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结局
邱璃给白阮传了话,说即日起云霄不再去萌族授课,过些时日,她会亲自带领他们修习。
剩下的时光,她只想时时刻刻同他一起。
只争朝夕……
他们走遍了整座山谷,携手看日出、日落,依偎着赏远山瀑布,夜里,又静听虫鸣鸟啼,偶有时候,云霄练字,邱璃便帮他研墨,静静看他如竹清幽的身影,握笔的修长指尖。
他一颦一笑,他的呼吸……他所有一切,都叫邱璃难舍般地珍惜着。
时光像流水划过,抓握不住。
云霄辞别这日,邱璃帮他将当初那件白色大麾收进包袱里,也许,他往后只会记得,曾经在山谷里有过一段日月般静美的光景,有过一件充满虔诚敬意的衣服。
但他大抵不会再记得,这件衣服的由来。
那一圈白色的绒毛,或将成为,她在云霄生命里,存在过的唯一痕迹。
幸好,那时有心……假若他们没有以后了,就如此这般,笼在他脖颈,静静陪着他。
灵璧在竹林中等云霄,他来的极早,似是生怕有甚变故。
邱璃很感激他,以云霄这般清冷的性子,有个真心待他的知交好友,多少也能帮他一些。
亦让他,不那么孤单。
云霄紧紧看着她,该说的话,这些时日已说过许多遍,及至到了今天,反有些相顾无言。
最后,他脚步踟蹰,几番回首看她,眸光中的温柔,叫邱璃握紧了手指也掩不住想落泪的心思。
朦胧的水雾下,见他那般不舍地离去。
末了,又听他春风化雨的声音缱绻传来:
“待你回了人界……往后,假若下雨,就抬头看一看天,兴许……我便、便在天上望着你。”
“好。”邱璃声音哽咽,却努力朝他展开了笑颜,她希望,他能记住,这样的笑,只为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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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邱璃锁上竹屋的门,回到阔别已久的萌族。
自飞升成神,她参透了所有从前熟记于心却始终悟不懂的文字,云霄许是成神已久,于底层物类的困惑隔了道云雾,只能为那些被提出的问题释疑,而困惑之所以难解,往往因为底层本身陷在迷局中,又能想出多少有效的问题?
可邱璃不同,她便是从那般无力的迷雾中,新近走出来的人,她能懂他们所想,如今,还能解他们之惑。
邱璃第一个想到的人选,是那只曾被云霄舍命救过的梅花鹿。
如今,她亦修成了妖,名唤幽寒。
之所以不选白阮,是邱璃存了份私心,怕白阮因某些缘故,会对帮助云霄这件事,不肯尽心。
而她自是不能将关乎云霄的大事,交给一个不够放心的人选。
奈何,幽寒的天资始终达不到要求。
邱璃心下躁郁,终日埋头书写,将每册书卷、每一句话注释自己的解读,便如同传世的名著,往往晦涩难懂,没有基础的人,极难吃透里间学问,若有懂行的人将其翻译得浅显易懂,便更能广泛传播,行之有效。
白阮看出她的心思,主动来帮她。
邱璃蹙眉望着他,心下稍松,也好,她能留在这里的时日,已不足一月了,不仅要靠全部注释,一字不落来将修习法门传授给谷中所有物类,还得在离开前,确保整座山谷里,起码有一人能同她这般,飞升成神。
只有本身做得到,才能取代她,点拨余下的庸庸众人。
然而,始终没有合适人选,芸芸众生,都在苦苦煎熬,他们极为刻苦,却像困顿的蝼蚁,那般渺小、无助。
邱璃沉重得透不过气,日夜书写,不敢有片刻休息。
终于,苦撑不下,被白阮问出了一切。
“为何不选我?”白阮声音微冷,这些时日,他性子日渐沉稳,再不似从前莽撞。
邱璃沉默地看他。
“不相信我?觉得我会害他?”
白阮似是心里难受得紧,用力按着胸口来抵御绞痛。
“那你有无想过,我可能因为不想看你自毁,会不惜一切帮你?”
邱璃紧抿着唇,探究地看他,仔细分辨他的神色、心境,来确定这是不是一条可行的出路。
终于,良久以后,她眸光有了些暖意。
“好,如你能做到,我会……同云霄一道,在天界等你,我定当亲自设宴,为你接风。”
白阮粲然一笑,而后正色,伸出手指,向天起誓:
“我定不负使命,在天界与你重逢。”
“等我。”
他眸光灼灼,邱璃避开了,只冲他点头,而后放心离去。
夜凉如水,湖面上映着浅浅的月辉。
邱璃轻轻坐下,遥望孤独的月亮,口中喃喃道:
“云霄,你近日可好……”
如果,白阮真是命带神格那个人,那……我与你,很快便能重逢了。
只这些日子,苦了你。
当你离我很远的时候,有没有看清我,而后,恨上我?那个谎言,看上去自私又残忍,便是那般的我,你亦无怨无悔。
现下,你可安好?
