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姑姑护花
陈少爷银子刚刚放下,那厢崔嬷嬷已经领了花朝要走。
见自己看中的人被人抢了先,陈晔庆急着叫:“且慢!”
能来这里买人的,都不是一般人家。陈晔庆见崔姑姑打扮不凡,一时摸不清是哪户人家出来的,话不敢说的太放肆,先报了家门。
“府上是北帽街陈家。在下今日一见,觉得与这孩子十分有眼缘,不知贵府可否相让?”
北帽街陈家,只有一个,中书省阁老陈绾家。他以为崔姑姑不过是一般出来采买人口,若是知道他身份,自然不愿与陈阁老起冲突,这孩子必然拱手相让。
哪知崔姑姑只关交割身契,根本不搭理他。
他自来仗着祖父的名声,身边又是一群酒肉朋友,两边相加把他捧到了天上,何曾受过一个仆妇的脸子,可对花朝又实在心痒难耐,只得忍气道:“敢问府上何处?”
崔姑姑原就知道他这见不得人的癖好,一见他竟然对花朝有意,心中和吃了苍蝇一般,本就白净的面孔愈发苍白:“不过是个幼童,老妇人是买了回去给小主子作伴的。”言下之意,您一个爷们,买个三岁小姑娘,这是凑了哪门子的眼缘了。
他见崔姑姑言语中不肯透露来历,再拉不下脸去问,却拿眼瞧着办事的官员。
小官摆了笑脸对陈晔庆道:“可不巧了,这丫头被端郡王府先定下了。”
陈晔庆心中轻蔑:端郡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连朝堂也上不得,竟敢不给祖父面子。可他向来面上功夫做的足:“在下曾有一幼妹很是疼爱,可惜幼年早夭,今日一见这孩子便想起幼妹,想着买回去放在母亲面前尽孝,还望成全。”
说完一面按住小官的手,一手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压在花朝的身契上。
小官两处为难,这两边都算是皇家亲戚,虽说皇帝的表姐没有弟弟亲,可架不住陈阁老的实权啊,两边都不能得罪了,便不想插口,也不拿案上的银子。
崔姑姑瞧那银子,怕是足足有二十两,陈家是打算明抢了。她平素看不出喜怒,越生气的时候脸色往往越白,此刻竟是连嘴唇都白了起来。
她也不多说,只从随身带的小匣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小官。
接过来一看,是张一百两的,盖了大通票号的戳子。
小官咽了咽口水,年轻貌美的倒没人要,一个三岁的小娃娃不过一两的身价,如今倒给抬到了一百两。可一想这陈少爷的名声,心中倒有些希望是王府买了去的。
陈晔庆原本以为崔姑姑不可能为花朝出大价钱,看到银票这才急了,他不过出来潇洒取乐,哪里一下能掏出这么多银钱。可到手的香肉也不愿松口,随手解下腰上佩的紫玉葡萄:“这个可是八百两。”
小官见了直乍舌头。
崔姑姑脸上却转回了点颜色:“这里又不是当铺,不论是八百两还是八千两,还烦请陈少爷先去兑了银子来再说。”这儿确是正经的官办机构,倒也真没听说拿玉佩换人的。
“陈少爷若是再不出价,人我可就领走了。”
陈晔庆虽说想抢了人便走,可终归读书人更看中脸面,他往后还要这名声做官用的。到此时也还要做足样子:“王府既然如此看中,也是这孩子造化,我倒要替她多谢这位姑姑,还请姑姑好生照料于她。”
一面还连声叹无缘。可口里这么说心中却越是笃定了要把这香肉吃到口。
转脸就叫了几个世家子弟出来吃酒,席上装醉,把这事加油添醋的说了出来。
当天夜里,端郡王府和陈家二少抢买官奴的事就在京城贵圈里传开了。
开始不过是说个绝色美女,再一传便成了诗色双绝的才女,到后面更是离谱,竟成了番邦小国的蓝眼睛公主了。
花朝当时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段。
此时洗了澡躺在床上,嘴里含了块松仁糖。透明的麦芽糖包着小小的松仁,花朝喜欢把糖慢慢含化了,再嚼一嚼松仁,满口的清香。夏日里夜风微凉,花朝闻到了草药的香气,混杂着院子里种的那株夜来香。
崔姑姑把今日晒的药草理干净,规整好,走进内室就瞧见花朝光着脚躺在床上吃糖。
“你这孩子,这么晚了还吃糖,牙不要了么!”
花朝吐吐舌头,几口把糖给嚼了。
崔姑姑一面拿茶给花朝漱口,一面叫人。
一个叫凌霄的丫头手上端着个盆走了进来,见崔姑姑亲手给花朝穿袜子,脸上一红:“我想这今儿天热,去打盆水给姑娘擦擦竹簟子……”
见崔姑姑眼皮也不抬并不搭理她,凌霄的声音越说到后来越小。
“姑娘年纪小贪凉,你们就跟着不经心是不是。”崔姑姑说话调子总是平平淡淡,可这平淡的话,压低了嗓子慢慢一说,凭空就多了几分威严出来。
花朝刚刚大病初愈正是体虚的时候,最经不住凉,夏日里偏偏暑热难熬,光脚躺在这竹簟上,又没盖被子,夜里风一吹,可不就要病起来。她进屋一看,一个丫头婆子也不在,这才发起脾气来。
崔姑姑心里不满凌霄的怠慢:“你跟着我也久了,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凌霄连忙跪下来:“姑姑,凌霄错了,求姑姑饶了这回吧。”
崔姑姑瞅了一眼凌霄盆中的水。擦竹簟都是要用热水,可盆里的水一丝热气也无,更是不满她撒谎,也不耐烦和她多纠缠:“说话不尽不实!”
