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温水
今天天气格外地好，阳光暖暖的，撒下金黄色的光晖，晒的人懒洋洋的但又觉得暖烘烘。金黄的光线照进御花园，把一朵朵或含苞待放或争奇斗艳的鲜花衬托的极其美丽，花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沁人肺腑。
杜樱菀穿着一身浅绿色碎花裙，头上戴着一支步摇，虽然不是多么引人注目，但作工精致耐看，配上她不施粉黛的脸，格外清新好看。
她抱着几个月大的宋思晚走在御花园，嘴里嘤嘤着给他唱歌，把几个月大的宋思晚哄得咯咯直笑，口水都流下来，让杜樱菀失笑，目光怜爱地用手帕擦去。
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悠扬扬的琴声，缓慢而平缓，在这安静的午下显得格外惬意。
听了一会儿，杜樱菀就觉得不对劲。曲子刚开始很平缓，但到后面突然变得有些急切，像是有些不甘心于命运，非要去逃脱去奋斗。复而又变得平缓而悲怆，像是努力了半天都是徒劳，亲眼看着希望的火光从自己眼前消失，自己又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绝望而忧伤，含着无限的悔恨。
这种忧伤的旋律像是一道闪电一下一下敲进杜樱菀的心里，敲的她心里泛疼。
恍惚间，想起自己前世的种种，想到自己亲眼看着家族灭亡那种窒息感，看着满门抄斩那种无能为力，疼得她心里发苦，险些站不稳。
这时，一双大手及时地扶住她，杜樱菀抬头去看，看见宋君一那张摄人心魂的俊庞，有些失神。
宋君一脸上明显带着责备和后怕，刚才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刚才她抱着孩子摔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啊你，这么大的人还这么不当心，下次可不能让你单独出来了。”宋君一责怪她，摆出一副生气地样子来。
“皇上～臣妾错了。臣妾下次一定当心。不要生气啦。”杜樱菀撒娇，只有在面对宋君一时，她冰冷果敢的外表下才会露出娇俏的小女儿家的样子。
宋君一轻笑，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搂着她。
她被宋君一搂着调整好了情绪，往琴声那边走去，想看看能弹奏出这么好的曲子的人是谁，宋君一陪着她。
如此悲伤又入心的曲子，弹奏之人不仅功底好，而且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心酸。
“皇上，你听见刚才那首曲子了吗？”她抬眸问。
宋君一点点头，有些忧伤地说:“听见了，这首曲子叫昭愿泪。是先前南朝帝王的宠妃梅妃所作，两人日夜厮磨，花前月下。后来梅妃遭人陷害被贬入冷宫，她日夜痛苦，悲痛欲绝，在这种环境下创作了这首曲子。这首曲子的伤痛非一般人可弹出来，后来就失传了。如今听到，果然不同凡响。”
“皇上，以后我如果遭人陷害，你会把我贬入冷宫吗？”她轻叹。
宋君一搂紧她，脸埋进她乌黑柔顺的头发，闻着她清新的茉莉味发香，深呼吸了一口，似是对她说又似自言自语:“我啊，当然不会。我不是南朝王，你也不是弃梅妃。我不弃你，也定不弃你。”言语中的深情让杜樱菀又暖又疼。
杜樱菀想起自己刚才的黯然神伤，突然觉得好笑。
她低眸看宋思晚稚嫩的小脸，又抬头看宋君一深情的俊庞，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这一世，活得值。
宋君一搂着她，往前走去，看见弹琴的人，都一怔。
弹琴之人坐在雪白的梨花树下，一身雪白素净的衣衫，裙袂在微风中翻翻起起，她闭着眼，白皙的手指抚着琴弦，脸上挂着清泪，忧郁的气息从她周身弥漫着。
这人，便是夭夭，陷害过杜樱菀的夭夭。
“皇上，不如我们饶了夭夭吧，她之前或许有苦衷的。”杜樱菀道，不是她圣母玛利亚，而是那种痛她深有体会，不是一个人想装就能装出来的，那是种真切的疼。
宋君一想了想，而后严肃道:“也罢，我不能给她幸福，不如让她自己幸福。我会好好安顿她，以后有合适的机会让她嫁出去。可好？”
在杜樱菀面前，宋君一从来自称“我”，而不是“朕”。
杜樱菀笑，“如此甚好，听皇上的。”拉着宋君一走到夭夭面前。
夭夭睁眼，看着眼前的两人，吃惊，连忙跪下参见。
杜樱菀把她拉起来，笑着说，“不必如此。我和皇上决定了，让你在宫里住着，以后有合适的可以让你嫁出去，我们为你准备嫁妆敲锣打鼓，这里就是你的家。”
夭夭扑通又跪下，眼里含着泪花，“我之前陷害了您，您不仅不记仇，而且还这么宽宏大量地帮助我。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谢谢谢谢。”她跪着不停地磕头，语气里的真诚显而易见。
