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不长不短的一个时辰，就在屋内三起三落的凄厉痛呼声中，以及日奇日娜不间断的焦急徘徊，闯屋被拒中渡过。
待到子夜自屋内推门出来之时，连坚定的苏名尚脸上也不由染上了一丝焦虑。不同于日奇日娜，却是与碧灵一般在为子夜担忧。
原以为推开门，必然要面对他们焦急的询问和不顾一切冲入房内的莽撞，可是子夜却没有想到，他们会是这样一副表情。
一个个极力掩饰着心中如火的焦虑，却又始终忍而不发，只木讷屏息的看着子夜，生怕一出声便会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怎么样？”
子夜看向小心询问的苏名尚，血色已无的薄唇绽开了一抹微笑，十分虚弱却又万分笃定。“她没事了！我以古法炼药喂她内服，再以金针入穴祛除残毒，现在她所中的蚀心毒已尽数祛除。只是毒素侵蚀心脉，败坏了身子，所以她身体还比较衰弱，一时不会醒来。稍后我给你们两个药方，一剂在她昏迷时灌服给她，滋养心脉。一剂待她醒来后，连服三日，可帮助她恢复受损的心脉。”
子夜一口气将伊纳兰朵的病症交待清楚，声息略显不稳。
“那族女何时会醒来？”日奇哑着声音问。
“今夜就会醒来。你们现在可以去看看她了。”子夜笑着侧身，为她们让开一条路。
日奇，日娜是极忠诚之人，子夜知道他们此刻心中已是万分焦急，但同样因为那种过分的焦急，才让他们不敢冒失入屋内探看。他们怕在不得子夜应允之下闯入，一时失误伤了伊纳兰朵才病愈的身子，反倒得不偿失。
日娜一得子夜经允，匆匆留下一句“多谢小姐”便飞一般的冲入了屋内，脸上笑容瞬间迸发，看着已如初见那日无异，明朗而欢快。
“你不去看么？”子夜被日娜的笑容感染，语气不觉上扬了起来。看着想进去又迟疑原地的日奇，好奇问道。
“日奇多谢苏小姐相救之恩，他日若有需要，日奇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日奇看了眼屋内日娜的背影，再次单膝跪地于子夜面前，道谢的同时许下他的诺言。
子夜看的出日奇不同于日娜的莽撞，是个粗中有细，做事极为沉稳谨慎之人。亦看的出他对伊纳兰朵的关心不同寻常，那是一种超乎侍卫对主子的关心。
子夜猜想他对伊纳兰朵是有另外感情的，不知道伊纳兰朵知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子夜扶他起来。“先去看看吧，药方我等下在给你。”
看着日奇对她感激的点头，然后大跨步进屋，子夜突然感觉有些晕眩，不受控制，身体里似乎有一阵阵冷凝之气在聚集，化作冰刺刺痛骨节。
“丫头？”苏名尚神色骤变，一声惊呼已将子夜抱了满怀。
“小姐，小姐……”碧灵亦发现了子夜的不妥，声音颤抖。“小姐，快醒醒。”
原来子夜感到晕眩的一刹那，身体比感知更早的失去了意识，已顺着门框瘫软下去。幸得苏名尚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及时出手才没有摔下去。
“子夜，丫头，你怎么了？”苏名尚抱着子夜在胸口，几乎感受不到她身体的体温，甚至还能感到凉气自她身上溢出。
“小姐，小姐……”你不要吓我，不要出事啊。
感受着子夜越来越寒的体温，碧灵越来越心惊。
难道是寒毒提前发作了？明明应该是明日晚间十五月圆之时发作的寒毒，竟会在今日提早发作，提前了整整一日不说，还是在阳光明媚的早上。
看来，必定是用那方法损耗过度而致无疑了。
“嗯……”子夜在摇晃中幽幽转醒，一点点恢复意识。“别摇了，再摇就真的晕了。”
“丫头，你感觉如何，怎么会突然晕倒？现在感觉怎么样？”苏名尚一连串抛出了诸多问题，满脸紧张的盯着子夜，眼睛瞪着眨也不眨。
“二哥，你想让我回答哪一个？一下子这么多问题。”子夜虚弱的回应。
动了动了有些麻木的手指，抬了抬冷到僵硬手臂，子夜慢慢起身离开苏名尚的怀抱，独自站到了他和碧灵的对面。“二哥，碧灵，我没事。”
“小姐，你……”碧灵看着勉强的子夜想要伸手去扶，却在子夜的眼神示意下收了回来。
“我只是昨夜没有睡好罢了，方才又连续施针了许久，精神因为高度集中后一时松懈才会那样，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子夜说着原地转了个圈圈，以示自己真的没事。“等会儿再回去补上一觉，又是生龙活虎啦。哈哈哈……啊。”
苏名尚一手拉回转圈的子夜到自己身边，无奈摇头。“好啦，你没事就好。才醒过来又瞎转什么呢？”
