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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王破


李晏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他走不了的路。[燃^文^书库][www].[].[>

        一个佛走在一条血路上,也许是醒世慈悲。

        一个魔走在一条血路上,也许是孽海滔天。

        李晏很难给自己找到一个界定,因为他往往随性而为,而他的心情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但唯有一点他知道的很清楚,他要到路的那头去。

        所以他便去了。

        至于途中要遭遇什么,这样做值不值得,这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同样的风景看很多遍,也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燕三白那样百看不厌。而且这些锲而不舍来杀他的人,居然连面都不遮一下,简直伤了他的眼。

        他更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燕三白了。

        零丁看着身旁鲜衣怒马的主子,心里难得的对他生出滔滔的敬仰之情——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把一柄比人还高的长刀耍得如此帅的。

        只是这些人,未免也太缠人了。零丁的脸色也不禁沉了下来,拿剑的手更紧了几分。

        另一边,等待让人心焦,尤其是对一些片刻都不想等的人来说。

        “燕大人,这洛阳王此时还未到,我们就不等了,先开始吧?”

        “许是他路上有事耽搁了,你们也知道,有些路并不好走。”燕三白镇静自若,“陈大人很急吗?哦,对了,陈大人喜得贵子,应当是很急的。”

        “这……这,燕大人说笑了,下官不急,不急。”陈大人暗自心惊,垂下头退了下去。

        其余人原本要说话的,看到陈大人的反应,也都忽然沉默了一下。对面的安国公目光犀利的扫了他一眼,他的女儿嫁给了这姓陈的,可至今还未有孕。喜得贵子,哼,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种。

        燕三白能一口叫破陈大人的秘密,当然也有可能叫破别人的。敲山震虎的效果很不错,场间又沉默的等待了些许,但总不会一直沉默下去。

        坐在左边上首位置的是头发花白的左相,因为年事已高再加上身体不佳,所以他并不常上朝。但此人在朝野中德高望重,就连苏世辉也让他三分。

        “陛下,洛阳王殿下或许真有事耽搁在半路上,但如今已过半个时辰,诸位同僚还有公务要忙,这便继续吧?”

        皇帝思忖了一下,点点头,“关**卿,你继续吧。”

        “是。”关卿辞点头,转身,“带谢氏上来。”

        燕三白心知拖不了了,但他也不知道在关卿辞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是他又知道了些什么?

        谢氏很快便被带了上来,这一次她不再保持沉默,怀着满腔愤怒的,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内容跟外面流传的并无多大差别,就是黎王袖手旁观,间接导致了红河岭百姓的死亡,如此冷血无情,愧对地下亡魂。

        然而因为早就知晓,所以此话并未掀起多大波澜。

        燕三白并未回到皇帝身边,看着她,道:“你能保证你所说的,便是真相吗?”

        闻言,谢氏噌的抬头,双眼死死的盯着他,“你怀疑我做假证?你难道不想让红河岭的事情大白于天下吗?还是说你也只是沽名钓誉、黑白不分之辈!”

        谢氏太过激动,唾沫星子差点喷到燕三白脸上。但燕三白没有皱眉,也并未后退,“正因为要大白于天下,所以有些问题必须要问。再问你一遍,你如何肯定你所说的便是事实?”

        大约是燕三白的态度很诚恳,谢氏稍稍冷静下来,她不敢抬头看端坐在最前方的皇帝,攥紧着手,道:“是,我肯定。”

        “为何?”

        “因为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是暗卫,他们难道还不了解当年的真相吗?”

        听到‘暗卫’两个字,众人的表情总算有了些异样。

        燕三白再问:“你可知道被打死的阿木也跟暗卫有关?”

        谢氏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戾,忍不住道:“他是暗卫的后代,死有余辜。”

        “这么说,你是承认阿木之死与你有关了?”燕三白悠悠的,抬起头扫了一眼四周,“诸位,谢氏是证人,亦是罪人,前些日子方小公子被毒杀的案子,可以结了。”

        方华一听,就急了,死的虽然是他儿子,他也很想抓住凶手,可他并不希望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凶手是他方华的女人啊!说穿了,凶手的目的是杀太子!这罪名,方家怎么承担得起!

        他暗自抹了把汗,“这、燕大人,我们不是在审红河岭的案子吗?这件事可以容后……”

        “方尚书不想早日为小公子报仇么?”

