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及冠日
此夜后院依然寂静无声，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抹冷意，苏门玄夜警觉地立即睁开眼睛，就听见:“苏门公子与未婚女子同床而眠，这可是有损她名声。”
屋内乍现夜明珠的光芒，那抹冷意来源与一位身穿雪青色长衫的男子，如此单薄的衣衫穿在清瘦的他身上多了一分孱弱。
但他眉眼间的肆意冷咧，周身的沉静气质让此人清瘦的面容变得耀眼，有着镇定自若的凌厉和明艳，他青丝如墨，肤色比常人白了几分。
苏门玄夜看了他一眼，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也是来找妙楚的。
苏门玄夜脸色的不好看是因为妙楚身边难道就没有丑陋一些的人？眼前人武功诡异，后院如铜墙铁壁，他竟悄无声息的造访，当下离的如此近，也难寻他的气息。
苏门玄夜也不冷不热道，“她是本主的人，她都不介意与本主同榻而眠，不烦劳阁下操此心。”
那双深邃的双眼对上苏门玄夜冷傲的眼睛片刻，而后他便不置可否的哼笑一声，直径走到床前，掀开被子拿起妙楚的手，完全忽视苏门玄夜的存在，而苏门玄夜竟也没想到他竟忽视他，只见不多时他给妙楚喂了一颗药。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妙楚片刻，声音柔了一两分说，“你还要睡多久？他离朝多年也是一国之君，如今他的国，他的子民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不得不回朝救民于水火，也避免让你一错再错。他隐瞒身份有他的原因，如今你这般是何事想不通？”
须臾，妙楚竟然真醒了，她没有犯迷糊，待看清人，就双手抓住他的手，坐了起来，而后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十分亲密，带着惊喜，委屈，难过交错的语气说，“你怎么才回来！”男子闻言温柔地拍拍妙楚的后背，也抬眼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苏门玄夜。
“怎么变得孩子气了？有人欺负你？”
妙楚刚要脱离他的怀里想看看他，他却抱起了她，瞬间脱离了苏门玄夜的近身。
苏门玄夜一愣，刚要出手，那男子望了他一眼，不打算回手而问妙楚，“你如今怎么想？”
妙楚丝毫不知道苏门玄夜的表情和心情，闻言后眼中一扫而过的挣扎说，“善恶终有报，我不会因为谁的出现而改变我立下的誓言，而且他承诺过不会阻拦我。”
千生顺了顺妙楚的头发，较为满意的说了一声好。
妙楚望着更加清瘦了的千生问，“你都去哪里了，半年多都见不到你。”
“给你寻药，我这么辛苦，你倒好在这里寻死觅活！”
妙楚闻言脸一红，语气激动几分答，“我哪里寻死觅活。”
“难道没有？我可叮嘱过不要饮酒？我可嘱咐过不要动用内力？我可是说过一切小心细致些？你说说你这半年做到了多少？你再这样下去，你还想不想要孩子！”
苏门玄夜闻言一愣，妙楚也望着他，孩子？他跟她说孩子？什么意思？
苏门玄夜更无厘头，理解成妙楚竟然有孩子？不是守宫砂还在，哪里来的孩子。苏门玄夜掌风针对千生而去，语气漠然，“将她放下。”
千生的速度丝毫不弱，躲过后望着苏门玄夜说，“南宫少钦比之苏门玄夜，倒真是一个仁爱世人一位心狠手辣啊。”
苏门玄夜闻言，一股掌力更是排山倒海，毫不客气。凌厉的力量被千生躲过，落到房门上，立即惊动了外面的隐卫和隔壁的宫一宫二，就连凤阳清在药房也被惊醒。
所有人见到一身深红色锦衣的苏门玄夜和一抹雪青色的身影，周身带着光芒，透着夜色的凉寒，怀里抱着穿着一身软袍的女子，身形如此眼熟，宫二一惊，“师妹……”
千生侧了个身，望了一眼宫一、宫二和黑衣人，又望着苏门玄夜，清清浅浅地说，“你说这夜深露重的，你非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苏门玄夜刚要再出手，妙楚喊了停，但却依然没看苏门玄夜，她刚想明白千生的话，此时盯着千生小声说，“我当然想要孩子。”
“想要就得听话。”
在夜明珠的光亮下他的眼神柔情，让苏门玄夜看着很不顺眼，而后他抬眼对上苏门玄夜不友善的视线，风过无痕般说，“我暂且觉得他还可以，你就继续留在这里休养。”
妙楚回头见苏门玄夜一双凤眼在夜明珠的光芒下璀璨无比。
千生望着她想，南宫少钦回朝是心系百姓为了责任，另一半何尝不为了挽回妙楚的错误，她这样报仇是以百姓为代价，会让后人诟病一生。
但这也是有代价的，他这一回朝，妙楚报仇，往后四相国的百姓可会接受她这样的国母，一个双手染了红叶禅寺鲜血，手刃欧阳与西门两相，而后还要颠覆太白门，韩风山庄的女人。
千生不会问妙楚这样是否值得，世事有时候就会如此两难，他抬眼望着苏门玄夜，这个人外界传言心狠手辣，性情乖张，但他对妙楚足够好，而且有能力保护她，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苏门公子，我今日将她留在苏门府，留在你身边，只希望她安然无恙。”
