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危机四伏激千层.4
我被一群小舍人拦在景泰殿外,急得不行说道:“我有要是要面见父皇,你们让我进去!”
王舍人见状,说道:“贵妃娘娘才服侍完陛下用过药,此时陛下已休息,公主改日再来吧。”
我拉住王舍人,恳求道:“大监,我真的有很急的事情要与父皇说,麻烦……麻烦大监,能否通融一下。”
洛贵妃从殿内走出来,一贯的长眉入鬓,她厌恶地眄了我一眼:“来人,将这个野丫头轰走,若是扰了陛下休息,本宫看谁能担待得起!”
我情急之下拉住洛贵妃的云锦,“娘娘,南笙有急事要面见父皇,望娘娘开恩,让我进去——”话还没说完,便被洛贵妃响亮的耳光。
我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尚未回过神来,洛贵妃身旁的婢子便将我推倒在地。
洛贵妃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红唇攒出动人的笑,“婉妃那贱人自己没有规矩,教养出来的孩子,也没有半分规矩!一个出身冷宫的野种,竟也敢对本宫大呼小叫!”她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下人,喝道,“还不将她撵走,省得在这里脏了本宫的眼睛!”
“贵妃娘娘这句话,说的未免太过分了吧!”
梓黎突然出现在我身旁,神情冷冷,周身似不识半分人间烟火的气息,就连发火的话也是说的如同冰雪泠泠。
一双温暖的手把我扶起来,我捂着脸看向身后,那温润如玉的公子不是秦墨有还能是谁?他见到我狼狈的模样,神色动怒,他低声说道:“把手放开,我看看,可是被刮到了?”
我不愿意挪开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背过身,告诉自己不要在旁人面前落泪,这只会让他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洛贵妃冷笑一声:“今日吹的是什么风,大公主难得出来一次,怎地一出来便要跟本宫做对?哦,还有秦家公子,怎地,也想学别人强出头?”
梓黎毫不客气地说道:“父皇以德治国,若是他知道贵妃娘娘如此刻薄,不知会做何感想?”
我拉住梓黎示意她不要再讲下去。梓黎看似冰冷不可亲近,实则心直口快,但是洛贵妃一向心胸狭窄,又岂是能忍得下被人当众嘲讽这口气的人?
洛贵妃丹凤眼眯了又眯,她挑起长眉说道:“本宫竟也不知道大公主竟是如此口齿伶俐之人,今日算是领教了!只是,你们今日若是想强闯景泰殿,就别怪本宫以谋逆之罪判处!”说罢,她狠厉的眼风便扫到了我身上,哼了一声一挥长袍转身进殿。
梓黎转过身,瞧见我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你这副样子怎么回去?让婉妃见到了,你让她怎样想?”
我捂着脸说道:“你不该为了我去把洛贵妃得罪得这样狠。”
梓黎淡淡道:“得罪便是得罪了,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也光是为了你。”
我问秦墨:“丘阖之战南夏战败和哥哥身陷囹圄的消息会在多久之后传入南夏?”
秦墨不假思索地说道:“应该是两日后,边防的消息一向返回得快,何况战况瞬息万变,这期间恐怕会生出诸般变故。”不待我问,秦墨便接着说道,“下一次探子回返消息是在今夜子时,公主若是心急,子墨会在今夜以信鸽传消息于公主,只是——”
我知道他欲言又止说的是什么,点头说道:“能有多少便告诉我多少,事情都发生了,难道,我还不能接受吗?皇姐,秦墨,我今日实在是累得很,便先回去了。”
梓黎目送着南笙离开,淡淡问道:“秦家的情报一向不与外人所道,子墨你这样做,难道不怕宗族怪罪吗?你一向稳重细致,怎会做这样的买卖?”
秦墨不在意地笑笑,说道:“微臣也不知道。”
梓黎挥手让侍女下去,对秦墨说道:“左右今日无事,你便陪我走走吧。”
秦墨拱手行礼说道:“诺。”
虽然已是初春,但是梓黎一向畏冷身上仍旧裹了一层白狐裘,她踏上荷花池畔上的石桥,放眼望去满池尽是绿藻残叶,她说道:“出淤泥而生荷,精心照料之下的花草虽然精美,却总是不如那破泥洗垢的白荷来得令人惊艳,子墨确实好眼光。”
秦墨微微一赧,“大公主——”
“当初你托我与萧奉暗中照顾那个少女,我应你的情也算是对她多番照拂但也在暗中细细观察过她,”早春的风尚带着几分料峭春寒,梓黎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披风,“你的眼光还算不错,在那么多世家小姐王室公主中独独看中了一块璞玉,若是你真喜欢她,便去求母后吧。虽说母后如今掣肘于洛贵妃,但有我从旁相助让南笙出嫁应是容易的。之后恐是多事之秋,若再晚一点,恐怕——”
秦墨神色黯淡了些许,但他嘴旁仍旧带着明朗的笑意,说道:“总要她心甘情愿地嫁给我,若有半分勉强,那也只是多增了伤心人罢了。”
“怎地?”梓黎疑惑地偏了偏头,“难道,南笙不喜欢你?那会是谁?”
