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珏庆寿
珏哥儿是十月初八的生日,严氏不愿大办,不过请了些亲戚或者向来要好的一二人家。李肃是个闲散王爷,没什么官场往来,她也乐得不去动这些个脑筋。
这日一大早崔姑姑便给花朝换了身崭新的衣裙,上面是水红夹棉褂子,底下穿同色的裤子。花朝头发也渐渐长了,崔姑姑觉得羊角甚是难看,便给她梳了两个包包,用红绳扎了,绳脚垂了两只小金铃。
崔姑姑见花朝在镜子面前瞧了又瞧,刮了下她的鼻子:“看什么呢,这样瞧个不住?”
花朝眯了眼儿笑道:“哎呦,我在看镜子里这小姑娘,可长的真好看!”说完就在镜子瞧见凌霄在她身后,用手指画脸羞她。
她对着凌霄吐了舌头:“姑姑姑姑,你说是不是!”
崔姑姑笑着把她搂在身上:“是是是,我们花朝儿以后一定是个美人了。”
花朝撅了嘴不依:“现在也是……”那委屈可怜的样子,惹的大家都笑了。
可崔姑姑脸上在笑,心里却只苦叹。
三日前唐琰行刑,她没去,也没叫花朝知道。本来就过的不易了,何苦再叫这孩子哭上一场。可按着规矩,花朝是要给祖父守孝一年的,这一年不能穿艳色也不能吃荤腥。可如今已是人下人,难不成还和主子讲这些规矩不成。索性花朝不知道,也别叫她心里再添些愧疚了。
崔姑姑又叹了口气,再笑不出来,
今日兰雪堂各处都挂了红绸,又用彩纱扎了各样花草鱼虫粘在掉光了叶子的树上,所有伺候的下人都赏了套新衫,里外俱都一新,连门上的灯笼也叫绿眉给换了对簇新的。
严氏原是走端方的路子,穿衣不是大红便是宝蓝,今日却特意挑了套娇艳衣服穿了。上头是玫瑰色挑金绣百蝶穿花的云锦褂子,下头是条元缎裙子,只裙边用金线绣了不断头的云纹。这身是江宁织造今年新供上来的,皇后娘娘中秋的时候每个王妃郡王妃都赏了一套。瞧着她年轻,赏给她的是里面最艳的。
她自个对着镜子选耳坠子,瞧见珏哥儿满屋乱跑。一时扯了红锦裙子,一时又爬上榻,扒着窗子往外瞧。
珏哥儿如今腿脚越发灵便,早上起来瞧见这些热闹,急着要出去玩,饭也不肯好好吃。此时叫槿娘捉住了,擦了手脸,换了套大红绣百子送福的袄裤,穿了上金线绣的虎头鞋。脖子里又叫挂上付赤金麒麟璎珞,眼睛是红宝的,爪子下面的祥云是块羊脂玉,整付璎珞下头又用七种碎宝石缀了七条穗子。
收拾齐整了,又叫槿娘在额头上点了一点圆圆的红印才罢休。
严氏瞧了也笑:“瞧这打扮的。原还怕我自个太艳了,这么一瞧倒是没有你热闹。”说完拉了珏哥儿的手去外头。
严氏娘家人一早便送了礼过来,她亲娘和几个嫂嫂弟妹这会子都在园里的滴露亭中用早膳。
严氏未出嫁时,上头两个哥哥便娶了亲,她性子爽快,又不摆谱,倒与两个嫂嫂处的不错,唯一一个弟妹是她出嫁后才进门的,她虽不熟悉,每回年节送礼却一样看待,倒并不分厚薄。是以,几个倒都常走动。这会子,珏哥儿瞧见几个熟悉的表哥表姐,便嘻嘻笑了。
“珏哥儿来,给外祖母和舅母问好。”严氏放了他下地。
珏哥儿团了手,给几个长辈作了揖,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吉祥话。严老夫人一把抱了他入怀,香了又香:“哎呦,我们珏哥儿又大一岁啰!外祖母给你包个大红包。”一面从怀里掏出块雕成猴子的黄玉给珏哥儿挂上。
“这玉啊虽比不得你那块。”严老夫人指着那麒麟上的羊脂玉道:“可这颜色难得,我瞧着雕只猴子倒正应了你的属相。珏哥儿可欢喜?”
珏哥儿拿了那玉雕猴子瞧个不住,见外祖母问,连连点头:“欢喜,囡囡欢喜!”
严老夫人笑的脸都开了花,又叫丫头递上一袋金锞子,在珏哥儿耳边悄悄道:“这里面是九十九个锞子,外祖母给你的私房,可不给你娘使,你可藏好了!”