花朝却知道,凌霄倒并没有说谎。
方才凌霄正打了热水进来要擦簟子,听见外头几个小丫头正在唧唧咕咕的说什么,她直了耳朵听了一言半句就端了盆跑了出去。花朝也不以为意,说八卦本来就是女孩子的天性,大晚上的也该休息休息的。何况,她更爱一个人待着,这会子前世今生的事情,还没理个头绪出来呢。
凌霄见瞒不过去,干脆放下盆直了身子道:“方才我听见正房那边的烟云过来说,王爷和王妃吵起来,这才去问了问。”
花朝感觉到崔姑姑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没规矩,主子的事也乱传!你不说打她的嘴,还跟上去凑热闹。”
凌霄喏喏不出声,偷偷瞧了眼花朝。
崔姑姑眉头皱起来:“有什么话就说。”
凌霄吓了一跳:“也没什么,就是听到王爷和王妃吵架里面还带上了几句姑娘的事,这才去问烟云的。”
端郡王夫妻不和,这事外面的人知道的不清楚,可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心里都清楚,王爷不喜欢王妃,见了面就得吵,这也是平常事。
可与花朝有关,崔姑姑心中就有些不定。烟云是严氏身边的二等丫鬟,这时候跑过来说这些,崔姑姑想着待会得过去瞧瞧严氏。
可凌霄却还是要罚:“做事不谨慎,口舌还不严,罚你去药房舂两个时辰药,不到时辰不准睡觉。”
凌霄乖乖领了罚,花朝却有些不忍。凌霄其实一直挺照顾她的,人又热心,何况自己不过也是个官奴,大家身份一样,凭什么让她因为自己受了罚。
“姑姑,都一更了,您再让凌霄姐姐去舂药,明儿她胳膊一准抬不起来。她还答应给我做布老虎的。”
花朝对着崔姑姑撒娇。
崔姑姑脸色未变,口气却软和了下来:“让紫苏给你做,她做的也好。”显见是不打算饶过凌霄了。
“可凌霄说他是苏城人,那里的老虎和别地的不一样,胡子都是拿珠子串的!”
“那就让她过几日给你做。”崔姑姑起身去倒了茶,显见是不打算继续说了。
凌霄见这罚是受定了,心中却领了花朝的好意:“明儿凌霄一准给姑娘做老虎。”
花朝对她笑笑,待她出了门,便腻在崔姑姑怀里。磨蹭会突然说了句:“姑姑,以后我是不是也和凌霄一样?”
崔姑姑听见她脆生生的说了这么一句,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怎么能和凌霄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却也说不出口。
花朝心中明白确是不一样,她今后的身份恐怕的比凌霄更不如的。
她打算如今就得广结善缘,总不能一辈子指着崔姑姑给她撑腰,在这小院里倒没问题,可出了这院子呢?这个端郡王府里,压在崔姑姑头上的人可多了去了,她得早点立起来。
“我以后也得学着伺候人,也得学着做凌霄那样的活计的。”
崔姑姑把花朝搂在怀里,摸着她的软发,这么一点大的小孩子竟然心里明白的很,一时有些心酸:“哪里就要你去伺候人了,你瞅瞅你这手,连个碗都端不稳呢。”
“花朝要学。”
崔姑姑瞧着怀里的娃娃年纪小小性子到坚韧。
“有姑姑在,你就跟着我。”崔姑姑说这话,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她自己如今不过也是寄人篱下。估摸自己匣子里的银子还有四五百,说不得就带着花朝出府,隐姓埋名想必也过的起来。总之断不能让她去做什么伺候人的事。
“可花朝不学,以后就得和凌霄一样受罚。”
“姑姑不会叫你做这些的,姑姑虽然不能让你过上以前那般的锦衣玉食的日子,可也不会让你做那伺候人的事。实在不行就离了这儿,姑姑买个小宅子就咱们两人过。”她顿了顿接着道:“再没旁人打扰,可好?”
花朝着实没料到崔姑姑是抱着这样的打算的。
她突然穿越到这里,即使带着这辈子的记忆,也不过的意识中对亲生父母有些感情,何况她不是真的三岁稚童。对别人总的有份距离感,崔姑姑也不例外。心底里虽感激,多少也存着依附的心理。
可见到崔姑姑为自己如此打算,终究还是感动的。再是想精明算计,再是想高高在上看的明白,再是想做个局外人,可早已是身在局中,脱身不得了。
“姑姑,你对花朝真好。”这是花朝肺腑之言。
“可花朝不愿意。”
这句一样出自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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