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他的曾经
20:00:00,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宜城卫视开始播放宜城的晚间新闻。
念沉均和念昀都按照惯例,坐在平板电视机前。
新闻节目快结束时,主持人依旧用她那标准的普通话说道:“今天下午5点左右时,紫金大桥上一名年轻人见义勇为,帮助一名中年妇女抓住了小偷,抢回钱包……”
念沉均此时道了句:“这是谁家的孩子啊,真有出息。这世道,会这么做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薛兰晔走上前来,在茶几上放上了两杯咖啡。
主持人:“下面我们来看看当时在现场的路人们拍摄的照片。”
薛兰晔离开前瞄了一眼屏幕,然后她的脚就迈不开了,“这不是念暄吗?”
念沉均的脸顿时一僵。
念昀看了他父亲一眼,了然地笑了笑,他爸肯定在为刚才夸赞的那句话后悔。
第一张图片:念暄仅凭一手就把小偷压得跪在了地上。
念沉均看着那张照片就来气,“臭小子,就知道用蛮力!”
念沉均拿起遥控器,刚想换台时,屏幕上已显示出了第二张照片,登时手仿佛没了知觉,遥控器掉落到地上。
此刻,不仅仅是念沉均,薛兰晔和念昀的面上也浮现了一丝惊恐。
第二张图片:小偷用刀刺向念暄的手臂,鲜血飞溅了一地。
客厅中的三人脑海一片空白。
同时,二楼传来念晞的惊叫:“爸,妈,哥,宜城即时新闻网上有念暄被小偷刺伤的照片!”
“被刺的部位只是手臂,虽然流了那么多血,应该不要紧的。”还是念昀最快镇定下来,“现在,先把他人找到。”说完,念昀便拿出了手机,拨了他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响起了电子女音。
濛舟公园。
湖边。
长椅上。
不知忍受了多久的沉默后,筱悠叹了口气道:“念暄,我们走吧!”
身旁的人没应她,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他。
他已经靠着椅背睡去了。
筱悠看得出来他睡得并不好。眉紧紧地蹙着,像是有无限心事积压在心头。从湖面上吹来的风冻得他的鼻尖微微发红,筱悠小心地将挂在他脖子上的耳机给他戴上,还不乏恶意地捏了捏他脸颊上薄薄的肉。被她这么恶作剧地一捏,他也没醒来,色泽很浅的薄唇微微动了动,喃喃地吐出了几个音。声音很轻,筱悠听不真切,但大概可以听出他是在喊“爷爷”。
筱悠想起陈瑜说念暄克死了自己爷爷的话,暗忖:做了噩梦?有关爷爷的噩梦?
筱悠像安抚一个哭闹着的小孩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不知不觉地握起他冰冷的手,就在她认为气氛不错时,一阵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喂,妈。”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筱悠解释:“呃,我和念暄在濛舟公园里谈……”
安以秋口快地打断筱悠,“谈什么?谈恋爱?”
“……”筱悠被噎了下,“不是,妈,那个是关于大学选修课的事……”
“行了,别太迟了,早点回来。”
“嗯,好,我们也快谈得差不多了……”
一通电话结束。
筱悠本以为上次在海边会是她对她妈妈在电话中撒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谎,没想到这下子又来了第二次,而且都是因为同一个人——想到这,筱悠看了眼那个让她两次做出有违良心的事、还正心安理得地睡着的人。
现在,该拿他怎么办?
嗯,就算关系差,也还是打电话给他家人吧……
但他家人的联系方式……
筱悠很快就发现这不是个问题,她从他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他的手机。
嗯?屏幕是黑的。手机坏了?
筱悠按了下开机键。
屏幕亮了起来。
筱悠长长地吁了口气。
但等她看清楚屏幕上的显示后,她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电量不足”这四个字没亮多久,“嗡”的一声,屏幕再次变黑。
念暄,你真是坑爹,停,你要坑也先认清楚谁是你爹再坑啊……
蓦地,筱悠想起了万象山上念暄说的话——
“你不是喜欢我哥吗?我帮你存了他的手机号。这个补偿,怎么样……”
筱悠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翻找了一下电话簿,果真看见了联系人中念昀的名字。
她白皙的手指在快捷键上停了片刻,片刻后,按了下去……
手机铃声响时,念昀正在客厅,念沉均、薛兰晔和念晞也在客厅。
念昀看了眼陌生的号码,不打算接,也不打算按掉。
可手机铃声仍旧响个不停,念昀只好起身,走到外头,按了接听键。
“喂,请问,你是哪位?”
“嗯,那个,是念学长吗?”
即便从手机中传出的声音失真得很厉害,念昀也还是能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筱悠?”
“嗯,念学长,念暄在我旁边,”筱悠顿了顿,不知道新闻上都播出了傍晚时紫金大桥上的那起事的她看了眼念暄的右手,“他手上受了点伤,不过已经没事了。”
念昀闻言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你们在哪儿?”