杜樱菀把孩子递给宋君一，拉起夭夭，拿出手帕把眼泪给她擦干净，笑着说:“若不是有苦衷，谁也不愿意这么做。况且我和思晚都好好的，你不用再自责。”
“我终于知道我比不上你哪了，这颗心，我就比不上。”她的眼泪再一次滑落，紧紧闭着眼，痛恨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杜樱菀把孩子抱过来递给夭夭，夭夭手指颤抖地接过孩子，抱着哄了哄，喜极而泣，“他长得可真像你和皇上。我相信，小皇子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大成人的。”
……
入夜，下了雨。
杜樱菀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中午还好好的天气，到了晚上就变天了。豆大的雨点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噼里啪啦砸在红木窗上，听的她心惊，她最怕打雷。
宋君一回来了，他听见雷声就从御书房急匆匆地赶过来，连宫人都没叫，一路淋着雨过来，身上已经湿透了。
杜樱菀心疼，拿衣巾给他擦干，嗔怪道:“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也过来了，还要不要身子了。”
宋君一冷酷的脸上扯出一抹温柔的笑，“知道你怕打雷，我不在你身边怎么行。我不要身子了，只要你，你若是想要我的身子，我可以献给你。”他逗她，为了不让她担心。
杜樱菀懂，抱住他，轻声说道:“宋君一，我爱你。有你，我便不怕。”
他轻笑，一把搂住她，强健有力的胳膊环着她的细腰，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后，“我也是。杜樱菀，我爱你，只爱你。”他的呼吸那么滚烫，烫的她心尖都蜷缩起来，脸红到了脖子根，精致细巧的耳垂更显得玲珑剔透，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
杜樱菀红着脸推开她的手，扭过头不去看他。
他却来了兴致，追着她调戏，有力的大手环着她的小手，故意用密密麻麻的灼热气息撩拨她，声音喑哑地不成样子，邪魅又多情，“杜樱菀，我只爱你，看见你我就高兴，我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皇上，夭夭主子在外面跪着。”宫女过来禀报打断二人。
宋君一不悦，正要发怒，杜樱菀拍拍手安慰他，转眸问宫女:“为何要跪？”
“夭夭主子说，虽然您原谅了她，但她不能原谅她自己。请您给她这个机会。”宫女如实禀告。
杜樱菀还想说什么，宋君一摆摆手让宫女下去，搂着杜樱菀，“既然她愿意，你便让她跪着，也让她不要有心里负担，我们尊重她的选择，也算是为之前害你赎罪了。”
门口传来夭夭的声音，她跪在雨里，头一下一下地磕在青砖上，“对不起！”混着雨水砸进杜樱菀心里，她释然地笑了笑，扯出一抹特别大的笑容，埋在宋君一胸膛上，轻轻地答应:“嗯。”
夭夭说完对不起后，就走了。
宋君一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温柔地问她:“你为什么选择原谅她？”
杜樱菀笑而不语。
宋君一慢慢吻上她。
雨还在下，由倾盆大雨转为淅淅沥沥。
夭夭立在窗前，一身素白的衣衫衬得她面色更加苍白，瘦弱地像是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她伸出手任由雨滴落在自己掌心，凉凉的，她心底却有些暖。
她命苦，没什么本事，看见宋君一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男人不同凡响，他想引起他的注意却无果。后来她看见宋君一那么冷酷的男人在面对杜樱菀时是那么温柔，目光能够滴出水来，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所以在别人邀请她联和陷害杜樱菀的时候，她虽然犹豫了好久，但还是同意了，就是想为自己争口气。
现在她知道了，她错了，错的离谱，错的彻底，完完全全地错了，今后她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赎罪。
她收回眸子，看着窗底终日不见光的地方长出些青苔，她用手抚摸，感觉那种滑腻腻的触感，发自内心地笑笑。
即使不见阳光也要拼命地向上长，没有阳光也可以选择没有阳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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