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为妖正道是沧桑
糊涂□□兵一个传输符咒，将琉凌传送到了妖族大会的大堂。
大堂颇有些附庸风雅的清幽之感，前迎高山流水，背靠曲径竹林，不像个开会的地方，倒像是三两好友调琴品酒的去处。
里头的妖不多不少，统共三四十只，看不出道行高深，皆是人模人样端庄有礼。
但身而为妖，再端着腆着，总要露出些与常人不同的姿态来。
比如说那边那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前一秒还言笑晏晏我见犹怜，后一秒扭过头就把桌上当做摆设的胡萝卜雕花给啃了个大窟窿。
还有站在饮水台旁与朋友寒暄的清高老爷，总会把持不住将一边的腿高高缩起，某次还不小心撞翻了旁人的杯盏，连声拱手“失礼失礼。”
再比如那位白衣黑领的小少爷，挂着一圈深深的眼袋，却透出一股骨子里生来的憨厚讨巧模样，身边总不缺上前捏他几把脸的美丽女子。
琉凌正看得有趣，忽然堂中央的亭台上传来一句“肃静”，转瞬间零零散散走动的，全都端坐到位置上，看得她心中一阵唏嘘。
好在她事先就捡了最角落的位置，悄无声息地钉在了那里，才没露出破绽。
现在回想起来，在丛林的时候，琉凌隐约看到大娘和银狼变成了白野猪和银狼，当时还想着是自己眼花，如今看来，麦大娘必是猪妖无疑了。
这个位置她很满意，既能够俯瞰众妖，又能侧目锁定不远处的麦大娘，有个熟妖心中安稳。
最重要的是，在不会引妖注意的前提下，能够偷偷去看那位妖主的模样。
早先便从他们口中听来很多关于这位妖主的美貌传说，听到的都是什么北境绝色，风华绝代，招蜂引蝶这样的形容词。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暂时无从揣测妖主是男是女，但琉凌想，必定要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这是她对雌性生物最高的评价，因为在她眼中，自己也是不折不扣的女中豪杰呢。
百尺彩缎，素花漫天，左右两侧琴瑟忙不迭跟上节拍，卯足了劲为主上的闪亮登场造势。
前便的几个女妖已经幸福地晕厥过去，没晕厥的，则挥着双手朝台上投掷飞吻，琉凌有点后悔，妖主的粉丝太多，太疯狂，坐在角落里要透过人墙看到其真容，似乎有点难。
“胡闹！”一声喝下，鼓乐停塞，几朵向他投掷的鲜花和飞吻，到了半空中又幽幽地掉了头，回到主人手上嘴上。
妖主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丝淡淡的愠怒：“早就说过了，不要编排这些无聊的噱头，今天要谈的事情很严肃。”
这声音，琉凌细细品味一番，委实有点雌雄难辨。
“小人知罪。”
这是□□兵请罪的声音。
“本少的风姿本就旷世难寻，岂是你们几条彩带几声浊乐能配搭的，都收拾干净，下去吧。”淡淡的一声打发，继而是一抹勾魂的笑意：“台下的美人们，你们说，本少爷今天美不美？”
“美！”
排山倒海的惊叫与欢呼震得琉凌的耳膜有点慌，连麦大娘都扭着屁股满心陶醉，一副大妈粉无敌的架势。
这气氛着实诡异，琉凌觉得自己似乎不太能吃得消。
不管是阿姨粉还是妹妹粉，歇斯底里之后终究还是要乖乖坐回原位的，琉凌终于有幸见到那位妖主的面容。
好个眉清目秀的美男子，只是琉凌看清之后，反倒意兴阑珊，没了先前的浮想联翩。
或许是他的衣着太过华丽，或许是表情太过浮夸，又或许是兰花指太过娇俏，总之，大概，可能……
妖族的口味跟人族还是不太一致的吧……
琉凌忽然想起了墨玉，记得昨日在水中曾窥得半面容颜，但光光是半面，都比这位妖主来得惊艳得多。
也不知他的真容，会有多销魂。
销魂……琉凌脸色一僵，自己何时学会了这个艳词，恩，应该是方才从女妖嘴中听来的。
“北境已经沦陷了，可我们的心不能沦陷，不能让魔族骑到我们的头上来！”
方才妖主的喋喋声声琉凌没有注意，听到魔族这个敏感词汇，她立马收回心智，留心去听他们谈论的话题。
“想当年我们妖王纵横四海，他魔族不过巴掌大的土地，算个肾！”
“魔族百万年前还是四界中最受鄙视的，要不是我们妖王失足，成了他们的魔尊，他们怎有今天的成就。”
