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维护
眉婉醒来的地方是月离医馆，床幔的颜色，床顶的纹饰，还跟以前她的房间一样。
小采正端着药汁从外面进来，见到眉婉睁开眼睛，她惊喜地将东西放到一旁，上前道：“青璃姐姐，你终于醒了！”
眉婉全身无一丝的气力，她眼中小采的面容也是模糊着的，仿佛还处在一片混沌之中。
她咬了咬唇，努力使自己清醒些，而后哑着声音问小采道：“我睡了几天了？”
小采眼眶顿时有些红：“将近三日。那天太子遣人将姐姐送回来，姐姐就这样一直昏睡着。”
眉婉又想起那日被楚萧逼着去毒害皇帝的场景，当时她刚想将手中的毒粉洒落，一阵眩晕便猛然袭来，再然后，她感觉到身后有个男人冲上来将她揽在怀里。
那个是楚萧吗？
不会是他罢，别说现在的她面容可怖，就算是以前，他也从来不会将她放在眼中。
她在他那里就是颗棋子，别人以为她不知道，整日傻呵呵地要跟太子一起，其实那时候的青璃，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深吸一口气之后，眉婉想从床上坐起身，但一运气，自己身体的变化，她自然也就知晓了。
“太子是不是还送过来什么东西？”她问小采。
小采原本不想说的，不过既然眉婉都问了出来，她也只好皱着小脸道：“是，姐姐昏迷的当夜，太子就亲自……亲自来了，说是来送些东西。”
眉婉的神色很平静，听完小采的话，她也没半分的恼怒亦或是其他，只轻声说道：“把药拿过来吧。”
小采忙过去将药碗端过来。
碗中的药是凝神补血的，眉婉惊诧于小采会熬制这种药，不过话到嘴边还是没有问出来。
这药是不是小采配制的，已经不重要。
几口将药喝干之后，眉婉便掀开被子，准备起身下床。
“姐姐，你现在身子还虚弱着，可千万别乱走动。”小采急的上前来扶住她。
眉婉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道：“我有分寸。”
“可是……”采儿的一张脸皱的更厉害了。
眉婉静静瞧了她一会儿，便问道：“难道是有人特地吩咐过你看住我的？”
“姐姐。”小采的眼眶顿时红透，支吾半天，却也说不出什么。
眉婉用了力拂开她的手，自己慢慢站起身，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走过不大不小的庭院，眉婉已经有些累，但是脚下的步伐未变，只是当她刚踏出医馆的门，便有人上前来阻拦道：“青璃姑娘，殿下吩咐，您现在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眉婉原本也没想走出去，她抬起头，看到面前的侍卫倒吸一口气之后，才缓缓笑道：“我要见殿下。”
楚萧接到眉婉要见他的禀告时，轻蔑一笑，而后便对跪在下面的侍卫说：“先让她等着，本宫稍后就去。”
他这一稍后，就是到了天黑。
眉婉站在医馆的门口就等到他天黑。
期间侍卫也曾有些不忍心地提醒她，可以去屋里等，不过眉婉都是谢过之后依旧站在原处，瘦弱的身形虽然单薄得厉害，但却未有动摇。
楚萧来的时候，看到就是在夜风中冻得面容泛青的眉婉。
原以为他的心里会很畅快，但见到眉婉跪在自己面前之后，好像又不那么畅快。
“见过殿下。”眉婉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却依旧伏下身子恭敬行礼。
楚萧没有出言让她平身，只带着些爱怜之意问道：“怎么不进去等着？”
“殿下要奴婢等着，奴婢总要让殿下看到诚意。”
楚萧怔愣了一下，然后朗声笑了出来，这笑声，比前几年的任何时候都要来的畅快和真实。
“小璃儿，果真，果真还是你最了解我。”楚萧这下终于伸手将眉婉扶起。
眉婉因着凉风呛咳了一声，他也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围在眉婉的身上。
厚重的披风阻挡了渗入骨髓的凉风，温暖极了，只是这样的温暖，来的有些迟。
眉婉终于抬起头看向楚萧，在后者眼中的嘲意还未完全散去的时候。
“殿下，奴婢想见师父一面。”眉婉出声恳求道。
楚萧的手突然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沿着错乱纠缠的疤痕，一点点地抚摸。
“怎么不治好这些伤，凭你的医术，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他没回答眉婉的话，自顾自这样问道。
眉婉觉得周身有些深凉，但又不敢躲避，只好低声答道：“奴婢觉得还是这样伤着好。”
“是因为这能提醒着你，过去受到的伤害有多深吗？”楚萧的脸愈发靠近。
