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天一早，闻人安就被德清王召唤到了书房。进了书房一看，书房里不仅有德清王，还有甄昀，显然也是刚刚被叫来的。
一一行了礼后，德清王示意甄昀和闻人安随他过去。跟着德清王走过去，闻人安看到，在桌上，有一幅地图。闻人安是识字的，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南郦、北鲤、炎荒与其他蛮族分布的地图。
德清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这是北鲤鄂城。蛮王鲁格和北鲤王北宫华现在就在这里。目前，北鲤与炎荒的士兵都在朝这一个地方来。”
说着，德清王的手指慢慢往下滑，在要滑到颢殷城的时候止住了，在地图上的一个地方用手指画了个小圈。闻人安定睛一看，并没有标注城名，而是画着起伏的山峦。据地图上的位置看，这座山离颢殷城并不远。闻人安虽然穿越过来没多长时间，但是看到这里还是觉得脊背发凉。如果北鲤炎荒真的出兵的话，那么第一个攻打的目标肯定是位于南郦与北鲤交界处的颢殷城。
“炎荒不比我们汉人。炎荒蛮子素来野蛮，他们的军队经过的地方，□□掳掠无所不作。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仗可以打，有财宝可以抢，有女人可以睡，那么就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不用想都知道到时候颢殷城会是怎样一番人间地狱般的惨象。闻人安咽了口唾沫。甄昀拱手鞠躬道：“草民毕竟只是一介布衣，还请王爷下示草民，蛮王鲁格和北鲤王北宫华到底是怎样的人。”
德清王清俊的脸庞上没有表情，声音淡淡：“北鲤王北宫华，即位仅三年，做的事却不少。他一上任就剿灭了在北鲤专权的几个宦官，便一一削弱了前朝老臣的势力，至今，北鲤的超政大事已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此人脾气古怪野心勃勃，不好估测。不过——”
德清王的手指滑到炎荒的位置，“蛮王鲁格心狠手辣，做事不计后果，却最喜欢五样东西。”
闻人安不语，静静地听着德清王的话，倒是甄昀问道：“哪五样？”
德清王伸出五个纤长的手指，“权力，金钱，美酒，面子和女人。”
甄昀恍然大悟，与德清王相视一笑，一旁的闻人安看得云里雾里。这五样东西，大部分人都喜欢吧？
“北鲤给他的，是金钱美酒，我们，就可以从其他的方面下手。”
甄昀继续道。闻人安这才明白过来。权力显然不可能，那就有两样，面子和女人。女人好说，闻人安并不相信德清王手下没有豢养那么几个才貌双全的美姬。只是，刚才德清王将女人也算在“东西”的行列，让闻人安很不舒服。至于面子，堂堂蛮王当然不需要他们给面子，那么，就只能用丢面子来威胁他。
“劳烦王爷了。昀想请王爷找一位容貌倾城，最好会骑射的年轻美姬。”
甄昀拱手道。德清王点点头，“自然。”
接下来，关于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吃饭的时候，甄昀和闻人安才从书房中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找你呢。行啊你，以前可没看出来你有这等本事。还有，你不是说失忆吗？怎么这下又想起来自己叫什么了？”
闻人安翻了个白眼，“现编的。”
甄昀：“……”
德清王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天下午，甄昀和闻人安就见到了一个女子。闻人安看了一眼，果然是国色天香。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正是青春少艾，极美的女子，美丽而妩媚，眉目妖娆。尤其是那雪白的肌肤，即使是在现代见过很多肤白似雪的做沐浴露等各种广告包括演戏的女星，闻人安也不由得为这皓雪般白皙玫瑰般娇嫩的肌肤而惊叹。闻人安顿时想起了三国时甘夫人与玉人的故事，看来，在这世界上真的有人的皮肤能够白到这种地步。
