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二天早上闻人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在城主府吃了早饭之后,方景仍然宿醉未醒,城主府的人将她带到了城主府的门口。在那里,有一顶小轿准备着将她送回甄家。
城主府里的那些青衣小厮都不见了,良珺良姜等人也都不见了。闻人安一问才知道,原来德清王已经带着人回京了。至于为什么他昨天晚上要把闻人安留下来问那些问题,闻人安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再猜。
回到甄家,甄大娘见到闻人安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松了一口气。闻人安感到很奇怪,对于甄大娘来说,她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失忆女子,顶多在甄家住了一久罢了,甄大娘为什么见到她回来会有这样的表现?
原来,昨天晚上甄大娘见城主府和德清王的人把醉醺醺的甄昀送了回来,却不见闻人安,甄大娘从被德清王安排留下来照顾她和甄昀的人的口中知道,闻人安被德清王留在了城主府,说是德清王想和闻人安聊聊,心中就开始有些担心。闻人安一夜没回来,她就在家中担心了整整一夜都没有睡好。
听了甄大娘告诉她的这一切之后,闻人安心中有一股暖流流过。她从小父母双亡,亲情的味道,她早就忘了。但是,甄大娘给了她一种从小到大从未感受到的……家的感觉。
是那种,你饿了他们即使自己饿着也要把东西给你吃,你渴了就算只剩随后一滴水也会让给你,你困了就算以肩为枕也会尽量让你安睡,你受伤了会为你心疼,你不在会为你担忧的感觉。
闻人安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外面贪玩迷路了,第二天早上被同乡的人找到送回家,母亲对她说:“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即使是责怪,也掩盖不住眼中的欣喜。
“对了大娘,昨天那个留下来照顾您和甄公子的人有没有说些什么?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闻人安问道。德清王一行人肯定是在她早上醒来之前离开的,那个人是德清王的人,离开的时间应该和大队伍差不多。通过那个人离开的时间,应该可以推断德清王等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甄大娘摇摇头,回答道:“没有。只是说昀儿醉了,王爷想把你留下来聊聊,怕无人照顾我和昀儿,所以遣他来照顾。然后就什么都没有说了。至于离开的时间,我也没有注意,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发现他不见了。”
甄大娘每天早上都会早起织布,并出门撒下谷子喂一喂附近的以及路过的鸟雀,连甄大娘都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走的,那德清王一行人应该是趁着夜色离开的。
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王爷,有事就来事办完了就走。就如同闻人安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一样,连走都走得悄无声息。不过,这样的作风倒是比那些来来去去敲锣打鼓打扰百姓生活的达官贵人要好多了。
甄昀对于自己喝醉了之后做了些什么完全记不得了,就连拿了城主府的酒杯这件事情就算闻人安百般确认他的确这样干了可他还是想不起来,甚至还想否认。闻人安十分无奈,果然醉酒的人就是这样,只好作罢。
过了几天,甄昀受到了朝廷的封赏。朝廷封他为鄢城城主,即日上任。甄昀从小研读史书屡试不第,这回终于因出使有功而谋得了一官半职。要走的那天,甄昀很高兴,就连闻人安故意逗他他也奇迹般地没有回嘴。
甄昀走了,甄家小院又只剩下了闻人安和甄大娘两个人。闻人安依旧每天读书,了解南诏的历史和周围各国的情况,有时闻人安也会想起那个面若冠玉英气逼人的年轻王爷。方景偶尔会请闻人安和甄大娘到城主府里吃吃饭喝喝茶聊聊家常。生活平平淡淡没有波澜。
闻人安甚至觉得她穿越后的生活可以这样平淡如水地过下去。直到有一天,德清王再次来到了颢殷城。
这次,不需要德清王说,闻人安都知道他为什么要来。
上一次北鲤和炎荒联兵失败,南郦本来以为北鲤王会安分了,谁想北鲤王并不死心,而是调整兵马,在一个月后,用北鲤的军队开始攻打北鲤和南郦的交界线——颢殷城。
琴苏涧并不在颢殷城与北鲤相邻的那一边,所以甄大娘和闻人安并没有事,但是战火点燃,整个颢殷城的人都无法坐视不理,连甄大娘也自告奋勇承担战场医护和后方补给的工作。朝廷听闻后,派遣从三品云麾将军公羊昊带兵抵抗北鲤,德清王楚策为督军,前往颢殷城。
闻人安再次见到德清王,是在颢殷城的城楼之上。德清王正在和公羊昊讨论明日的防御战略,闻人安求见。
北鲤与南郦交战,南诏也蠢蠢欲动想要趁着南郦抵抗北鲤从中分一杯羹,出兵攻打南郦南部和南诏的交界线锦城。彼时北鲤炮火猛烈,即使朝廷派大军给公羊昊领兵防御,颢殷城也十分危险,更别说分兵前往锦城了。但是就看南郦除了派到颢殷城之外剩下的那点兵力,别说根本不够对抗南诏大军,就算够,倾巢而出也会导致南郦中央亏空,实在是下下之策。
“草民不才,自请带兵抵御南诏。”
闻人安单膝跪地,道。德清王皱眉,脸上的神色表示他觉得闻人安是在开玩笑,一旁的公羊昊哈哈大笑,“你开什么玩笑?就你,带兵抵御南诏?你算是什么东西,看你这一张小白脸,怕是连把刀都拿不动吧,还说要去抵御南诏,别逗我了。”
德清王摆摆手,制止了公羊昊打算派人把闻人安赶出去的行为,伸出手来想要扶起闻人安,道:“闻人先生,本王知道你心系南郦,想要为国出力,但战场上的事并不是开玩笑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被染上鲜血。闻人先生还是回去吧,锦城那边,朝廷会派兵的。”
闻人安执着地跪在地上,并不起来。
“草民知道草民只是一介布衣,王爷可能觉得草民是在口出狂言。只是,请王爷相信草民,草民一定能够赶走南诏蛮兵,保卫南郦疆土。”
“我看你就是在口出狂言,兵家大事岂能容你这个小白脸当做儿戏?王爷,我看还是把这小白脸赶出去吧。”
还没等德清王开口,公羊昊就不屑道。公羊昊是个身高九尺的魁梧汉子,满脸横肉,脸上一道疤从鬓角蔓延到胡子蓬松的下巴,听说曾经抵抗北鲤立下过战功,被朝廷封为云麾将军。这公羊昊也是三四十岁的人了,有个老婆还不满足,还娶了两个小妾,左拥右抱不亦乐乎,想必即使十年前征战沙场,现在也是髀肉横生了。
闻人安低着头,神情依旧淡淡,声音却有些鄙夷:“将军错了。沙场征战,最重要的,除了勇,还有谋。有勇无谋,顶多只是匹夫一个,不足为惧;而若是有谋,则可以只手覆千军。草民自知论勇比不上将军,可论谋,将军未必比得上草民。”
闻人安这话分明是看不起公羊昊,暗讽公羊昊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公羊昊偌大一个汉子,哪受过这种耻辱,更何况还是一个他看不上的口出狂言的小白脸,当下便拍桌叫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来比一比,若是你输了,你就跪在老子面前老老实实叫爷爷。”
闻人安抬起眼来,斜眼看着公羊昊,“那若是将军输了呢?”
