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黑夜
看着顾乘风一步步逼近,嘴角还带着血,如地狱的恶魔。柳忆却没有丝毫地畏惧,牢牢地把慕雪护在身后。她的姐姐为她付出了太多,如今也该她来做点什么了。真的到了对敌时,柳忆才后悔自己的学艺不精。轻功虽高,可面对真正的高手,简直不堪一击。
“你让开。”
“我不让!”眼看着顾乘风就要过来抓慕雪,柳忆知道自己于他不过是蜉蝣撼树,索性就扑上去,保住了顾乘风的腿,哭着求他:“你不能这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师姐。她把最好的都给了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无情。她为了你,受了多少苦,你知道么?孩子没了,她有多痛,可全都自己扛了下来……”
“你说什么?孩子,什么孩子?”顾乘风本想踹开柳忆,闻言却是停住了。“孩子是怎么回事?”他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柳忆的大脑从一团乱麻中清醒了过来,她马上想起来顾乘风因为痴心散多半忘了慕雪怀孕以及小产的事。“你知道你为什么一下子武功大增,一跃成为顶尖高手么?就是因为师姐把清白的身子交给了你,你从她这获得了那七成的功力。你当时信誓旦旦地说要娶她,可是你转眼就娶了别人。师姐没了武功,还怀了身孕,她在成亲那日来找你,试图挽回你,却不想被唐飞毁了容,还弄掉了孩子。那些最难熬的日子都是师姐一个人挺过来的。”
“小忆,别说了。”对一个魔头说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
可柳忆却不打算停,一股脑的把心里憋闷已久的都说了出来,“后来你说变心就变了心,可师姐却从来也没有怨过你。而你今天,却居然对她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你可以不爱她,但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再让你再伤害师姐。”
顾乘风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被撕扯开,一些模糊的事物在脑海中飘荡聚集,仿佛拼成了一幅图,可是他却看不清。“你说她怀了我的孩子。”顾乘风的眼神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杀气,浮现出了迷茫,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也看了一眼一旁的慕雪。只是她神色淡淡,仿佛这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
“孩子,我的孩子?”顾乘风还在喃喃自语,他明明爱的是唐念月,可是为什么柳忆的一番话,在他的心里却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有什么缺失的东西仿佛正在回来。
趁着顾乘风恍惚之际,陆归鸿已经跑了过来,拉起柳忆和慕雪,“快跑。”他一边盯着顾乘风,一边护着两个人往后撤。
“啊——”顾乘风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随即捂着头,一脸痛苦。
慕雪与柳忆听了俱是一惊,却也不敢含糊,拼命往里去。到了门口,柳忆把慕雪推了进去,随后扭过头去看陆归鸿,“陆大哥,你跟我们一起走,顾乘风他已经疯了,他会害你的。”
“小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大哥,我不能丢下他不管。”说完,他不舍地看了柳忆一眼,便朝顾乘风走了过去。
柳忆虽然担心,很想冲过去把陆归鸿拽回来,可现在,没有什么比师姐更重要。她喟叹一声,终究一跺脚,转身护慕雪上了山。
看着二人离开了,陆归鸿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大哥你怎么了?你认得我么?”他去查看顾乘风的情况。
可顾乘风去全然没有听到他的话,脑海中无数画面在交叠,虚虚实实的影像在不断变换。有些朦胧而渺远的东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脑海中的那些碎片慢慢拼出了一张人脸,他想看,却看不清。头仿佛要炸裂般,他急需要解脱。
“啊”,“啊”,在痛苦的几声嘶吼后,陆归鸿一手刀将他劈晕,山野瞬间归于安静。
待慕雪回到山庄时,月亮已经沉落,天空隐隐泛白。她没有马上回房,而是去看了那两名受伤的弟子,此刻都已经上了药,包扎好了,虽然虚弱,但并无大碍。山庄的情况糟透了,火已经扑灭了,主楼烧坏了几扇门窗,不算严重,可骆少华却不知所踪,还杀了五名弟子。慕雪命人将她们安葬了。这一晚,无名山庄的弟子死了九人,重伤两人,加上仙华山庄一战的损耗,剩下的弟子不过二十余名。加上莫兰身边的死士,也不过三十人。天色是幽深的蓝,慕雪走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地上散乱着箭羽,之前崩落的火苗烧得地上几处焦黑。空气中飘荡着难闻的味道,是死亡的气息。