苏门玄夜皱眉，千生将妙楚送到苏门玄夜手中，苏门玄夜接过她时与千生暗中较量，千生笑，留下一句，“旷日恒久，来日方长，照顾好她。”
外面的人都还在不明所以之中，苏门玄夜望着千生消失在屋内，他是巫族的人，妙楚体内有五灵珠，苏门玄夜不免警惕。
妙楚的手圈上苏门玄夜的脖子，苏门玄夜一惊望着她，她说，“他就是千生，不惜舍命救我之人。”
苏门玄夜的眼神轻颤，他有不解，巫族后人为何平白无故救妙楚？无论如何，也多亏他，她活着。苏门玄夜将她送回床上，妙楚遗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苏门玄夜怎么会在她房中。
屋外，千生望着众人，他们疑惑不解，暗卫们更是如临大敌，他们丝毫不知闯进了人，千生对宫一二人说到，“我是千生。”
凤阳清望着千生，与宫一，宫二一样带着钦佩和感激。千生回头看了一眼破碎的门说，“今夜你就好好护着她安睡，若她明日有了寒热之症我就带她走。”说完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惊骇，凤阳清淡淡说了一句，“他是巫族中人。”
随后屋内传出苏门玄夜的声音，“你们好回去休息了。”暗卫离去的最快，凤阳清望了一眼转头离去，宫二还愣在那，宫一拉了拉，而后两个人也走了。
四下又恢复寂静，门虽破了却是无风进来。苏门玄夜望着妙楚问，“他问你想不想要孩子是什么意思？”
妙楚望了他一眼，“与你无关，睡觉！”
苏门玄夜的眼神暗沉，有些赌气般说，“我若娶你，孩子就跟我有关。”
妙楚一愣:“你又胡说什么！”妙楚转身扯上被子睡，不再搭理，而苏门玄夜一夜未眠。
次日，妙楚醒来一惊，苏门玄夜正看着她，他眼下微有青黑。
“你干嘛？”
苏门玄夜仍然目不转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将你生辰八字写下来。”
妙楚一愣下床，不准备理会。可苏门玄夜打横将她抱起，走到书桌前放下，将纸笔弄好。妙楚望着苏门玄夜眼神坚定，见他今日神神叨叨的。
妙楚取笔在纸笺上写下自己的生辰，而后苏门玄夜看了眼，将纸笺给门外之人，妙楚望了一眼，苏门玄夜不言不语。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风平浪静。
宫一与宫二也回了万物谷。
神乐月的头一天，三生国有一件大事，苏门玄夜及冠。
妙楚问凤阳清，“三生国男子及冠有什么特别的吗？”
凤阳清望着她又望了一眼苏门玄夜答:“三生国男子十八便可以娶暖房陪侍，及冠后可以明媒正娶夫人，也可以纳妾。”
“暖房？你与苏门玄夜谁年长？”
“我与苏门兄年岁差不多，四月的时候及冠。”
“我不曾见你们两个有陪侍啊，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凤阳清闻言，欲言又止，妙楚叹了一声说:“苏门玄夜见尽天下美色，不喜；你呢，天天跟着他宅在后院，要么不见天日，要么就是歌舞坊的女子，也难为你了。”
苏门玄夜望着她，还未说什么，传来苏门湘的声音。
苏门玄夜起身，妙楚也拉着凤阳清跟着说，“我也要去看他及冠礼。”
到了苏门府门口，苏门玄夜上了马车，并转身对她说:“上来。”
妙楚见那马车画着不少符号，说了一句，“我想骑马。”
“你骑马？那凤阳清就只能走路。”
凤阳清无奈摇摇头，对着妙楚说，“今天湿气重，寒气大，你坐马车。”
“好吧。”
妙楚没想到三生国，人人知悉苏门玄夜今日及冠，而且都来观看及冠礼。
“这么多人！我想今日礼毕后就会有很多人往苏门府送红帖的……”
妙楚掀开车帘看着前往凤凰山的人说着，说了一半回头对上苏门玄夜的眼神，吐了吐舌头未继续说下去。
到了凤凰山，已经是人山人海。
苏门玄夜的马车停在一棵古树边，妙楚率先跳下车。百姓微有惊讶，有些记性好的想起这是祭鬼节那日的姑娘。
这七八年来，三生国百姓不如这一年来见到苏门公子的次数多。
妙楚抬眼看，凤凰山半山腰上的祭祀台已经站着几个身影，因为视力不佳，看不清楚。
苏门玄夜看着她说，“我带你上山。”
“不用管我，你先上去，不要误了吉时。”
凤凰山远看犹如一只展翅的凤凰，妙楚听闻它是三生国的天然屏障，今日要好好看看。
不多时妙楚就拉着凤阳清走，凤阳清回看了一眼苏门玄夜，随妙楚离去，妙楚问，“凤阳清这是什么？”
凤阳清解释说，“这是三生国的巫符，祈福用的。”
苏门玄夜望了两人一眼，一个飞身脚踏两步就到了祭祀台。
妙楚边走边问，凤阳清边走边答。半柱香后，传来一阵锣鼓声，妙楚抬头说，“这么快就要开始了？三生国男子及冠都这么隆重吗？”
“苏门府是三生国的首富，苏门兄是苏门家主，自然隆重一些。等会会有巫师祈天福，还会有洒礼节，抢到的人都会有好福气。”
“听起来似乎很好玩，快走快走，去占个好位置。”
妙楚拉着凤阳清一步两台阶，锣鼓已经停了，眼看要开始，妙楚着急说，“凤阳清带我上去。”
凤阳清看妙楚等不及了，浅笑。带着她一起一落到了半山腰较好一处观看位置。
只见一男一女两位巫师神神叨叨地似在祭天，苏门玄夜面无表情，并未跟着祭天。
巫师迟疑了一会，继续做法拜地，苏门玄夜仍然无动于衷。
三拜山神，三生国百姓们都双手在胸前朝着凤凰山倾身拜了一下，苏门玄夜只是望了一眼。
巫师对苏门玄夜如此状态未多言，最后高呼:“加冠!”
