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世今生 已修
给个三岁娃娃做衣哪需要量什么尺寸,针线房里的人都是做老了的,比划一下就晓得了。
花朝知道,这是要避了她说私房话。
她大病初愈,又是个小娃娃的身体,这会儿有些犯起困来,可又怕此时闹觉让崔姑姑被人嘲笑,把要出口的哈欠硬生生憋在嘴里,倒憋出一汪眼泪。
花朝是个念着别人好的人,上辈子开始就是这样。别人对她一分好,她也记在心里,即便当时还不了,过后也要十足十的还回去。
花朝还记得穿过来之后,脑子里一团浆糊。
前世的事情还浮在眼前,今世的过往更是走马灯一样的乱晃,回忆的碎片交织在一起,也不知是梦是幻。
身子似漂在空中,手脚俱无半分力气。想出声叫人,嗓子却和堵住了一般,急得睁了眼,却瞧不清面前的事物,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痛,眼泪滚珠似的流了满脸,却也不知是为了哪一世哭。
索性不去理会,只恨不得一时睡过去,醒来发现皆是庄周一梦。
可越躺着心中倒越发清醒,前后一思索,明白自己估摸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的不好的那种。
说不得就是别人穿越了,顺带捎上了她,做个炮灰酱油什么的。
可不是么,别的人哪怕不做贵妃公主、公侯小姐什么的,至少也是个农门娇娘,再次再次那也都是良民。
良民听着普通,可在这个时代就表示你还是个自由人,还能做自己的主,虽说这些自由不多。
可她是什么?
卖了身的奴。
还是官奴。
比一般的奴才且还不如。
一般的奴才还有希望拿回那张卖身契,甭管是自个赎身还是主子开恩,那都是有机会的。可官奴,要么上头的皇帝对你有了想法,消了籍娶回去做小老婆,要么就是查明白你家其实冤枉了,现在给你平反了消了籍回去做良民。
花朝想想,觉得哪个都没戏。
如今她不过三岁,短手短脚,眉目未开。
一无权,二无钱,三无势,连家里为了什么下的狱也不清楚,更谈不上平反了。
花朝胡思乱想着又泛起困,渐渐迷糊起来。可耳边总有细细的哭声传来。压在嗓子里呜咽,咬着唇不放出声,就和狱中的那个女人一样。
她这世的亲娘。
官宦世家大族出身,临到落难了还记着自幼受的教导,牢狱中还守着宗妇的礼,绝不肯在人面前落泪失了身份。却总在深夜里抱着花朝哭,就是这么压抑的哭,一声又一声,哽咽的气也喘不上,却总告诉花朝,家里是冤枉的,过的几日查明便能出去了,便还能和以前一样了。
可待到得知家中男丁全被判了绞刑,再持不住,大叫一声晕了过去。醒来后,不问自家前途,不问女儿前途,挣扎起身,一头碰死在了墙上。
血溅得花朝一头一脸,糊的眼也睁不开。
即便这不过是原来身子的经历,可记忆深处那浓的化不开的恐惧却牢牢抓紧花朝的心,鲜血气味中夹着浓重的铁锈味,她如同个茧子被裹在血红中间。
花朝使劲擦眼睛,眼前却仍是血红一片。她惊怖极了却不知叫谁来救她。是上辈子的父母亲人,还是这辈子的爹娘兄弟?她全然想不出,只顾着伸出双手在眼前挥舞。
“花朝儿!”
慌乱中就听见有人叫她,颤颤的一声儿倒有些似上辈子的亲妈。
脑子又糊涂了起来。
嘴巴里却叫起了妈,伸手想去抓。
两只手叫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握住,朦胧中倒真瞧见了亲妈的样子,心中一定,惊怖也去了大半,没一会便真个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却是饿了。
花朝眨眨眼。
藕荷色的帐顶上绣了雪中山茶,床沿上还挂着两个石青色香袋,垂了长长的穗子,鼻中嗅得淡淡果香。花朝想坐起来,却半点气力也无,她也不知该如何叫人,不过刚刚动了下腿,便惊动了旁边守着的两个丫头。
“去,赶紧叫姑姑。”一个按住花朝躺好不叫她动弹,另一个扔下手中的活计就要去叫人。
还未出门,就见一个妇人拎了食盒进来。
那妇人见花朝醒了,也不要丫头伺候,自己坐在床边拿毛巾垫在花朝胸前:“乖孩子,吃点东西,饿着肚子可难受。”一边拿了银铫子把粥喂到花朝嘴里。
那粥叫用鸡汤熬的开了花,吃进嘴里便化了,一点不费劲。花朝再细细嚼了,发现里面还加了嫩嫩的银鱼儿。她也真饿了,可吃了半碗,便收了起来不叫她再多吃。
“你睡了两日,这会子刚醒可不敢吃多了。咱们缓缓再用。”妇人见花朝还想吃,柔声劝阻。
花朝本是一阵阵的发虚,嘴里也无味,这会子吃了半碗粥有些缓过劲来,瞧瞧面前的妇人,发现记忆中搜寻不着,却觉得她面善可亲,语言温柔,本能的便对着她笑了笑。
那妇人瞧见花朝笑了,自个却是哭了,拿帕子给花朝擦了擦汗湿了黏在额上的头发:“
“好孩子,往后什么都不用怕了,万事都有姑姑在。”
花朝点头,嘶哑着嗓子叫了声姑姑。
再后来便是日日熬药喂药。先时怕她不肯喝,还准备的蜜饯乳糖,喂几口就塞一颗,一碗药倒能配半碟子糖。后来是花朝不耐烦一勺一勺的喝那苦汁子,到稍稍能坐起来了,便对着碗一气喝了干净。瞧着她这么小小一个人,皱着眉头却一声苦也不叫,一屋子都赞她懂事。
花朝心里虽对这辈子的事情有些知道,可又知道的不那么清楚。
过了些日子才有些想明白,原身八成是瞧见亲娘在面前撞死,受了惊吓死了。不由苦笑,她到底是该恨亲娘吓死自己,还是该感谢她给了次重生的机会。虽说是穿越了,可也许是全盘接收记忆的关系,竟觉得这儿的这个身躯也是自己,
另一个就是崔姑姑。
这么些日子里,花朝虽然出不了屋子,却留了心。
这里是郡王府,人口多规矩大,即便是再有头脸的掌事姑姑也是住在王府后街上的。可崔姑姑却是在王府里偏僻位置单独辟了个小院居住。院子里伺候的丫头也有四个,对着姑姑恭恭敬敬,连带着对她也照顾的精心细致。
即便真是个三岁孩子,也明白了崔姑姑在郡王府定然是不一样的。
花朝不是真的三岁,她从崔姑姑看她的眼神里就晓得,这个女人是真心对她好的。而现在这么一个无能弱小的自己,唯一能回报的事情,不过是听话乖巧,不在外面给姑姑下脸。
花朝坐在小杌子上,把因为打哈欠流出来的眼泪擦干净。一时门口有个妇人探了头进来。
红锦瞧见那妇人,忙迎上去笑道:“瑾娘,可是哥儿醒了?”