        方华真是有苦说不出啊,“当然是想的。”

        这时,皇帝适时开口,“那燕大侠你便详细说说吧,让朕好好听听,她到底为何谋害朕的儿子。”

        “是,陛下。”燕三白顺水推舟,旁人自然无人敢反对,“其实在下之所以在此时提起这桩案子,盖因它与红河岭一案密切相关。谢氏因红河岭一事,对朝廷对皇家心生怨怼,而后……”

        燕三白缓缓说着,这一番讲述,自然又要花去些许时间。关卿辞知道燕三白是在为李晏拖延时间,但却没有阻止。

        他不再相信李晏,但他还愿意相信燕三白。这是一种直觉,一种可怕的直觉。

        他留心观察着场间的反应,有人藏在袖中的手悄悄的握紧,有人目光游离,有人面目阴沉,不同的反应代表了不同的内心,红河岭案一出,朝堂上的格局顿时分外明朗。

        不过这都不是关卿辞关心的事情,他只想知道真相,仅此而已。

        “……陛下,整件事情便是这样,谢氏虽因恶生恶,太子殿下和方小公子却是全然无辜之人,此罪不可免。”

        “就按你说的办,秋后处斩。”皇帝话音刚落,范正春立刻给门口的属下使了个眼色,让人赶快把谢氏带了下去。

        谢氏大约也料到了此刻,并未挣扎,但被拖出门口之前,却又忽的抬起头,赤红着眼,眸光扫过皇帝,死死地盯着燕三白,“燕大人!求你为我红河岭翻案!我求你了,秦阎的残军不可能杀得了那么多人,李刈一定是共犯!李家人不得好——唔!”

        那声音太凄厉,刺得人耳朵发痛,心像是被一双骨爪狠狠的揪着。旁边的人急急忙忙捂住她的嘴,用最快的速度将她拖走,可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还一直盯着燕三白,眼泪汩汩的流淌下来。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是尚书府最受宠的夫人,原本可以过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她不能。那些过往像恶梦一样缠绕着她,越是生活在这皇城脚下,她的心越是难以安宁。

        她从未对帝王家抱有任何希望,但她觉得,眼前这个白衣的侠探,是值得信任的。

        首座上的皇帝沉了脸,谢氏的话就像耳光,狠狠的打在皇家的脸面上。不管是多仁厚的皇帝,此刻心情都不会太好。

        百官也都沉下心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燕三白身上,所有矛盾的焦点也都聚集到了他身上——被谢氏寄予了最后希望的侠探,会怎么做呢?

        然而所有人都发现,他们在燕三白身上没有找到一丝紧张、害怕。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李晏还没有来,那么,他来。

        深吸一口气,眉眼舒展,燕三白拱手,举手投足间俱是濯濯清风,“陛下,诸位大人,红河岭一案……”

        然而他话才起了个头,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佻达清朗的声音,“怎么不等我了?”

        他回头,其余人也都循声望去,就见一人背着光走进来,那醒目的红色衣衫,熟悉的语调,不是姗姗来迟的洛阳王是谁?

        四目相对,燕三白和李晏相视一笑。

        然而其他人却皱了皱眉,待看清李晏的状态后,心急里立刻惊诧,“王爷你这是……”

        “哦,”李晏闲庭信步一般的走进来,从燕三白手里接过白色的手帕擦了擦手上和脸上沾到的血迹,满不在乎的道:“路上又碰到几个来杀我的,不碍事。”

        洛阳王,乃真正的猛士,他身上的红,和血色一样张扬。

        关卿辞不禁皱了皱眉,李晏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燕三白,“事情进行到哪儿了?”

        “刚翻了个开篇。”

        李晏点点头,“关大人,请把郑庸他们全都请上来吧。”

        人很快就带来了,十多个人,在下面一字排开。

        “王爷有何见教?”关卿辞站在那十几人面前,回护之意相当明显。

        “见教不敢当,诸位今日聚集在一起,无非就是想还红河岭一个真相。关大人,看样子你应该……已经都知晓了吧?”

        关卿辞眸光微冷,李晏刚来,他是如何知道他已知晓的?他果然,没安什么好心么?

        却不料李晏却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你已知晓,那便说说吧,本王听着。”

        关卿辞顿了顿,充满着寒意的眸子直视着李晏,似是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苏世辉暗暗琢磨着,表情却忽然变了,腾地站起来,“王爷!”