只见不远处走出来一位女子，穿着暗红色的锦衣裙，眉眼间英气十足，所有人都注视着她，妙楚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如果说慧明郡主是大气的英姿，连姬是妩媚的霸气，苏门湘是刁蛮的直爽，那么这位女子就是内敛的气魄。
妙楚抬头望着凤阳清，他眼神中也有惊讶，她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琼花十娘。”
凤阳清没想到来加冠之人会是琼花十娘。
妙楚闻言也愣了愣，没想到琼花十娘长得如此年轻秀美。算起来凤阳清算琼花十娘半个徒弟，苏门玄夜在无牙谷与她关系密切，不是失踪多年了吗？
她手中拿了一只纯色的玉冠，帮苏门玄夜冠发。
巫师言:“二礼。”
妙楚不见加冠人，不多时，人群中飞身而出一人，一身月牙白，妙楚愣了半响，不可置信的呢喃一句，“师傅？”
他身影月朗清逸，走到苏门玄夜面前，伸手整理了一下苏门玄夜的发丝，然后走到一旁。
巫师言:“三礼!”
此时琼花十娘身旁走过来一位老人，白发苍苍，慈眉善目，雪花白的胡子，一身素色衣袍。
他缓步而来给人德高望重之感，私下异常寂静。
老人走到公子面前，用一支乌木簪沾了清水插入苏门玄夜的冠发中。
“礼毕!”
妙楚望着老人问，“他又是谁？”
“天下第一禅师，禅机老人。”
妙楚一惊，禅机老人她不仅听一指禅师说起过，其实更早之前她就有所耳闻，禅机老人的身世是个谜。
四相国最德高望重的红叶禅师，一指禅师的师祖与他年岁相仿。已经圆寂五六十载，而禅机老人没想到还如此硬朗。算起来禅机老人有近两百岁了，真是不可思议，更没想到他来给苏门玄夜加冠。
此时妙楚见琼花十娘走到弱浅面前说:“没想到多年未见你，你依然温文尔雅，容颜不改。一晃多年，西慕笙不在了，宫门元不在了，西庄主年事已高，没想到今日我替苏门，禅机老人能来，而你能来代表宫门。”
他月牙锦衣，面上依然风轻云淡，望着凤凰山说，“十多年未见十娘，十娘倒是更风姿卓越，更甚当年，只可惜故人皆不在。”
妙楚望着两个人，这两个人是旧识。刚才琼花十娘说师父代表宫门？什么意思？师父与宫门府什么关系。
此时弱浅才看到妙楚一般，看着她的视线没有波澜，妙楚也这般望着，她想着，难道……她要问个明白，刚想上前，就听见，“洒礼祈福!”
一时间漫天色彩普天而来，妙楚眨了眨眼睛。
三生国百姓狂热雀跃，但也没有出现推搡踩踏，人人都站在原地接。原来洒礼时是不可以脚离地的，接到什么就是什么，看一个人的福气，有人接到铜钱，有人接到水果……
有糖果砸在妙楚的身上，还有花瓣在她身旁落下，四下人声鼎沸而妙楚充耳不闻，她一心想等洒礼结束去问师父。
妙楚一直以为都是小东西从天而落，却不想有一物突然朝她而来，她发现是来不及躲，被砸了个正着，她愣在那里也没有去接，东西而后弹开，在地上滚了滚。
此时嘈杂声顿止，所有人都愕然在那，四下寂静。妙楚看着地上静止的花球，不明所以。
妙楚随后抬头看祭祀台，此时苏门玄夜犹如天下之主站在半山腰上望着她，其实她没有注意所有人此时都看着她，她见弱浅也看着她。她望了一下四周，洒礼结束了？
随后人群中有人喊,“砸花球了，砸花球了……”
四下一片哗然，苏门玄夜声音很轻柔，对着妙楚说:“将它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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