因为闻人安是以随侍的身份去，所以德清王只是派了两个贴身丫头给甄昀。这两个丫头是两姐妹，一个唤作良姜，一个唤作良珺。作为姐姐的良姜长得并不算出众，只是做事冷静稳重，而作为妹妹的良珺却长得清丽秀美，就像邻家单纯的小妹妹，活泼爱笑，声音如银铃一般，看起来十五六岁，是个天真干净的小姑娘。
甄昀在她们面前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形象，再加上他本身也生得一副不错的好皮囊，经常弄得小姑娘良珺一脸花痴。闻人安也很喜欢爱说爱笑的良珺，相比起来，姐姐良姜就显得沉默许多。明明看起来也只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做事却十分老练，和良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德清王这一对侍女，派得很有水平。
另外，德清王还给甄昀和闻人安派了几个随身侍卫。关于这个闻人安倒没有怎么在意，既然是小王爷安排的那么必然非常会打，只要会打那么闻人安对于随身侍卫也就没有什么可关心的了。相比之下，还是那两个软妹子比较让人感兴趣。
在城主府的生活，除了每天商议商议出使的事情以外，就是每天看看史书赏赏花喂喂鱼。每天早晨小王爷要么派方景要么亲自和颜悦色地来给闻人安普及一些时政讨论讨论问题。小王爷对闻人安与常人不同的见解很有兴趣，闻人安也惊叹于小王爷的平易近人。
当然，在城主府也没有住多长时间。从那天大张旗鼓地办了宴会之后，城中百姓就知道了德清王来颢殷城了，就住在城主府。闻人安与甄昀只不过在城主府待了不到半个月，就在一天晚上被塞上了马车。
德清王只是给他们了一句话：“如果北鲤知道我们派人出使，一定会派人阻拦。你们先走，一路隐藏身份，注意不要暴露。朝廷同时会派一对假的出使队伍吸引北鲤的注意力，等你们到达白城的时候，会和大队伍会合。”
闻人安表示可以理解。白城是鄂城的临城，与鄂城就隔着一座不大的山。与甄昀和闻人安随行的只有良姜和良珺，还有三个护卫。
甄昀坐在马车里，良珺和良姜坐在马车前的木板上，一个护卫驾驶马车，另外两个护卫和闻人安骑马。闻人安一身月白男装，很普通的款式，没有什么花纹，头发用一根木簪子挽在脑后。几个护卫穿得也很普通，寻常人看见顶多就以为这是哪个员外家的车子。再加上护卫都是挑山野走，几乎不进城，所以也没多少人会看见。
旅途生活枯燥而又单调。良珺前两天还时常说些笑话打打趣儿，良姜偶尔应答一下，过了几天大概是累了，也就很少说话了。闻人安每天都坐在马上没日没夜地赶路，感觉都要长痔疮了，那几个护卫老兄又都拉长着一张扑克脸不说话，人生简直寂寞如雪。
走了不知道有几天，在看见城门口那大大的“白城”二字的时候，闻人安简直要落泪。良珺仿佛一下子打了兴奋剂一样，一双大眼睛闪啊闪，“那就是白城？终于到白城啦！”
顺利地进城之后，护卫轻车熟路地带着甄昀一行人来到了一个驿馆。在驿馆里，闻人安看到了一群衣着华贵的侍女护卫，院中还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甄昀走下车去，“一路上怎么样？”
为首的一个护卫走上前行了一礼，“不出王爷所料，在半路的时候遇到了北鲤派出的杀手。先生的替身已经死了。幸好我们几个还有些身手，又跑得快，所以逃了出来。”
甄昀点点头。闻人安看了看眼前的一群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这几个侍卫逃出来还可以解释，但是人群中除了侍卫以外还有侍女，且多数看上去都弱不经风不像是可以在杀手的手底下生还的。北鲤怎么说也不算是个小国，应该不会派那么渣的杀手吧？
为首的侍卫看出了闻人安的疑惑，道：“我们是分作不同的路线来，最终在这里会合的。我与几个弟兄，还有几个侍婢以及先生的替身一起，装作出使的队伍吸引注意力，而其他人则是扮作普通民众过来的。饭菜房间已经准备好，请两位先生先去用膳休息，明天早上起来前往鄂城。”
