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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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三十七中，人类以部族的形式聚集在一起。听闻路明讲述之后，景昇发现此地和自己原本臆想的世界完全不同，这不仅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更是一个屠宰者生存的世界。
“上仙请用”
路明端来一碗黑色汤水，景昇眉头一皱，却还是轻抿了一口。一股苦涩之味立刻从景昇舌苔上蔓延开来。
“咳咳……”，景昇连咳了数声，口腔中的苦味方才去了少许。
“晨天部落是个小型部落，没有什么好招待上仙的，唯有这墨蕙做成的汤羹能拿得出手”，看着景昇表情，路明连忙解释道。
“不碍事”，景昇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未怪罪路明。这倒不是景昇托大，在听路明讲诉之后，景昇已知晓修士在这炼狱中拥有着极高的地位，加上路明先前多有得罪，是故此时表现得战战兢兢。
从进入此地之后，景昇便发现这晨天部落以老幼居多，但令景昇疑惑的是，部落中人普遍血气旺盛，哪怕是幼童，其血气旺盛程度也比外界成年人强盛。
用过墨蕙汤羹的午膳之后，路明一脸难色，头颅亦是低垂着。见路明如此神色，景昇便知对方有事相求，于是开口问道，“路明，你可是有事相求？”
路明闻声后身子一震，立刻朝着景昇拜倒，“还请上仙救命！”
景昇不明所以，扶起路明后问道，“你不妨先说说是何事”
“是”，路明恭声应道，随后向景昇道出心中所求之事。
此地众人虽是以部族形式存在，但部族之间的差距亦是极大。按照规模可以划分为超级部族、大型部族、中型部族以及小型部族。
下层部族每年都需要向统治自己的上层部族上缴贡品。而统治晨天部族的则是漯河中型部族。
“所谓的贡品，便是血食”，说到此处，路明脸上露出仇恨之色，随后继续说道，“部族众人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炼狱中，若想拥有强大实力，就需要食用血食……”
血食，以活人鲜血炼制，换言之，所谓的血食便是将别人的气血之力纳为己用。每一年的新生儿中，仅有通过测试的强壮婴孩能够存活下来，其余未通过测试的婴孩只能成为这些幸存婴孩口中的血食！炼狱中，部族的延续如此残酷！
“晨天部族虽是小型部族，但纵然是在小型部族中，晨天部族亦属于末流”，路明喉头如有哽咽，“我部每年无法通过测试的孩童根本不足以炼制血食上缴，为了延续部族，族中很多成年人便以自身气血炼制出血食上缴”
“相信上仙进入晨天部族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我部中以老幼居多，几乎看不见成年者，这是因为丧失气血之人若不能及时补充到足够的气血，便会在短短数年间急速老化。”
“今年除非祭献族中半数以上的人，否则实难拿出足够的血食……”
路明的话深深震撼着景昇，而这所谓的血食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你想让我如何帮你”，景昇抿了一口墨蕙，那苦涩的滋味在此刻已经不算难忍。
路明先向景昇一拜，方才艰难开口说道，“本来小子不该为难上仙，但仙人在炼狱中拥有极高的地位。仙人若能向漯河部族来使言明我部情况，令我部今年上缴血食的日期推迟一些……”
景昇眼中神色渐渐转寒，路明所求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句话罢了，于情于理景昇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景昇所恨的正是路明这种委曲求全。在景昇看来，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本身就是错的，为何就没有人去抗争？
“生存”，怒气已过，景昇心中为自己的无力暗自叹息，“多么悲哀的一个词，若非遇到师傅，我不也是随波逐流，忍气吞声地过完一生吗？”
“上仙……”
景昇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心中已无迷茫，“此事我不会帮你”
路明惊讶过后，脸上立刻出现绝望之色。
“不过……”，景昇突然开口，令路明神色再次紧张。
“晨天部落若是奋力抗争，我愿助一臂之力”
眼见景昇神色严肃，路明心道对方此言并非推脱之辞，对着景昇躬身一拜，路明苦笑道，“上仙有所不知，中型部族实力何止胜过小型部族千倍，遑论晨天部族更在小型部族末流之位，否则的话，这一族之中，就怎么让我这少年人担任族长之位？”