那叫瑾娘的女子笑着点点头。花朝有些好奇的探头去瞧,果见有个娃娃伏在在瑾娘怀里,那娃娃乖乖的趴着,露出半张粉团一样的脸,见花朝面生,眨了眼睛偷偷的打量。
花朝估摸,这就是方才所说严氏生的珏哥儿了,见他雪白可爱,眼神和只鹿似的,自家先对着他一笑。
哪知这么一笑,他倒一缩,整张脸都埋在瑾娘怀里了。过得一会却又忍不住露个眼睛要瞧花朝。
珏哥儿醒了便闹着要亲娘,瑾娘抱着珏哥儿,红秀也领着花朝一道去了正屋。
一见亲娘,珏哥儿立时张开双手要抱,两只胳膊搂着严氏脖子,黏在身上一个劲的撕缠,严氏笑的合不拢嘴:“乖囡!瞧你这么闹腾,一会子又得一身汗。”
一时又命人上酪,珏哥儿惯例是午睡醒了一碗酪的。
花朝却想着方才吃的葛粉水馒头不错,里头是馅是她最喜欢的豆沙,就又拿了一个用银签子插着吃。
没想到珏哥儿瞧见了也要,一面挣扎着从严氏身上下来,一面噔噔噔的跑到花朝面前:“姐姐,吃。”奶声奶气的指着那水馒头。
花朝不解何意,是让她吃么。
她愣愣拿起签子,还没张口,就被珏哥儿一口叼住,转身又噔噔噔的跑回严氏身边。咽下馒头道:“囡囡吃。”
一屋子人都被逗乐了。崔姑姑也笑:“这是让你喂他呢。”
花朝有些尴尬,这可是她吃过的。
瑾娘凑趣:“这孩子倒和哥儿有缘,平日哥儿再不这么亲近人的。”
珏哥儿学舌到:“有缘缘,姐姐好看。”
连花朝也乐了:“你也好看。”众人笑着瞧去,这两个孩子可不是和金童玉女一般么。
花朝又见他站在榻上和自己挤眉弄眼,便作不理他的样子,惹得他又过来。
“姐姐。”珏哥儿拿了只锦球出来,“玩球。”
珏哥儿两岁多了,说话却还不怎么利落。长句子不会说,只分开几个字几个字的说。走路倒是稳当,身体也结实。
两人先是唧唧咕咕的说些孩子话,笑闹了一会。珏哥儿便一把拉住花朝的手,领她去院中玩耍。
严氏吩咐瑾娘瞧好珏哥儿,见屋中没有旁人,便从自己的妆匣子里拿出一张叠了几折的银票递给崔姑姑。展开一看,是张大通票号的百两银票。“姑姑这次可为这丫头花了不少。这个您收好。”
“哪里就要王妃破费了,这点银子我还出的起,何况本就是该的。”崔姑姑连忙推拒。
严氏听见这话故意嗔道:“这点银子?我实是不知道,咱家姑姑什么时候成了财主了。”
一百两银子,即便是京城价贵也好赁个带院子的小宅子了,普通人家也足足够过上三五年丰足日子。
“即便姑姑是富比石崇了,王府买人也没的叫您出钱的理。”严氏抢过崔姑姑身上挂的荷包,给塞了进去。
严氏看崔姑姑眉头蹙着,板着脸正色道:“如今可出了名了,好几家夫人都给我送了帖子来问咱们王府一百银子买了什么姑娘。”
崔姑姑想起那日买人的时候与陈阁老家的争执,心中一直有些担忧。朝堂的事她不甚明了,只盼莫给王妃添乱。如今见这么说眉头皱的更紧。
严氏再不忍逗崔姑姑,笑了出来:“和姑姑说笑呢!姑姑别急,那些夫人的帖子可都夸咋们郡王府仁义呢。”
崔姑姑仍是不放心:“这样的事情,就怕有心人乱说,王爷若是介意了怪罪到你头上,可不糟糕。”
严氏从桌上摆着的什锦干果盘子里拣了根桃条吃了:“姑姑还不知道他么,他再不管这样的小事的。”
可偏偏端郡王还真管上了这个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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