        李晏抬起一只手,摇摇头,唇边的笑意似是他不变的象征,“苏将军,诸事浮沉,万法皆空,本王已走到了这里,你应当明白我的决心。没有人能轻易杀死我,也没有人能轻易改变我的决定。你所心忧之事我亦未曾遗忘,但此是此,彼是彼,不可混为一谈。”

        说着,他又看向关卿辞,眼中漆黑如夜,却又似有星辰闪亮,“请吧,关大人。”

        如果苦难必须来临,那李晏选择清醒面对。

        多年前的红河岭,战火还并未波及到这片隐藏在青山绿水间的乐土。直到一个身受重伤的将领带兵逃到这里,和平才被打破。

        善良的村民们并未去思考他是否罪大恶极,本着善意,收留了这帮残兵败将。然而很快,追兵来了。红河岭易守难攻,秦阎为了活命,以红河岭一带的百姓为要挟,勒令对方后退十数里,留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到这里为止,所有的一切都跟传言中的一样。

        不同的是——

        已经杀红了眼的李刈怎么可能容忍这种要挟,他没有冷眼旁观,而是下令进攻,让全军在休整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情况下,趁夜攻入红河岭。

        前朝军见突围无望,便开始疯了似的杀人。红河岭的百姓看到前一刻还被自己救助的人下一刻就举起了屠刀,都四处惊叫逃散,拼命向攻来的起义军求救。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更恐怖更残忍的事还在后面。

        那些打着正义旗号的起义军,竟然也对着他们,举起了屠刀。一时间杀声四起,遍野哀嚎,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了,睁着硕大的眼睛瞪着苍天,死不瞑目。

        而他们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们之所以会死,只是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李刈不相信任何人,既然这里的人看到了他见死不救的事实,那他就杀更多的人,去保守这个秘密。

        而当时负责把红河岭肃清的,正是暗卫。

        谢氏说的没有错,秦阎根本杀不了多少人,最大的凶手,是被当成了救世主的黎王李刈。

        真相总是太过惨烈,它丑恶,黑暗,知道,有时比不知道更痛苦。

        至少现在这十几个红河岭的幸存者便是如此,有人瘫坐在地上,不断的问为什么,可真正的凶手已经死去,留下来的只有他的儿子。

        于是所有的指责所有的诘问全部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此间一片寂静,只有质问声和痛苦声在流淌,苏世辉眼底也泛起一股深切的悲哀,他看着李晏,忽的感到一阵无力。

        这便是你想要的吗?王爷。

        你这又是何苦?

        “你,有何话说?”关卿辞的嗓音变得低沉干涩,他在等着李晏的回答。

        李晏抿着唇,并未答话,然而就在关卿辞微微蹙起眉时,他却忽然做了一个让全场震惊的动作。

        李晏撩起衣摆,很平静的,跪了下来。他虽然跪着,脊背却挺如青松,他的眸光坚定,语气沉稳,“真相确实如此,红河岭一案乃家父之过。功过不可相抵,我也并不愿推脱,父债子偿,此一跪,便代表我的诚意。”

        所有人都呆住了,苏世辉腾地站了起来,就连早就通过气的皇帝,都没想到李晏会真的做到这个地步。

        当着文武百官,便似当着全天下的面,将这个罪责一肩扛起,这份胆量,这份担当,叫人震惊。

        那十来个人也都惊住了,久久不能言语,刚刚还愤懑的快要爆炸的心情,被这重重的一跪,好似都缓解不少。

        这可是洛阳王啊,若他不愿,这世间有谁能逼他下跪?

        而李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跟燕三白说起这个决定,并说服他的时候,曾这样说过——“下跪并不一定是屈辱,站着的人,不一定比跪着的人更有尊严。反正我还是我,即使我跪着,天塌下来的时候,也还顶得住。”

        李晏继续道:“罪己书很快便会由官府张贴,所有的补偿皆由洛阳王府承担,你们原谅我也罢,恨我也罢,只是我这条命留着还有用,却是不能给的。”

        事已至此,其余人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他们没有想到李刈的儿子竟会是这样一个人,如此真切而坦荡。

        而他们更发现,这件案子已审无可审,所有的阴谋诡计在这份坦荡面前,都将无所遁形。(ww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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