苏名尚面上不羁故作轻松，看似已相信子夜所说，可实际上环抱子夜的他怎么会看不出她此刻身体的异样，消耗过度以致虚弱至极，体温也比常时低下太多。
只是她既然极力隐藏不想让他知道，他又何必揭穿。
“干嘛这样看我……”子夜张开手臂伸腰打了个哈欠，心虚的脱离了苏名尚的范围。“困死了，她既然毒已经解了，我可要回去睡一下，二哥要一起回去么？”
“不行，我还要去宫中向皇上复命。今晨她病重的消息传到宫中，宫中早已乱作一团，父亲也一早被宣召入宫议事，你待会儿回去倒也不必躲躲藏藏的。”苏名尚说着一顿，片刻后又道。“如今宫中御医也快到了，我会告诉他们是伊甸送来的解药，放心。”
放心，这二字是子夜这段时间从苏名尚口中听得最多的话。
实在无法想象，初见的那个粗犷不羁的苏名尚，一身随行无谓，嘴边始终挂着不俗于世的不羁之人，却会是今日因为她的事而处处小心的二哥。
“有二哥，子夜总是放心的。”子夜满心骄傲一笑，领着碧灵离开。“我先去楼下写药方，然后就……光明正大的回家。先走了啊。”
“对了，你的伤还没好，不许忘记喝药。”子夜走到楼梯一半突然严肃的回头对苏名尚叮嘱，在得到他肯定答案以后才转身将手高高举起，背对着他左右挥舞，一点点消失在楼梯里。
苏名尚看着她因为挥舞而露出的白皙手臂，晶莹而剔透。
——这丫头真是他的妹妹么？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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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碌碌行在丘城大街之上，迅猛而速急。
“小姐，是寒毒发作了么？”碧灵捂着子夜的手小声询问。
“可能是。”子夜努力咽下口中反酸，不让碧灵发现。“刚才那会儿突然感觉有些寒冷，可是晕眩之后又没有了那种感觉，现在只是有些累。想来是消耗过度所致，休息一下便好。”
“嗯。可是这会儿手还很冰的很，我给你暖着。”
子夜反手握住碧灵为她暖手的手，已不若平常温暖，却还是比她的暖上许多。“碧灵，有你在真好。”
“是我有你真好才对。”碧灵再反手抓过子夜的手，继续为她暖着。
“……，对了，今日义诊的事都准备好了么？”
“你身体都成这样了，还要去？我不同意。”碧灵受伤继续暖着子夜的手，满上却顿时冷脸不悦起来。
“碧灵，我不过是消耗过度才会这样，只要再不做消耗，今日就不会有什么事的，不过是明日晚上会多受点哭罢了。我们每月定时义诊，想来现在行医处已经聚集许多需要救助的病者，我若不去，他们怎么办？没钱进行及时的医治可是会死人的，碧灵那么善良，忍心看那些可怜人死去么？”子夜靠着碧灵坐的更近一些，娇嗔撒娇。
“对，对，对。你总有自己的道理。我不忍心看着他们受苦，就忍心看你受苦么？”碧灵松开子夜的手，背过身去。“我看我也不必为你暖什么手了。只有我为你的身子担忧，你却毫不为自己的身体上心，就算我再努力，也不及你自己糟蹋的快，倒不如不管你更好，省的我白白担心。”
子夜一呆，这话，听着很耳熟啊。
“碧灵……”子夜坐到碧灵对面，碧灵又转向了后面，子夜只好再跟着她转，口中不断叫着碧灵。
如此这般循环了数次，子夜突然哎哟一声坐到了马车车板上。“好晕，好晕，头好晕啊……”
“子夜，你怎么了？不是才说没事的么，怎么……”碧灵本是因为担忧她身子才生的气，此刻听她出声，早已不顾什么赌气之事，转身便要扶她。却见她正眯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乖巧而狡黠。让她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你……”
“我知道碧灵最是菩萨心肠，最疼我，最懂我的。今儿我一定紧紧跟在你的身旁，不乱跑，不出错，听你的话。你看成么？”子夜坐在地上，双手合十的拄着下巴看着碧灵。
“你……”碧灵最是受不了子夜这副模样，活像只犯了错在求饶的猫儿，可爱萌态。“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保证。”子夜顿时喜笑颜开，伸出右手于耳侧。
——保证不止这一次，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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