“算起来，他们那几位领导跟咱妖族也都沾亲带故呢，翻起脸来真是十八代祖宗都不认了！”
“你们的态度我知道了。”妖王压压手，示意前排几位老者不要太激动，激动伤身体。
“蕉林地域虽偏，蕉林妖骨气却一直都是妖中数一数二的。”妖主柔声咳了一咳，“这招降书，我们不接！”
霎时间，群妖沸腾，有摇头嗟叹的，有振臂欢呼的，还有趁机偷吃了几口胡萝卜的。
“安静。”妖主轻声说了一句，全场又恢复了平静，他凝眸道：“虽是不降，也不能硬碰硬，相较于北边那几域，咱们蕉林妖算不上强，他们的下场，大家想必早有耳闻。”
于是乎，全场又陷入某种悲凉的氛围之中，连琉凌忍不住跟着叹息起来。
“我昨日彻夜难眠，想来想去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妖主拍了拍长袍上的灰尘，叹道：“要么同归于尽，要么投靠紫星联盟。”
紫星联盟？这是什么劳什子，属于四界中的哪一界？琉凌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这提议一下，妖群便立马分成了两派，伶牙俐齿辩论起来。
七七八八拼凑，琉凌大概听出这个紫星联盟是某个神秘组织，近期来相当活跃，以反魔为目标，意图联合三界与之抗衡。
但也有妖说，这个组织不靠谱，都是用来骗妖的，进去要被扒皮炼丹。
“得了吧，你那身雕毛值几个钱。”
“哼，至少能让你一千双臭脚都穿上好鞋。”
眼看这好端端的辩论就要演变为人身攻击，妖主再次压压手，云淡风轻道：“当局者迷，不如我们听听外人的意见。”
顺着妖主的目光，一道道凌厉的眼色朝琉凌射去。
“我……”琉凌缓缓吸了口凉气，“我觉得……”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我们蕉林密会，你是什么来头？”一个暴脾气的妖已经按捺不住，起身朝角落那位始终不敢抬起头的妹子大吼。
飞速地扫了一眼四周的气氛，琉凌领悟过来，妖主哪里真是要询问她的意见，分明只是拆穿她这位不速之客而已。
怪不得一开始没有被揭发呢，原来是为了留作余兴节目，戏弄对象，会歇甜点。
看他们一个个舔唇搓手的模样，简直是下一秒就要兽性大发，让自己小命不保啊！
有妖幻影移形到琉凌身边，飞快地抹了下她的脸蛋，掩嘴笑道：“水嫩嫩的，做成珍珠圆子正好。”
“我也看看。”另一个捏了捏琉凌的胳膊，“不行，太瘦了，还是清蒸的美味。”
“肉你们分我不管，魂魄我要带回去给我女儿补身子。”
琉凌听得肚子都饿了，却不知道要怎么逃出去，她只要稍稍挪个步子，便立马会被身旁的妖给拽回来。
比她更痛苦的，其实是麦大娘，她都要把自己的衣角给搓烂了。
说起来，她带琉凌和墨玉回家，是为了报恩。
泥潭里那头小猪是她儿子，见两个恩公无处投宿，她好心搭房煮饭，又当丫鬟又当娘。
可好心，今朝却办了坏事，要让这小姑娘把命给搭上。
跟到这里来，分明是羊入虎口，没有半点活路啊！
心一横，麦大娘提刀上前，三两步把琉凌拉到身边，沉声道：“这位是我的恩公，你们不能伤她。”
“麦大娘……”琉凌好生感动，很想立马趴到大娘怀中嘤嘤哭泣。
“想吃独食，没门！”一个虎形大汉轻易就扭崴了麦大娘的手腕，长刀啪嗒摔落在地。
麦大娘疼得龇牙咧嘴，踢腿朝虎妖踢去。
群妖围在两妖四周，便剔牙便看热闹，这抢食嘛，打打很正常，打打更欢乐。
猪斗虎，终究还是自不量力，分分钟被揍得鼻青脸肿，琉凌看得胆战心惊泪眼婆娑。
她挡在奄奄一息的大娘面前，高声喊道：“住手！”
虎妖凌空抬着拳头，挑起浓眉不满地看着她，真是不懂规矩的姑娘，两妖相斗，不求饶叫声爷不罢休，这点规矩都不懂，还敢闯进蕉林密会，胆子挺肥。
“大王，你吃了我吧！”琉凌急中生智，谄媚道：“请你狠狠地吃我，不要留半点残羹剩饭！”
妖这么多，人只有一个，她要让他们内部分化，为了争夺猎物头破血流。
没想到，那头虎妖是个慷慨的主，他张开双臂，朝众妖道：“小姑娘香得很，来来来，一人一口，口气清新万人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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