但愿,你会喜欢我送的这份礼物……
-
一月后,天界大庆,说是有新的神女归位,众神纷纷去道喜,顺便看八卦,各种打探消息。
早已知悉一切的灵璧,喜不自胜又装模作样地来找云霄。
云镜殿,整个笼在结界里,灵璧在殿外用口诀唤了一个时辰,云霄才缓缓将结界解开,令他进殿。
从前在谷中,云霄的结界只为防谷内生灵,尚未将他拒之门外,可此番回归后,云霄竟是毫不留情,将他亦拦在结界之外。
已好些日子不曾见到了。
辅一进殿,灵璧简直吓了一跳。
壁上挂满了画,有镇霄谷内的景物,但更多幅,都是邱璃。
各种神态的邱璃。
灵璧无奈扶额,连她送的白色大麾,亦被云霄挂置在休息的寝殿。
后怕至极,还好,那丫头有几分本事,不仅不用死,还前来报到了。
殿里充斥着浓烈的酒味,大抵云霄这些时日尽在醉生梦死中作画了,也幸好天帝因愧对于他,如今纵容至极,除了不能离开天界,对他所有任性妄为通通视而不见了。
灵璧捏着鼻子,强行按捺住胸腔中的激荡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听说新来的神女容貌极为妍艳,甚至有几分肖似你的神采,众仙家趋之若鹜,都巴巴地前去借道贺之名,一探风姿,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备点礼,一道去看看?”
云霄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青丝流泻肩头,不再束发。
整个人清冷更甚从前,却带着一股恣意,有狂妄之势。
俯首作画,落笔流畅,他似毫不在意,声音无波无澜:
“不必了,你自己去吧。”
“真的不去?”
“不去。”
灵璧死命地翻了个白眼,虽然云霄始终不曾看他。
灵璧内心在咆哮:得!痛苦一个来月,日夜饮酒作画,幅幅都是镇霄谷、都是她,现在人到跟前了,说没兴趣,还搁这沉痛装清冷。
那随你们自个儿玩得开心吧,反正没我什么事了!
灵璧悠哉地走出大殿。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入夜,云镜殿内,只余几处夜明珠薄薄的微光。
云霄靠坐在地,于暗光下独酌,恍惚中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他动作猛地顿住,有仙友闯进来……他睁着迷离的醉眼,蹙了眉,心下浮起不快,今日因着灵璧,他散了结界,忘了再开启。
“云霄?你在哪里?”邱璃小心翼翼地摸黑前行,柔声说着,“我来找你了。”
角落,云霄手中玉壶蓦地滚落在地,霎时间忘了呼吸。
是梦?还是幻境……
是今日醉得狠了吗?他衣袖颤抖,胡乱地揉眼睛,欲将那道熟悉的人影看清。
“云霄?”
邱璃总算望见了他,雀跃地朝他奔来。
一袭魂牵梦萦的冷香,温暖地蹭进怀里,云霄半醉半醒地望她,眸光幽深,又带着极炽热的隐痛,似是怕如梦幻影,一触即碎,碰也不敢碰她。
邱璃窝在他怀里,用力嗅着他好闻的气息,既娇嗔又委屈:
“我还以为你见到我,会很欢迎……作何不搭理我?”
“是不是,生气了?还是,恨我?”
她见云霄只用如火的眸光紧凝着她,始终未曾答话,心像被针扎似的,恨恨地仰头,在他轻启的唇上咬了一口。
似猛地被惊醒,云霄望着她的眼神蓦地变了。
下一刻,邱璃还未反应过来,云霄狂乱而失控的吻便将她剩余的话彻底吞没。
邱璃羞涩不已,又似放了心,乖顺地迎合他。
气息交融,滚烫又浓烈,久久难分……云霄的眸光黯了,拂袖开启结界,将她拦腰抱起,带至寝殿的白玉榻上。
“云霄……”邱璃红着脸看他。
“嗯,我在。”云霄声音暗哑,甚至微微颤抖,像被绞在失而复得的痛与快乐里,发了狂。
邱璃别开脸,低声问:“你的灵石,不会还在灵璧那里吧?”
那明天又要被嘲讽一次了,她才不要!
云霄滚烫的呼吸喷薄在她耳边,摊开掌心,碧绿的灵石浮现,正盈盈地发着光,云霄指尖轻捻,将它置在榻旁。
邱璃的脸庞被映得清晰,耳尖发红,见云霄正在极近的地方,炙热地看她,害羞地捂了脸:“不要看。”
“要。”云霄一改往日温柔,变得霸道了许多。
邱璃揽过他脖子,将脸藏在他颈边,这样,他便看不到了!
灵石闪耀,灼烧了整整一夜……
次日早晨,邱璃懒懒地靠在云霄胸口,揶揄道:
“我昨日听说了好些你的事迹,心高气傲,不近人情,从不待客,连天帝他老人家想见你一面也难呢!”