甄昀和闻人安点点头，吃过饭以后就各自回房休息。认床的闻人安自然而然地又是做了一夜的噩梦。第二天早上，天不亮的时候闻人安就被人叫醒，穿衣洗漱完毕出门一看，一干人马已经整装待发，甄昀在闻人安出来后不多时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甄先生，只要翻过嘉容山，就是鄂城了。我们现在在北鲤的境内，在从白城到鄂城的这一段路途上，北鲤派出杀手的可能虽然比之前减小，却并不意味着没有。今天我们会尽量加快脚程，尽早赶到鄂城。出城的文书已经开好，请甄先生上车。”
依然是那位为首的护卫，闻人安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护卫走过来对闻人安道：“请上马。”
闻人安点头表示回应后，翻身上马。临走时，白城的城主出来相送，一直送到城门外三里才离去。闻人安对这位城主的人品表示赞赏，如果他知道他万分礼遇相送的这一群人是北鲤王要杀的人的话，会作何感想？
一路上，闻人安发现，虽然自己是骑马而没有乘车，但是那些侍女和护卫很自然地围成一圈，将自己和甄昀围在中间。侍女们步行走在挨近甄昀和闻人安的位置，护卫们骑马走在最外围。心中明了，他们这是在不动声色地保护自己和甄昀。
对自己的安全放心了几分。看着这样一群人，就一座山的距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嘉容山的风景很好，正是夏季，青草绿树，野花遍地。
良姜和良珺与其他侍女们走在一起，忍不住一面走一面偷眼看着周围的景色。偶尔有一两只小鸟从使者队的上方飞过，发出短促鸣叫。
这样好的景色，谁都不会相信，会有杀手埋伏其中。包括闻人安。她见周围视野空旷，又想想都快到鄂城了，蛮王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南郦派使者来鄂城，北鲤应该不会再派杀手过来了。但是，她还是低估了北鲤人，准确地说是那位从未谋面的北鲤王北宫华的丧心病狂。
一行人走了不多时，来到了一个清澈的小潭边。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很是好看。在小潭边，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几个侍女在马车旁嬉笑玩闹，在小潭边站着一个身着粉红织金飞鸟裙，三千青丝用银制珠钗绾成螺髻的秀□□。还未到正午，阳光尚不算辣，阳光洒在少妇的身上，晕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这怎么看，都像是有钱人家的少妇带着侍女外出踏青。然而，闻人安却感觉到，周围的护卫的神经一下子都绷紧了，手暗暗握上了腰间的刀柄。
闻人安正奇怪，这一群人怎么看也不会像是北鲤的杀手，这群护卫怕是草木皆兵了。然而，细看之下，她发现，那几个看似正在嬉笑打闹的少女，余光都在不经意地瞟着自己一行人。而且，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看到这样一个队伍过来，肯定会停下来观看或者躲开；就算不是队伍，作为已经出嫁的少妇，以及青春少艾的小侍女，见到生人也应该有所反应，可是，她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就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越不经意，就越可疑。
闻人安也开始注意湖边的人。随着队伍离那群可以的人越来越近，闻人安看得也越发清晰。在这样的细看之下，她看到少妇宽大的袖口，出现一抹银光。在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前，护卫们已经拔刀出鞘，而那一群看似普通的，刚刚还在玩闹的那一群侍女，以极快的速度掠了过来，与护卫缠斗在了一起。同时，一个粉红色的身影迅速向甄昀所在的马车袭来。
左右侍女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纷纷向马车靠拢，挡在甄昀和闻人安的前面。眼看那粉红的身影近了，却没有刺破皮肉的声音，只是短兵相接的清脆响声。闻人安微微偏头，她看到，有几个侍女从袖中抽出了短刃，迎上了那个秀□□。