“我们现在在濛舟公园湖边的一条长椅上坐着,念暄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念学长,你现在方便过来接他吗?”
“濛舟公园?”
筱悠讲得更具体一些,“就是在聚丰小区附近的那个公园。”
“哦,好的。我知道了。你在那等着,我很快就会来了。”念昀说完就挂了电话,将这个来电号码存入电话簿后,走进客厅。
“爸,妈,念晞,我出去一趟。”
念沉均本就皱着的眉毛皱得更紧,“这又不早了,你还出去,干什么?”
“似乎找到念暄了。”
车库中传来一阵车子发动时的引擎声。
声音被寂静吞噬后,念沉均拿起杯子,默不作声地咪了口冰凉了的咖啡。
念昀怎么也不会想到再见到筱悠时会是那般情景——
夜色不浓不淡。
落满月光的湖水,在凉风的撩拨下,露出几缕细微的皱纹。
湖畔的长椅上,她和他靠得很近。
那双白皙的手正紧紧握着他被冻得微微发颤的手。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夜幕下显得稍微深了点,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双目紧闭的脸。
她的目光如水一般,并不灼热,但却很真诚,写满了对他的怜惜。
夜、月、湖水、凉风、椅子上的她与他……眼前的景象被硬生生地剥离、独立。念昀没有吭声,也没有走近,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握紧了拳头。
筱悠不知何时转过头来,惊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念学长,你……你来了很久了吗?”
念昀走向她,看了眼沉睡中的念暄,便在筱悠的身侧坐下,“你喜欢念暄?”
筱悠懵了,为什么这对兄弟问起这话来都这么直接坦然啊?不过问话的方式有着轻微的不同。念暄问的是“你喜欢我哥?”而非“你喜欢念昀?”,而念昀问的是“你喜欢念暄?”而非“你喜欢我弟?”
等了很久也没听筱悠回答,念昀又问:“他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因为前一个问题,筱悠把念昀的“在一起”的意思理解错了,不知如何回答,便很久没开口回答。
“我和家人都看过新闻了,新闻上说他今天傍晚的时候和一个小偷打了起来……那个,他现在怎么会和你一起在这儿?”又是念昀先打破了寂静。
“这事都上新闻了?”筱悠惊了惊,然后才回答起念昀的问题:“那个小偷偷的是我妈妈的钱包。”
这句话其实并没有把事情解释得很清楚,但念昀没继续问这个话题,而是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筱悠纠结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念暄有次把我手机抢去存的。”
念昀的眉毛以肉眼难以觉察的幅度上抖了抖。
“那个,”筱悠有点犹豫地开口,“念学长,你和念暄的关系是不是不怎么好?”
念昀闻言,身体颤了颤,仍旧是肉眼难以觉察到的幅度,很久后,他点了点头,这次常人可以看出来了。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问的。”
念昀故作轻松地吁了口气,“没事,你想怎么问都可以,我都会回答你的。”
筱悠犹豫再三,方才开口,“学长,那个,念暄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成为你们眼中的家族的天煞狐星?”
念昀心头一惊,“你听谁说的?”
“陈瑜。”筱悠说完,又问:“学长认识吗?”
怎么会不认识?陈勉逸啊,陈瑜啊,上梁不正下梁歪,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念昀忍住心中骂人的冲动,放平语气,用很书面化的形式对筱悠说:“念暄比我小八岁。他出生的时候,我九岁,有的事情可能我没记得很清楚,但大概应该是这样的——得知母亲第三次怀孕时,祖父祖母都很高兴。祖父年纪大了,身体没那么硬朗了,还在念暄出生前从老家——沈城赶到宜城,爬至万象山山顶,在那寺庙中燃香拜佛,为他求了个护身符。后来,念暄出生的那日,两老人家更是兴致冲冲地从沈城赶来,打算瞧瞧孩子长什么样,结果,却在高速上发生了车祸。祖母经过抢救活了下来,但祖父却永远地离开了。”
念昀的声音越到后面就越低沉,筱悠的心也沉得越来越厉害。
念暄的生日便是他祖父的忌日?
怎么会这样?
筱悠感觉胸口闷得仿佛要窒息了一般,念昀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传入她耳中——
“听父母说,那场车祸发生得很蹊跷,似乎是在一个山洞中和一辆停在左道上的大货车相撞而成的。”
怎么会这样?
若车祸发生的过程真地如此,那么疑点的确很多。
“祖母从医院中出来后,就一直对念暄很冷淡。父亲也是。我,念晞,母亲,似乎也在两人的影响下,渐渐地,对他很疏淡。念暄记事起,便到处闹性子惹祸,可能是他发泄心中的郁火的一种比较极端的方式。他出生时发生的事,再加上他出生后故意闯出的种种祸事,让家人渐渐地认为,他是给家族带来不幸的天煞狐星。”
念昀低沉的话语声并没让念暄醒来。
微寒的清辉中,念暄的脸色苍白,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瓷片。
皎洁的月光下,筱悠神色黯然,念昀,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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