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选秀的传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冬珠发现床幔已然放了下来，视线有些昏暗，屏风后面传来女人压低嗓子的说话声。
“今年过年，城里怕要热闹了。”冬珠听不出是哪个婆子的声音。
“哪一年过年不热闹？为何舅母偏偏说今年？”这是大丫头知夏的声音。
“你舅舅昨日出去办货，听到一个消息，过完年京里要大选。咱们辽城可是边北入京的关口，指不定多少边北人家的女孩要从这里经过呢！”婆子一惊一乍地说道。
“既然是选秀，又岂止边北诸镇？辽城的官家女子，怕也要动起来，不过不干咱们将军府的事。大小姐年纪还小，怎么也要过几年再说。”知夏平静地说道。
“这可说不准。听说前朝的贤妃娘娘进宫时才八岁。咱们大小姐生日小，可过了年就七岁了。只要夫人愿意，送大小姐入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况且大小姐是尊贵命，早晚是要参加选秀的。”
说到此处，婆子话锋一转，兴冲冲地说道：“听说这次充宫的不只官家女子，只要是身家清白、相貌出众的良家女子，一旦入了官家的眼，上了花名册，也是要备选的。我与你舅舅商量过了，打算让七彩也去。”
“七彩妹子过了年才十岁，您和舅舅也舍得？再说您和舅舅在将军府做事，她哪里来的良籍？”知夏的语气里掩着几分惊异。
平日只觉得舅母为人钻营，没想到还这样异想天开。表妹七彩确实在亲戚圈里的女孩中长相是数一数二的，性子也讨喜，是个乖巧伶俐的。
“又不是男孩，有什么舍不得的？宫女的年龄还有比她小的呢。她样子长得俏，进了宫一旦得了机会，说不定还有一番造化呢！夫人是个好说话的，我方才来时已经去西院求过了，连七彩赎身的银子都没要。我与你舅舅，交了赎身银子便可拿回契约，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婆子眉开眼笑地说道。
“舅舅和舅母要辞了将军府的差事？”事情太过突然，知夏一扫往日的淡定。
“过完年，再交赎身银子也不迟。你舅舅暂时还在夫人的陪嫁铺子里帮忙采买。明年，我们打算开个果品铺子，给夫人提些利钱。依傍着夫人的陪嫁铺子，怎么也会有些赚头。等你妹子入了宫，有了月钱，家里的日子还会更宽裕些，到时候让你表弟念两年私塾，将来学着做个账房。”
“既然舅舅和舅母已经想好了出路，又规划得这般好，我在这里先恭喜舅母了。”知夏笑盈盈地起身，对着那婆子福了福。
“你也是个好的。回去劝劝你娘，让你也赎了身，与七彩一起参选吧。”
“舅母今日是怎么啦？一心想着让七彩表妹去参选也就罢了，还打起我的主意来？我家的情形您又不是不知道，身下弟妹多，我爹又没舅舅那般本事，一大家子人就靠我爹种的那点儿地怎么行？”知夏没有说下去。
“你这孩子，好心全当驴肝肺！我这不也是为你想退路吗？别怪舅母多嘴，再过两年，你就到了及笄的年龄了，该为以后的日子做些打算了。大小姐要是入了宫，你还能去哪？二夫人身边的人多着呢，哪里用得上你？”
“这件事，我要回去问问爹娘的意思。”知夏犹豫着说道。
“要商量就趁早，听说过了年京里阅选的人就下来了，皇榜也会跟着贴出来。地方上的官府是要先登记造册的……”婆子又唠叨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冬珠躲在彩檐雕花跋步床的围子里听了个仔细，直到那婆子走了好一会儿，才唤知夏进来。一番简单的梳洗后，故作不知地问道：“今日府里可有什么趣闻？”
“趣闻？这得要问明月这个包打听才是。要不要奴婢把她唤来？”知夏不知冬珠意有所指，心不在焉地说道。
“什么时辰了？”冬珠绕过屏风，坐到红木八仙桌旁，稳了稳神问道。
“申初一刻。”知夏瞧着冬珠没有继续作画的意思，便收了桌上的纸笔。又从外间炭炉上取了茶壶，沏好一碗八宝茶汤端了进来，放到桌上。
冬珠趁热喝了多半碗，觉得满口的甜润香醇，心情比方才好多了。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无论头上长了多少烦恼丝，唯世间的美食与爱是不可辜负的。
“午膳后我让她去长史府送东西了，不知回来了没有？”冬珠的心思暂时从偷听选秀之事的骇然上转了回来。
“下午没见她过来，奴婢这就出去寻她。”知夏福了福，端着残羹退了出去。
“小姐，小姐，冰嬉师傅来了。”知夏出去的空档，柳儿蹦哒哒地进来传话了。跟着冬珠小半个月了，小丫头也没有初到时的那般拘谨了。
“进来吧。”冬珠懒洋洋地说道。
柳儿帮着挑珠帘，冰嬉师傅关氏走了来。冬珠这才起身对着行了一个平辈礼，关氏连忙还了一礼，道：“大小姐，这可不敢当。二夫人吩咐妾身，以后每日这个时辰过来，陪着大小姐练练步法，一日三刻钟，直到上元节前日。”
“师傅，这么短的时间内，太难太多的步法我可学不来。你能不能教我一两种简单易学而又滑起来好看的步法？最好可以帮我编一个冰上舞蹈？”