秦墨苦笑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是她的秘密。”
梓黎看着远方,思绪像是飘到很远的地方,良久她才说道:“记得当年你、我、萧奉品茶论书的时候,三皇弟曾问你以后会娶位怎样的夫人,可还记得你怎样答的?”
忆及往事,秦墨嘴角带起抹温润的笑意,他点头:“自然记得。”
情之所钟,自然情之所至。
梓黎转过身背对着秦墨,幽幽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说如果,又一天,我和南笙你只能保全一个,你会选择谁?”
秦墨皱着剑眉,对于梓黎突然问出这样一个‘幼稚’的问题感到不解。但是他了解她,从小到大被皇后逼着捏着性子到了如今这冷然性子。秦墨尚在琢磨着梓黎那个问题中的深意,却听梓黎自己语气中带着三分冷意道,“本宫知道了。”
秦墨沉声说道:“大公主若是有难,秦墨必定竭尽全力相助。”
梓黎弹了弹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她勉强一笑,“想必今日之后会有许多事情,你,便先回去吧。”
秦墨迟疑了一下,但仍旧是说:“诺。”
梓黎看着自己如春水一般的手指,脸上出现了思付的神情。她曾经见过南笙的手指,虽然细长漂亮却还不如一般的世家小姐的手细腻,看得出吃了不少苦,但那个生在冷宫长在异族的少女却仿佛占尽了这长安城中最瑰丽的颜色。
自打懂事起,母后便照着嫡公主的要求束缚着她,一板一眼,一止一行。她出生在汉宫最明丽的宫殿,自出生到现在所有吃穿用度无非是最好的,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比着嫡公主的模子打磨刻好。
梓黎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她也明白,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会有代价的,或早或迟。
汉瓷罩着灯火,映出柔柔的光。
阿福提着走马灯走进我,柔声说道:“公主,已是过了子时,快睡吧奴才在这里守着。”
我坐在小马扎上抱着膝盖摇摇头,“阿福,若是累了你便去休息吧,我……我再等等。”
阿福沉默地坐到我身旁,良久才说道:“你的性子,真是像极了你的母妃。认准了一件事情,便是执拗得紧,便是再遍体鳞伤也是死抓住不放的。”
我如同幼时一般靠在阿福的背上,幽幽道:“阿福,你很少提及母妃的往事。”
阿福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咳,“你母妃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女子,这汉宫中的女子怕是再没有比她心地还要好,比她还要漂亮的了。”阿福捂上脸,“当年她生下你,便是整日整日地呆在冷宫的琼花树下,一坐便是枯坐半日。我原本以为那是她的心结,却不想,她却如此执拗,生生将自己逼得神志不清。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样傻的女子……”
自我有了记忆起,母妃便是疯疯癫癫的,如今听阿福这样说,我便觉得母妃的神志不清恐怕与秦墨口中那位战死在壁漯之役的将军脱离不了干系。
正想问出口时,阿斑便锐利地惊叫起来。送信的白鸽被阿斑吓得只敢盘旋在殿外,不敢进来。
我拍了拍阿斑的头,走出去伸出手,那白鸽子才敢停在我的手上。取下缚在它脚上的信条和多出来的一封信,我本要打开可是手指却抖得厉害。我不曾告诉过阿福萧敛生死攸关的消息,所以他对于我如临大敌的神情感到一丝疑惑,唤道,“公主,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沧澜四皇子身受一箭,坠崖,生死不明。二皇子领兵逐退燕军,不日,归程。”
明明是早春,可是我却冷得如同坠了冰窖一般,浑身都在冷得打颤。两颗眼泪重重地落在地上,片刻后便融进了地里不见踪影。急忙打开剩下的一封信,信上是秦墨的笔迹,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尚未看完时,突然原本早已安静的长春宫此时人马喧嚣。
阿福提着灯:“公主,这信上说了些什么?”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他说的不错,倒是提醒了我。”如今萧敛生死未卜,萧恪的军队不日之后就要抵达长安,若是不做好充分的准备,按照洛贵妃睚眦必抱的性子,我如何能保护婉妃和阿福他们。
月河姑姑身边算是管事的侍女匆匆跑来找我,叫道:“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我叠好信揣入怀中,问道:“怎么了?”
那侍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娘娘梦靥,惊醒过来病情加重,娘娘……娘娘她要见您!”