“哦？那我问你，纵然安然度过了这次，下次晨天部族又该如何上缴血食，难道还要靠你这族长在外猎杀？”，景昇目光灼灼，语气步步紧逼。
路明眼神恍惚，内心似在挣扎，尔后答道，“此事重大，小子无法擅自决定，还望上仙让小子与族中长辈商议一番。”
“好，不过我只会等到明日清晨，到时若得不到答复，我自会离去”
“时间已经足够，多谢上仙”
路明离去后，屋中只剩景昇一人，再次端起手中墨蕙，景昇双目注视着碗中漾开的漆黑汤羹，心中决意已起了莫大变化，“人生一世岂能任由他人说了算，既然我走上了修真道路，我的人生便只能由我自己做主！”
碗中墨蕙一饮而尽，嘴里的苦涩似乎是在向景昇诉说着这个决意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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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中并非没有黑白之分，只是白昼极长，而夜晚又十分地短暂。
山峦之巅。
吐出最后一口浊气后，景昇从入定中醒来，双目睁开的刹那，正好见到东边急速而来的一片赤红。
“晨天部族，你们会如何抉择呢？”，景昇轻声自语道。
昨夜，晨天部族议事厅中的灯火彻夜明亮，景昇本可魂识散出，从而探知晨天部族会如何选择，但景昇没有这样做。
对于景昇而言，晨天部族不过是自己暂居了一宿的住地罢了。若晨天部族选择继续委曲求全，景昇不会勉强。
当天际完全被那片赤红取代之时，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出现在了景昇面前。
“相信晨天部族已经有所选择了，告诉我结果吧”，景昇看着这两名来人说道。
“上仙，我……”
路明向前一步，欲向景昇回复，但与此同时却被他身旁的一名老者搭住了肩膀。
“父亲？”，路明不明所以，转头朝老者问道。
老者并未理会路明，而是朝着景昇问道，“上仙应该是筑基修为吧？”
景昇闻言有些诧异，却还是回道，“没错，我的确是筑基修为”
老者眉头深皱，说道，“我叫路海，是路明的父亲，上仙与小儿相遇的经过我已从小儿口中听说”
“但我不明白的是，上仙只是筑基修为，胜过小儿路明尚且吃力，又如何敢夸口与漯河部族抗争？莫非因为上仙的一句话，就要我全族以性命相拼？”
老者路海口中虽然称呼景昇为上仙，但语气中并无恭敬，更多的是质疑和愤怒。
景昇看向路海，眼中没有丝毫动摇，“我修为的确不高，亦无保全晨天度过此次危机的实力。但晨天若是选择反抗，景某人愿以性命交付！”
景昇话语落下，路明父子二人皆是一惊，路海不解道，“上仙似乎与晨天部族并无瓜葛，如此做又是为了什么？”
“人生一世，总有一些事情值得用性命相搏。我虽与晨天相逢于陌路，但与漯河相抗既然是我的提议，我又岂有抛弃晨天独自苟活的道理？”
“这……”，路海父子二人相视无言，良久后方才听见路海说道，“上仙果然是性情中人，可是如此做实在鲁莽……”
景昇听到此处时已知晨天的选择，心中不禁一叹，“罢了，我本是过客，又何必自作多情？景昇啊景昇，你何时才能学会不感情用事？”
“上仙的好意，我晨天部族心领了”，顿了片刻，路海继续说道，“路某无颜恳求上仙向漯河部族说情，但路某还有一事相求，望上仙能够答应”
“何事”，既然晨天已经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景昇自然不会在此地久留，但对于对方所求之事还是有些好奇。
“路某希望上仙能将小儿带离此地”
“父亲！”，路明闻言吃惊不小，“我是一族之长，怎能在部族临危之际逃之夭夭！”
路海呵呵一笑，抚摸着路明头顶，“傻小子，现在部族中只有数十人，可谓是名存实亡，你若能离去，便可延续我晨天之血脉，这不正是族长的责任吗？”
“父亲，你难道还将我当孩童不成？我绝不会离开部族的”
路明语气坚定，路海见自己孩子已有族长威仪，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欣慰。
“既然已经决定遣散族人，你跟着上仙，生存下来的几率才会更大”
“父亲！”，路明喉头哽咽，如果景昇真有力挽狂澜之力，晨天不会如此选择，但如今看来，这已经是最后的选择了，“不，无论生死，我要和父亲在一起！”
“傻孩子”，路海蹲下身子，目光慈祥地看着路明说道，“记住，好好活下去”
说完之后，路海一记手刀看向路明后脑，将路明击昏后，路海起身，转向景昇后，路海拜道，“还望上仙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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