公羊昊不以为然,似乎觉得这根本就不可能,“若是我输了,我跪在你面前,叫你爷爷!”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德清王此刻走到两人之间,道:“两位暂且冷静一下。闻人先生请起。不如先生说说,先生打算怎样抵御南诏的进攻?”
闻人安起身行礼道:“危事无恒,方随病设。战场应变之术,战前不可言谈。南诏此次攻打我国,是想贪图利益,其攻势必然凶猛而短促,如果直迎锋芒是不行的,必须要采取一些诡诈之术,以我方最小的伤亡,挫败敌方最多的军队。我方势弱,南诏必然轻敌,加之南诏此次攻打的目的,以及南诏急躁的特性,士气很容易高涨,也很容易溃散。只要有一仗大胜,那么南诏士气必然溃散。当他们觉得无法从我国获得利益时,就会撤兵。”
公羊昊打断了闻人安的话:“你说的倒是简单,老子不稀罕。你倒是说些实际的,这仗应该怎么赢?”
闻人安斜睨了公羊昊一眼,随后转过身来,面对着公羊昊,道:“请将军听我说完。将军觉得,敌强我弱,要怎么赢?”
公羊昊有些不耐烦,“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子呢?你有屁快放,没事就滚,不要耽搁我和王爷商量御敌大计。”说着,就要叫人来把闻人安赶出去,却再一次被德清王制止了。
德清王的脸上微有愠色:“公羊将军,此时南诏与北鲤双双进攻,我南郦正是用人之际,请公羊将军让闻人先生说完。”
公羊昊闭了口,神色却依旧不平,看着闻人安,眼里充满了挑衅。一脸“老子就要看看你这小白脸说得出什么”的表情。
闻人安感激地看了德清王一眼,心中对于德清王的好感度刷刷刷地往上蹿。忍住想再斜公羊昊一眼的冲动,继续道:“可编三队。先从士兵中挑选出较为勇猛之人编成一支队伍,再从民间重金招揽愿意当死士的人编成一支队伍,再将剩下的士兵编成一支队伍。锦城与南诏的交界处地势崎岖,多山川峡谷,很适合埋伏。先派弱的那一支队伍的一部分士兵前去诱敌,深入,一支较强的队伍埋伏在两侧,剩下的那支队伍埋伏在后。待诱敌深入,先另后面的队伍冲出来拼杀,南诏军必乱,再令两侧队伍冲出,最后,令最前面的队伍回过头来掩杀。”
德清王听着连连点头,连公羊昊的神情也不免改变了许多。但公羊昊依旧碍于面子不肯认输,依然强辩道:“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空嘴讲讲纸上谈兵,谁知道到时候到了战场上会怎么样。”
闻人安的声音有些微怒,却又不好发作。“草民刚开始时就已经说了,危事无恒,方随病设。到了战场之上,草民自然会有办法应对局势。不如草民与将军打个赌,赌注就是将军刚才所言,若是草民真的防住了锦城,那将军就输了;若是草民丢了锦城,除了刚才将军所说之外,草民还会献上项上人头谢罪。”
公羊昊梗着脖子大声说:“赌就赌,谁怕谁?到时候你这小白脸可别哭鼻子。”
德清王楚策拍掌笑道:“好!那本王就作一次证人,两位可得记好了。只是,这件事情,本王做不了主。还得等本王上报朝廷,再由圣上定夺。”
得了吧……话虽然是这么说,当初出使的那件事情,人选还不是你说定就定。
闻人安现在都还在怀疑,甄昀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一介平民,德清王虽然是王爷,先帝也的确让德清王辅政,可德清王又不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再加上还有太后这座大山在呢,德清王都成功了。要是说德清王没有办法,骗鬼都不信。
闻人安内心吐槽,嘴上却说道:“多谢王爷。只是,沙场大事不能拖延,还请王爷尽快。”
出了城楼,闻人安轻舒一口气,心中却丝毫没有放松。这回,可是正正宗宗地把自己的命和南郦搅在一起了。
不过既然上天给了自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何不好好把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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