……南笙,记得我不在的时候替我好好照顾母亲,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喉咙如同卡了一根鱼骨一般令我想要大哭一场,却只能深深吸一口气,将所有难过和眼泪都咽回去。强打起精神,我跟那侍女一边向外走着,一边说道:“别慌,可叫了御医?”
侍女说道:“这个时辰就连值夜的小舍人都慌乱不急,虽然已经派人去请了,但是恐怕还会有许久。”
我道:“阿福,你是长春宫的掌事舍人,便由你跑一趟,无论如何也要请太医过来。“
阿福忙说道:“公主别担心,奴才就是求也要把那太医求来。”
迈进婉妃的房间,整件屋子每个人都是人心惶惶的模样,婉妃捂着心口气若游丝地靠在月和身上。我跪坐到床畔榻上,握着婉妃的手,轻声说道:“婉姨,我来了。”
婉妃睁开眼睛,岁月并没有带走她的美丽,只是多年的病痛让她的脸色和嘴唇显得比常人更加苍白,而这时却是面如金纸。她捏了捏我的手,蹙着一双秀气的眉说道:“南笙,我刚才做了个梦。”
她的一双手冰凉如水,我心疼地握着捂了又捂,只听她说道:“我梦见……我梦见,我梦见敛儿了。他对我说,他好累好累,”萧敛的一双眼睛的形状像极了婉妃,而如今这样的一双眼睛却看着我,让我几乎想要落荒而谈,婉妃深深的看着我,“他说,他很累。”
我给婉妃捏了捏被角,努力地撑着笑容,说道:“婉姨,哥还在打仗,你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婉妃一直盯着我,一双眼睛带着泪,“不会的。他一定是出事了,南笙,每个母亲与自己的孩子都有着感应,这次敛儿出征我便一直觉得心中不安。”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视着婉妃,认真说道:“婉姨,哥会没事的。哥哥一向孝顺,他又怎么会舍得丢下你?”
月和姑姑端上一碗药,我接过来给婉妃正要给喂下,婉妃却撇过头紧紧地绷着嘴角,一颗泪挂在她颤抖的嘴旁欲坠不坠。她推开药碗,“我不想喝。”
我劝道:“婉姨,良药苦口——”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便是喝了再多的药也是这样。”婉妃躺下去捂着心口,似是疼得厉害,就连额头上都出现了一层薄汗。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我回头叫到,只听婉妃细不可闻地唤了我的名字,我扑倒她身前,眼泪一下子便落下来,“婉姨,南笙在呢!南笙在呢!”
婉妃摸了摸我的头发,说道:“真的好可惜,我恐怕不能见到敛儿娶妻,看到你嫁人了……上天待我终是太过薄凉。”
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萧敛将我带回了他的家,这个女子给了我母亲般的温柔与疼爱,而如今萧敛生死未卜,婉姨病痛难捱,我却毫无办法。
眼泪像是不值钱的豆子一般掉着,我哭着说道:“婉姨,你要撑下去……等哥打完了仗,他就会回来,就会娶李乐!你还要看着他娶妻生子,还要看着我出嫁呢!”
阿福高声叫道:“来了!来了!何太医来了!”
何太医一向是给父皇治病的,只是这几年因为洛氏献丹药进巫医而闲置。阿福拉住我给太医挪了个地方,小声说道:“公主别担心,何太医医术高超,定能救下娘娘的。这里月河她们熟悉也有宫女在帮忙,你就到一旁休息一会儿,奴才去打盆水来,给公主你洗一洗脸。”
月河看着我,一脸心疼,说道:“娘娘的病情时好时坏,许是这次太过但有殿下便加重了病情。公主不要太过忧心,等殿下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木木地点头,便让他们各自忙去了。我走到台阶上膝盖突然疼起来,只能弯着腰缓缓蹲下来,坐在台阶上。
天上挂着一弯镰刀一般的月亮,映着月光的露珠顺着青草的脉络滴到我的衣袖裙角上,深深浅浅就像绣上去的花纹。
月河姑姑说得对也不对。
婉姨的病情加重是因为担忧萧敛,可是她说等殿下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我想到秦墨传给我的字条上的写着‘生死不明’,只要一想到便觉得那样心寒。我不知道若是当这个消息真正传回长安,等到萧恪耀武扬威地带领军队回来,我该怎么办?
手捂住眼睛,我张着嘴巴大口呼吸着,怕哭出声音来惊动长春宫里的其他人,可是眼泪落进嘴巴中又是那样的苦。
阿斑落到我肩上,用鸟喙蹭了蹭我的手,它如今已长成了一只真正的游枭,搏击长空,快如闪电。
我抬起一只胳膊,它便落在上面,我轻声说道:“阿斑,如果你真的听我的话,便替我去找哥哥,无论如何,都要替我找到他。”
阿斑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它偏了偏头盯了我半响,然后猛地振翅一飞便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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