云霄嗓音透着愉悦:“嗯,还听说了什么?”
邱璃调皮一笑:
“当年天帝的爱女想嫁与你,设局令你醉酒失败,竟直接当众构陷你,污蔑你名声,想逼你娶她——”
“天帝识破却不拆穿,欲促成这份姻缘,你不肯,竟当诸神的面,亮出梨花印自证清白,拂了天帝的面子,叫他下不来台,一怒之下将爱女嫁去了东海鲛人殿,再不许重回天界。”
“而你呢,对天帝及一众不敢为你说话的神仙同僚失望,自请下凡历劫,天帝怒而将你法力封印,困在镇霄谷,欲等你反省,自行归来九重天,你却铁了心不回头,直到遇见我——”
“我说的对不对?镇霄谷,原来真是你这个霄,镇的是你这尊大神,哈哈!”
邱璃乐不可支。
云霄揽紧她,脸颊蹭了蹭她头发,“嗯。”
邱璃神采飞扬地道:
“自今日起,我要住进这云镜殿,当这里的女主人。”
“好。”云霄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宠溺地应她。
即刻,他便去求天帝赐婚。
三日后。
大红的灯笼挂满了整片宫殿,众神简直不敢相信,这云霄上神深居简出,素来闭门谢客,却原来私下里下手这么快,好不容易来了个倾城神女,这就被抢走了?
万年铁树开了花,一开就烧这么猛,真是不服不行。
外殿里,灵璧喝多了,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化身说书人,滔滔不绝同诸神分享镇霄谷里的故事,一众神仙听得眼睛都直了。
“这么说来,还真是神仙眷侣呢!”
“这云霄果真好福气,去历个劫回来,天帝对其愧疚,越发事事宽厚,他什么亏也没吃,如今还得了个神仙美眷。”
……
内殿里,邱璃打了个呵欠:“他们怎么还不走啊?喧闹了一整日光景,这都大半夜了,我都困了。”
云霄轻笑:“那我现下出去,将他们赶走?”
邱璃赶忙拉住他:“哎哎,你别胡来,再等等吧,反正也就一日的辛苦。”
“好。”
邱璃勾起他脖子,咬唇道:“近日,我的梨花结印,颜色更艳丽了呢……原来,它还能变色。”
火辣辣的眸子直直望着云霄,他当听得懂她这暗示。
云霄低声应她,有些喉头发紧,本想说,待他们走后,眸光落到邱璃潋滟的红唇,终是难耐地轻挥衣袖,将整个内殿笼在结界里,最高防御级别。
顷刻之间,外殿的声响一丝也无,满室静寂,唯余两道炙热如火的心跳。
春光旖旎,艳色无边,迷离了人眼。
……
次日,邱璃在阳光下悠悠醒来,见自己竟窝在云霄怀里,睡了一整夜,难怪做的梦都是极美的,她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云霄垂眸看她:“醒了?”
“嗯。”想起什么,邱璃忽然问,“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
“我先按和灵璧的约定,回了趟原来世界,将配方亲手交给了导师,又请他们所有人吃了顿饭,说自己要远行,同他们告了别。”
她是孤儿,没有亲人,亦无往来密切的朋友,除了事业,无甚牵挂。
“然后,我就来找你了。”
“以后还走吗?”云霄声音微颤,故作轻松地问,手却下意识揽得更紧。
自她初来那日,他便趁她夜里熟睡,将满殿的画作悉数藏了起来,至今未有叫她觉察——那些作画的光景,差一点就滋生了心魔,如今一切过去,却仍有丝心悸。
邱璃把玩着他好看的手指:“这都嫁给你了,还怎么走!”
她蹭了蹭云霄颈窝,忽然有些想笑。
这人动作也太快了,第一日她飞升,来找他,第二日一早,他去求天帝赐婚。
本来听说这样的天界盛事,通常都得筹备好几个月,结果云霄听灵璧说白阮也已成神,不日即将归位,当即沉了脸,让灵璧给想办法,三日内要完成婚宴。
而后,第四日,他们便成婚了,这速度,堪称天界传奇!
邱璃想想都觉叹为观止,跟做梦似的。
“嗯,你想走也走不了。”云霄笑得很危险,“我不会再放手。”
邱璃凝着他,将他眸中浓烈的爱意尽收眼底。
“云霄,以后咱俩一块,拯救天下苍生好不好?你看,这都法力无边了,我俩加在一起,就是天下无敌。”
更何况,天帝已经给了他们特赦令,往后,三界之中,随他们出入自由,不必再受天条束缚。
云霄环紧她,低低一笑:“好。”
只要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完成。
他垂眸,深深望着邱璃,带着无尽的宠溺——
不曾拒绝她任何要求,这便是他云霄,爱一个人的方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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