明比这一室的灯光还要明亮，比她看过的所有星星都要璀璨。
比春天最温柔的春风还要温柔。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会有人对她这么好？
何圆只想好好珍惜。
——
从滑冰场里出来时快要四点了，何圆跟着姜珉沿着马路溜达，脚步轻快，眉眼弯弯地笑着。
姜珉看着她，也跟着笑起来。
何圆走了没多久就累了，速度慢下来，落了他几步。
姜珉回头看见她一脸恳求的模样，听见她询问：“姜珉，我们坐公交车回去行吗？”
“好。”他点头应声。
何圆掏出手机朝他扬了扬说：“我看看这边坐公交车要多长时间。”
她查到路线，笑着指了指前面的公交车站点说：“从那边坐回去，半个小时，实际上也就二十分钟。”
姜珉点点头说：“好。”
何圆这才重新有了力气，脚步轻快地走过去。
姜珉跟着她过去，站在车牌旁边，他看见不远处有个卖红薯的老爷爷，旁边停着一辆烤红薯的车。
他抬步走过去，挑了两个又大又甜的烤红薯回来，递给她一个。
何圆很不好意思，迟疑了一秒后接过来说：“谢谢。”
她拿着热乎乎的烤红薯，香甜的味道让人的心都跟着甜起来。
何圆迫不及待地轻轻撕开表皮，咬下一口蜜糖色的热乎乎的红薯，笑着朝他点头说：“很甜。”
姜珉拎着手里的烤红薯，笑着帮她拽了拽帽子，把她的脑袋给盖严实。
何圆嚼着红薯，心里甜得像蜜罐被打翻。
几分钟后公交车到站，上车时她帮姜珉交了两块钱，接着往后走。
车上的人不少，已经没座位了，何圆走到后车门旁边扶着栏杆站着，姜珉站在她身边，抓着上面的把手，虚虚地护着她。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到了目的地。
下车后，先回书房把书包带出来，两个人沿着马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姜珉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见她低着头走路，表情恢复了平常的安静，还在走神，便问她：“在想什么呢？”
何圆回过神，摇摇头。
“你最近心事挺重的。”姜珉心里挺着急的，又不太好表现出来，可他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她低下头，内心很纠结，确实想找个人说一说，减轻一下心里的压力，可又不想跟他说，但除了他也没别人。
姜珉静静地等着她。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何圆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看见上面备注的两个字后接起来，下意识地偏头想离他远一点接电话。
何超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吃饭？赶紧回来。”
何圆极轻地应了一声，语速很快，语气极其平淡：“嗯，这就回去。”
她说完等了几秒，没听见那边的声音后挂了电话。
走到了桥上，姜珉轻轻地开口：“跟你说个秘密吧。”
何圆迟缓地抬头看向他。
“我味觉不太好，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我很少主动跟别人说，都是栗其飞那个大嘴巴天天跟别人嚷嚷的。”姜珉朝她笑了笑，“我吃百分百的黑巧其实吃不到什么苦味，也尝不到什么甜味，我吃所有的东西都是，没什么太大的味道。”
小时候他对食物兴致不高，姜成志和林敏敏带他去医院检查过，他味觉神经有问题，不过除了尝不出食物太大的味道之外没什么别的坏处。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那么多钱，也就没给他治疗。
后来林敏敏和他外公去世，那段时间姜珉彻底地不吃饭，差点得了厌食症，瘦得皮包骨头。姜成志花大把的钱帮他治疗，最后没治好，让心理医生开导过后他才勉强愿意吃饭。
何圆回想了一下自己爱吃的东西的味道，酸甜苦辣都有。如果有一天她尝不到这些食物的味道，那吃东西还有什么乐趣？不就成为一种机械的任务了吗？那她也会不喜欢吃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不太会安慰人，想了半天后才憋出一句话：“虽然……虽然你尝不到什么味道，但是……但是你现在也很好，就……你可以再去别的医院看看，肯定会有办法的。”
姜珉笑了笑，点点头说：“现在已经习惯了。”
何圆低头重重地抿着唇。
走到红绿灯处，两个人分开，姜珉走到斑马线的一半处忍不住回头看她，小小的身影随着人流移动，不紧不慢。
他跟着她的速度往前走，在绿灯灭掉前过了马路。
何圆回到家，何超正坐在沙发上吃饭，桌子上放着两个菜和一杯酒。
气氛一如既往地沉闷压抑，她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习惯性地忐忑不安。
何圆将书包放回房间，洗手盛了半碗米饭出来，坐在何超对面低头吃饭。
何超喝了一口酒，开口问她：“你这几天老出去干嘛了？”
“在书房学习。”她闷声回答。
“我怎么听别人说你老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何圆的心跳加速，胸口发闷，握紧了筷子，脑袋有些发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何超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这个样子便明白了。
“我跟同学一起。”她定了定心神回答，已经吃不下饭了。
“何圆，你现在高三，还没成年，学会早恋了是吧。”何超突然“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冷着脸瞪她，声音突然提高了质问，“你要不要脸？你才多大？传出去是想被别人议论是不是！”
何圆放下筷子，又长又重地叹了口气解释：“我没有早恋，我们是同学，一起学习而已。”
“一起学习什么？一个人不能学习吗？在家不能学习吗？何圆你要不要脸？”
“我说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何圆大声吼着，眼里闪着泪，“你有完没完！”
她心里怒斥反驳，我没有早恋，也没有不要脸。
下一刻，“啪”地一声，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何圆脸上，将她的脸扇歪，巴掌大的脸上赫然出现一个红通通的手印。
她的脑袋“嗡”地一声，一片麻木空白。
何超在她耳边又吼骂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两行泪毫无知觉地落下来，她的意识慢慢回过来的时候只想逃跑，跑出去。
她拿着外套，换上鞋冲出家门，走在冰冷刺骨的冬日晚风里，眼泪一行又一行滑落，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被冷风割得发疼，她低头哭得一抽一抽的，抽得心脏也发疼。
路上行人匆匆，来回奔忙，也有人笑得幸福甜蜜。
何圆不敢抬头，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躲一辈子吧。
——
姜珉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了何圆发来的消息，说她今天有事去不了书房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回过去：一天都来不了吗？
何圆：嗯。
姜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珉：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何圆：没事，谢谢
她抱着手机缩在被窝里，双眼红肿，用被子盖住头，刚止住的眼泪又一次滑落。
谁能救她？
谁都救不了。
只有时间和她自己。
姜珉握着手机，仰头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苗美金已经起来做好饭了，见他出来了便催道：“快去洗脸刷牙，好吃饭了。”
姜珉点头转身走进洗手间，十几分钟就洗漱完了，出来吃饭。
苗美金给他盛了一碗红豆粥说：“多喝点。”
他点点头，接过粥时瞥见桌子上的煎饼，问道：“这煎饼还是那个哑巴阿姨家的吗？”
苗美金摇摇头说：“那个哑巴好久没来出摊了，听别人说好像自己跑回老家了，这是我在别人摊上买的，里面夹的东西好少，真是太不实诚了！”
姜珉一愣，看着她问：“那个哑巴阿姨走了？”
“对，走了有几天了。”
怪不得，他想，何圆最近的状态那么差，她妈妈为什么要跑回老家？还有不到半年就要高考了，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跑回老家？
苗美金见他皱眉出神地想着什么，叫了他一声：“姜珉，赶紧吃饭，想什么呢！”
姜珉仍皱着眉，摇摇头，低头用勺子搅着粥，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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