珏哥儿一听,慌忙点头接过搂在怀里。又偷着眼瞧了严氏,见亲娘和众人都笑望着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递了袋子给严氏:“囡囡和娘一起使。”
喜的严老夫人直夸:“这孩子孝顺,知道要孝敬娘。”
几个儿媳妇也凑趣:“那也是娘娘教导的好,有其母必有其子。”连带着把老夫人也奉承上了。
其他几个长辈也都给了礼,只没有老夫人那么贵重。珏哥儿小手哪里捧的下,严氏叫槿娘送回去收好,一面打发珏哥儿和几个表兄妹去玩耍。
严老夫人用了些点心,瞧严氏几个说的热闹,便咳嗽了几声。
“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严氏一听见便拉了严老夫人的手询问。
“嗐,这日头瞧着好,风倒有些冻骨头,你陪我去屋里添件衣裳。”
严氏忙道:“怪我想的不周,本想着这亭子赏桂是极好的,却没想到水边风大,倒让娘着了风。”一面和几个嫂子弟妹赔不是:“我先陪娘去换件衣裳,嫂子和弟妹恕我失礼这回吧。”
两人挽了手,在六棱石子路上慢悠悠的走着。
“最近同王爷处的可好?”严老夫人摸着女儿的手,手指纤细滑嫩。幼时未能好好照顾这孩子,倒叫她养成个刚硬坚毅的性子,许是被伤了心,到如今也同她不亲。待女儿成了王妃,却夫妻不睦,她更觉得亏欠了她,倒是对严氏加倍的好了。
“瞧娘这话问的。”严氏低了头嗔道,却语带笑意:“王爷最近可转了性子了,待我倒比先时还要好些。”
严老夫人见女儿面色红润,神色自然倒不似作假,心中仍不放心,又问:“那珏哥儿呢,可还要经常骂他了?”
严氏站住脚,笑着瞧亲娘:“没有没有,如今爷两个好的很,王爷老说要带他去跑马呢!”
严老夫人听了吓道:“哎呦,那可不成!珏哥儿才多大,人还没马尾巴长呢!”
“偏娘听了就急,哪能这时候就带去,可不得五岁之后呢。”严氏一面笑,一面瞧见路旁山石上的香草结了串串红嘟嘟的果实,便撸下一把在手中把玩。瞧见母亲又偷偷瞧自己面色,严氏忍不住道:“也是女儿不孝,都这么大了,还教娘操这份心。”
严氏晓得,母亲平日难得出一次门,这次怕也是借着瞧珏哥儿,实是过来探望自己的。虽是因为幼时事情,心与母亲不近,可终究是母女,她早也不怪什么了。
严老夫人在她身上拍了一下:“你就是七老八十了,也是我女儿,只要我活一天,就替你操心着一天。”又问严氏道:“你,你如今身边银子可够花用?”这话,她思虑甚久,虽是怕伤了女儿面子,却实有忧虑,便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娘为何如此问?”严氏有些惊讶,她的陪嫁在王妃当中虽不算丰盛,可铺子和庄子都做的是好营生,一年之间总有个五六千银子的出息,她往日也无甚大开销,如今手中握着几万银子,哪里会少钱使。且回回年节送娘家的礼都是厚了再厚的,也不知母亲是从何处听了什么传闻。
“你先别问我,且先说是不是。”
严氏好笑:“娘是不是又从哪里听的故事吧。”她和李肃的事情,外面没少乱传。她伏在严老夫人耳边低声说了自己的梯己。
严老夫人仍是不信:“真个?”
严氏哭笑不得:“真个!这事我再不骗您。您要是不信,这就回屋子去瞧瞧我那嫁妆箱子可好?”
严老夫人果真同严氏去了兰雪堂。
却见丫头仆妇个个和顺知礼,满屋子器具皆是按了郡王妃制式,辉煌耀目。又转去内室,见随处皆摆放了李肃的随身物事,且亲眼看了严氏的梯己银子,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放下吊了半日的心。
严氏见母亲忙了这么一圈,亲自奉上茶,对严老夫人道:“娘和我说实话,您到底是听见什么话了?”
虽说是亲娘心疼女儿多问些,或是去瞧瞧内室也是有的。可瞧这追根究底的架势,严氏晓得,必然有事。
严老夫人见问,也顾不上喝茶。她早吊了半日的心,先时还怕与女儿有关,不敢随便说。此时一放下来,恨不得全倒出来给女儿听。
“你大哥昨儿回来,说王爷叫人给参了。”
“什么!”严氏听了心中一跳:“再不能吧,王爷连朝堂也不入,倒参他什么?”
“先时我觉着也不会。王爷最是潇洒不过的一个人,且素行端正,哪里有什么好参的。”严老夫人端着茶杯道:“可你大哥说,确是参了端郡王的。两条罪,一是纵奴伤人,二是指使家人放利钱。我听见可吓了一跳,也不敢在信中问你,这不趁着珏哥儿生日才过来了。”
严氏听了愣了半晌,严老夫人却还在絮叨:“我本怕这事与你有牵连,如今且与你无关,我就放心了。”
严氏嘴里发苦,怎能与她无关。
李肃是她丈夫,若真是犯了事,她便是第一个跑不了的。纵奴伤人且还好说,许是几个人在外吃酒打闹起来,只要没死,便能了解。可放利钱这是哪里论道,这放利钱虽说是民不举官不究,可查到也是流放的大罪。且不说皇上私下的帮补,端郡王府一年自个便几万银子的出息,李肃哪里会放什么利钱。
她问严老夫人:“母亲可知是何人参了王爷?”
“说是礼部的一个给事中,叫什么洪新峰的。”
洪新峰?
严氏再不记得此人,且给事中虽说是谏官,可小小从七品,怎敢贸然罗织这些罪名去参郡王?若是假的,可不是罢官这么简单的事情,诬陷皇族那是死罪。可正因如此,若是参了,便应是真有此事。
严氏心中纷纷乱杂,只不好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强笑道:“伤人倒罢了,利钱这罪名是再不可能。这洪新峰也不知是脑子昏了还是不想做官了,竟敢污蔑皇族。”
严老夫人也笑道:“可不是么,我瞧着咋们府中也不能出这样的事情。”
严氏说笑着给严老夫人加了件厚披风,便让丫头送了她去锁春堂听戏。她自个便坐下来写了封信。
信写给了她伯父,右相严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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