“短时间内学好冰上舞姿的八种步法，确实为难大小姐了。妾身熟悉一种胡旋舞，学起来容易些，在冰上的舞姿也明媚飘逸，只要掌握好平衡和旋转的步法即可。”冰嬉师傅略一思忖，便想出了一个好法子。
“胡旋舞？好啊！咱们一起去冰上试试。”冬珠好奇地点了点头，让柳儿找出冰鞋，自己则从架子上取了斗篷，准备妥当了，便一同出了屋子。
守在廊下的婆子迎上来陪着笑脸问道：“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去冰场。”冬珠头也不回地留下话，顶着暮前的斜阳出了珠玉阁。
此时的明月，把长史府的贴子双手交与李氏，然后闪到一旁。李氏扫了一眼就把贴子放到桌上，转头对身边的夏婆子笑吟吟地说道：“我这个二哥，从小就爱往外跑，喜欢经商和游历也随他了，成了家还不爱回来。要不是琳姐儿选秀的事，他才不会轻易回来呢。这下可好了，过年总算能一家人团聚了。”
“今年过年，大爷、二爷，加上二小姐，夫人再不会说府里冷清的话来了。可惜少了大小姐，要是她和大姑爷也在，府里就更热闹了。”夏婆子凑趣道。
“姐姐一家进京也有五六年了，虽然每年都会有书信和东西寄来，但人却是难以见面的。要说这女子嫁人，还是离娘家近些的好。”李氏一时有些感慨。
“说起来大小姐嫁到孙家也有十多年了，云姐儿比琳姐儿大三岁，过年也有十四了吧？这次选秀，刚好和琳姐儿做个伴儿。”夏婆子掐着指头算道。
“可不是么？你不说，我还没想起她来。皇上有五年没有选秀了，这次云姐儿刚好赶上了。估计姐姐也没想到，说不定已经打算相看人家了。”李氏随口说道，抬眼看到明月还立在一旁，便冲她挥了挥手，明月乖巧地退了出去。
出了西院，明月一路小跑奔向珠玉阁，经过拐弯处，被赶巧寻过来的淡日一把拽住：“跑什么？下午就不见你的人影，说说你都干什么去了？”
“好妹妹，别挡路，我还急着给大小姐回话呢！”明月停了下来。
“方才大小姐让知夏姐姐传你呢，结果满院子都找不到人，就让我出来看看。”淡日拉着明月，一起回了珠玉阁。与廊下的婆子打了声招呼，便进了屋。
知夏正坐在外间的小厅里绣荷包，抬眼瞧见明月，停下手里的活儿，嗔怪着打趣道：“妹妹越发忙碌了，半个下午不见人影。”
“大小姐命我去长史府送东西，刚好碰上管家派人送贴子。见我在呢，就让我捎带回来了。方才去了西院，把贴子给了夫人，这才急急忙忙地往回赶，路上遇到淡日，就一同回来了。大小姐不在房里？”明月解释了一番，接着问道。
“听廊下的婆子说，带着柳儿同冰嬉师傅一起去冰场了。要是没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还是等大小姐回来再说吧。”知夏说完，继续低头绣荷包。
明月变戏法儿似地从身上取出一小包栗子，送到知夏面前，笑嘻嘻地讨好道：“听淡日说方才让姐姐好找，这包糖炒栗子算是陪罪，姐姐尝一粒，还软着呢。”
“我正赶着荷包呢，你与淡日吃吧。”知夏笑着瞥了一眼，又垂下头去。
“哪里来的？我先尝一个，看看好不好吃？”淡日凑过来拿了一粒，先放到嘴中咬了一下皮，然后用手剥开，把栗子肉送进嘴里，又伸出手去。
“这么狼吞虎咽地干什么？又没有人跟你抢，这些都给你，慢慢吃吧。”明月把一小包栗子塞入淡日手里，淡日笑眯眯地坐到桌旁剥栗子。
明月也搬了把椅子坐过来，对着二人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听说了吗？皇上要选秀了？”
淡日放下手里的栗子，浓眉一挑，盯着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府里没听谁说起呀？”
知夏手里的活儿并没有停下来，明月瞧着有些不对劲儿，试探着问道：“这样大的事，姐姐居然不在意，莫非已经得到了消息？”
“被你搅得我这荷包是绣不下去了。”知夏把绣了一半的荷包放回针线箩里，抬起头来白了明月一眼。
“你都说选秀是件大事了，自然要张贴皇榜昭告天下的，你看到皇榜了吗？没影儿的事不要乱说！”
“我可没有乱说。方才去西院送贴子，听夫人与夏妈妈说的。我还听说二老爷一家回府了，还带着表小姐，听说是要入京选秀的。”明月急着辩解道。
“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看来是真的了！”知夏口中喃喃，清亮的眸子瞬间暗了下去。
“姐姐也已经听说了？方才是故意唬我的？”明月撅起了嘴。
“我也是无意中听说的，只是一时没敢相信罢了。”知夏的脸色微变，淡淡地解释说道。
“姐姐也是忒谨慎了，这样的事早晚是要传得人尽皆知的。只怕过了年，皇榜就会贴出来了。”明月了然似地又弯起了嘴角，随手抓起一个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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