眉婉闭上眼睛，但那浮现出的满天的大火，还是燃烧在她的面前，久久未停。
楚萧突然低低地笑了出来，贴在她的耳边，像是带着细刺的刀子：“你嫁的那个男人，抛弃了你，还不顾你怀着身孕，派人回来追杀你。呵呵，小璃儿，原本我觉得你可恶极了，但是这样一瞧，竟也觉得你有些可怜。”
眉婉的眼睫止不住地颤动，不是因为楚萧知晓了这一切，而是，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回忆，就这样被生拉硬扯出来，伴着锥心的疼痛，摊放在人前，任人践踏。
“若是你好生地求我，我会派人去查找那个男人的下落。而后，用最残忍的手段，把他折磨至死如何。”楚萧见她痛的还不够，又补上一句。
“不要！”眉婉摇头，再摇头。
楚萧突然钳住她的下巴，眼眸中也像是淬了火光：“你还想着他？”
眉婉还想摇摇头，但随之先做出回应的，是眼泪。
一滴一滴的泪，滴在楚萧的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殿下，过去的事情，奴婢不想再去追究，奴婢只想再见到师父。”眉婉看向楚萧，只剩下恳求和无奈。
曾经，青璃可不是这样看着他的，每一次，只要他一出现，青璃的眼中就像是出现了光。
人都有追逐光的本性，青璃追逐着楚萧，向来也是如此。
楚萧的手上逐渐用力，用力到，几乎要把她的下颌骨捏碎。
“小璃儿，我再给你次机会，说，你想让那个男人死，想让他碎尸万段，想让他付出等同的代价！”
眉婉这次没有摇头，只是沉默。
沉默，也是种回答。
“很好！很好！”楚萧猛地撒开手，眉婉因为冲击向后一踉跄。
“既然你的嘴这么硬，那就一直硬着吧。你的师父，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了！”
“殿下！”眉婉闻言扯住了他的袖口，“求殿下……”
楚萧知道自己之前是有些失态了，这时候已然慢慢平复下来，他瞧着眉婉怯生生地拉着他袖口的模样，心下一片嘲然。
小璃儿，以前我以为，就算别人都背叛了我，你也不会离开。
但三年前从你逃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不过也是那些人其中的一个而已。
背叛，逃离，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忠诚和陪伴。
现在，为了个想杀你的男人，你遍体鳞伤也还想护着他。
你知不知道，天底下没人比我对你更好。那些背叛过我的人，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有你，还安然地活在这世上。
既然这份好你不懂得珍惜，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由不得你了。
眉婉眼睁睁地看着楚萧拂袖离去，她想见师父的愿望又一次落空，也不知道，这个愿望此生是不是奢望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深宫之处便传出消息，皇上驾崩了。
即便这个结果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但是先皇逝世，到底还是一件大事，宫内也早就忙乱起来。
先皇仙逝同样伴随着新皇登基，后者的喜气甚至掩盖住了悲戚。不久之后，人们交相传颂的，便都是新皇了。
眉婉自昨晚着凉之后又开始咳嗽发烧，小采熬了好些药汁喝下去都不算管用，急的她都想去太医院要些好的药材。
不过眉婉没让她去，现在正是宫里最乱的时候，此时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采没办法，只好将医馆内尚有的治风寒的药都找出来，一锅一锅地熬。
虽然身体还不舒服着，但眉婉的心思早就飘出了医馆，来到前殿。
此时楚萧定是在忙着登基的事，之前先皇的驾崩，不必说，也是他的作为。
眉婉现在只担心，在楚萧下定决心弑君之后，他会怎样处置那些曾效忠于先皇的人。
宫内宫外，牵涉到的人数必然是个天大的数字。
而这当中，会不会也有她师父的一份。
眉婉现在不敢肯定楚萧到底有没有对师父施害，若是还没有，还有转圜的余地的话，她想知道能否将师父给救出来。
即便这个希望太过渺茫，但她也不想放弃。
只是之前楚萧生气而去，此时就更不能见她了，她要怎样知道师父的去处呢？
思量半晌之后，一个名字，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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