哦，是了。侍女之中，有一部分是会武功的，有一部分是不会武功的。闻人安看见，良姜也在抽出兵器迎击粉衣少妇的侍女之列。
闻人安一边看着两方缠斗，一边暗暗拉着甄昀的马车向后退了些。粉衣少妇的目标十分明确，几次想冲出侍女的包围直取马车，那些侍女却都不让她如愿。看得出来，那粉衣少妇的武功是极高的。这些侍女的身手已经不低，然而她一个人对这几个侍女，即使几次试图冲出都被拦下，却还是滴水不漏。闻人安掰着手指头算，如果不是急着要杀甄昀的话，这个粉衣少妇有多大可能杀掉这几个侍女。
虽然这么做很没有良心，但是闻人安算了算之后发现，如果这个少妇想要解决包括良姜在内的几个侍女的话，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其他几个杀手的武功并不像粉衣少妇那样好，看样子这个粉衣少妇是这群杀手的头儿。几个护卫解决了攻击自己的杀手之后，就回过马来加入围攻粉衣少妇的行列。这也是闻人安一点都不担心的原因。她从前也学过些身手，一看这局势就可以初步推断出哪方会输哪方会赢。
德清王派来的这几个护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如果只是那几个侍女和粉衣少妇打的话，还很危险；但是好就好在和粉衣少妇一起的那几个杀手的武功虽然高强却都比不上这几个护卫，只要侍女能够拖住时间，等护卫解决了其他的杀手，这个粉衣少妇就必定失败。
看来也不是太大的手笔啊。闻人安有点小失望，还以为会看到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呢。
忽然，那粉衣少妇猛然抬起头来，目中的寒光让闻人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正在这时，甄昀探出头来问道：“怎么回事？”
就那么一瞬间，看到了甄昀的粉衣少妇仿佛饿狼看到了猎物一般，不顾自己正处在包围之中，挥刀利落地杀了周围几个侍女后，猛然向马车袭来。侍女和护卫们连忙举起刀刃阻挡，少妇也不顾刀刃使自己受了伤，仿佛疯了一样，眼中就只有这辆马车和马车中的甄昀。
闻人安一惊，来不及多想，驱马冲上前去，本能地抬起手一挡，空气中响起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就是这一秒的时间，护卫们迅速冲上来，提刀砍杀了这个粉衣少妇。
闻人安心中涌起对德清王的感激之情，还好临行前他给了一把匕首让自己藏在袖中，刚才这个力道，即使有匕首挡着也觉得有些震，若是没有这把匕首，自己这手肯定得伤了。而且伤得还不轻。
看见马蹄下的尸体，闻人安有些心惊。幸好这匹马素质高，只是后退了几步，没有一下把闻人安从马背上甩下来。在陌上桑的时候闻人安选择的专业是法医，作为一个学法医的人，闻人安也见过尸体，只是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还是头一次。
“先生受惊了。甄先生没有受伤吧？”
又是那个为首的护卫。闻人安正想说没事，然后就在转过头看甄昀的一瞬间，被甄昀的表情吓到了。
老兄，虽然说死了个人的确很惊悚，我也被吓到了，但你也不用像这样，像见了鬼一样吧？
于是闻人安赶紧解释：“我家先生只是受到了些惊吓，不碍事的。还是赶路要紧，不然夜长梦多。”
护卫队长点点头表示赞同，又安慰了甄昀几句，抚平了甄先生脆弱的玻璃心后，对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的活着的侍女和护卫们道：“小五小六，你们两个留下来，把她们的尸体葬了。其余人继续赶路。大家小心些。这一批杀手比起前几批来弱了些，大家不能掉以轻心，尽量加快脚程，这里离鄂城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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