慕雪在广场前的石阶上坐下,看着满目苍夷的山庄。看着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躺在眼前,慕雪开始思考,为了一个人的恩怨,搭进这么多人的性命值得吗?山上有骆少华,山门口还守着顾乘风和他的人,究竟还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这场恩怨才会平息。她是真的摸不准师父的想法,把骆少华引上了山,不杀,不动,只是晾着。如今却不知多生出多少祸患。她想慢慢折磨报复他,却是以姐妹们血的代价换来的。
“师姐,你居然坐在这里。”柳忆带人把那些死去的弟子安葬了,回头却不见了慕雪,她慌忙出来寻找。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人心惶惶的。山上还藏着唐飞这么个鬼,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出事,好在她算是找到大师姐了。
“师姐,地上凉,别在这坐着,回屋吧。她们的伤都包扎了,你的也得好好看看。”
“小伤而已,不要紧,来,陪我坐坐。”慕雪指了指一旁的空地。
今天出了这些个事,柳忆的心里难受,师姐的心里一定更不好受。因此,她也不再说什么,挨着慕雪坐下。远处的山峰,黑黢黢的,像蛰伏的巨兽。山门口,有几点火光,那是顾乘风的人。
“小忆,你来山庄六年了吧?”慕雪随意地提起。
“是啊,六年了,十岁那年遭了瘟疫,爹娘都死了,便出来了。”那些难过的往事,一转眼,竟过去了那么久。
“我来这十六年了,哦不,是十七年了,那时的我不过六岁。在一个雪天的日暮,二师父把我带了回来。那几年,山庄还是些破落屋子,只有我和两位师父。过了几年,来了宫月,她来的时候只有七岁。再之后,是花容,她那时只有八岁,是我领着她一步步走上的这个台阶。宫月虽然入门早,却性格腼腆,不如花容大胆,偶尔发生了些小争执,吃亏的总是宫月,我就暗暗地帮她……”
柳忆还是第一次听慕雪说起那些过去的事,她入门晚,入门时慕雪已经开始行走江湖了,那些于她都很遥远。她就静静地听着。
“我们从小便是被当做杀手培养的,流血流汗不流泪,便是我们那时候的生活。再苦再难也必须扛着,不许哭,哭了是要受罚的。杀手不允许有情,师父为了锻炼我们的冷血,曾经把我们关在茅蓼里,只给了很少的几个馒头,让我们互相争强。为了活下去,我们扭打,撕咬,好几个体弱的女孩,就在那个时候死了。”
柳忆听得微微皱眉。
“师父想让我们变得冷酷无情,却不知这样的我们才更珍惜彼此。因为太多的人在身边死去,留下来的才倍加珍惜。我们压抑着,为了师父忙碌奔命。以前我一直觉得我的命是师父救的,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可是当我看着身边的姐妹一个个死去,变成冰冷的尸体,我不得不去想,这样做值得吗?”
远处的天色微微泛白,撕开夜的深蓝,天就要亮了,又不知还要流多少血。
“柳忆,如果明天顾乘风的人强攻上山,你就带着姐妹们从另一条密道下山去吧。”
“师姐,那你呢?”
“欠师父的,总要有人还的。师父的仇,我去报。”
“师姐,怎么可以,我把人带走了,你怎么扛得住?”
“江湖人士,以死相搏,总是有办法的,你不要担心。啊——”慕雪话刚说完,冷不防后面来了个人,将她打横抱起,让她不禁尖叫一声。
“放心,有我,你绝对不会死。”骆谦抱着慕雪,带着笑意。但当他留意到慕雪的脸上一脸狼狈,手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时,脸色马上暗了下来,“谁干的?骆少华吗?”骆谦见慕雪低垂着头不愿回答,又瞥见了不远处的火光,他马上明白了过来,“是他对吗?”语气不带任何起伏。
慕雪不反驳表示默认。
“柳忆,你到时候照着你姐姐的话去做便是,至于你姐,有我照顾。”说完,便抱着慕雪大步离开了。
回到房里,骆谦便翻出了药箱,又唤人打来了热水。替慕雪擦净了脸,洗去了手上的血污,随后又替她重新上药,包扎了伤口。至于换衣服这种事,慕雪抹不开面子,还是坚持自己来,骆谦也不勉强。待换完衣服从屏风后走去,就只见骆谦坐在桌前,闷闷地喝着水,说了一句:“他下手还真狠。如今的顾乘风早已不是当初的顾乘风了,下次见面,切莫心软。”
“我明白。”
骆谦还有话要说,但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他把手搭在慕雪的腕间,果然又受了内伤。他也不多说,拉了慕雪上榻,替她疗伤。
连绵的真气从背心注入,身体的每一处都似得到了滋养,复苏了起来。慕雪不由得感到内疚,她又要让骆谦耗费真气疗伤了。似乎遇见他之后,自己便老是受伤。
骆谦也是心事重重。今晚莫兰找他谈话,有些事他方才明白。古籍上说,痴心散能使人忘却旧情,爱上药引之人,却没有提到会使人性情大变。而顾乘风吃了那药之后,却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变得心狠手辣,阴险狡诈。骆谦也跟了顾乘风多年,以前的公子顶多是有些城府,但绝不会是心狠手辣之人,是以生了疑窦。今日他的怀疑在莫兰那得到了证实,原来莫兰当初给慕雪的药是有问题的,她在制药之际改了几味药的配比,那药不仅能让人忘情,还能改变人的心智。当初莫兰的打算就是,如果顾乘风愿意心甘情愿地娶慕雪,相助她最好;如果不愿,便将他变成自己的傀儡,利用他对付骆少华,乃至扰乱整个武林。不得不说,他的这个娘实在太狠。是以他听到了慕雪让柳忆带着人走,他也不反对。
娘的事,便让他这个儿子去承担吧,无需牵扯再多人命。
运功完毕,慕雪真的太累了,竟睡着了,窝在了骆谦怀里,骆谦就那么抱着她,看她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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