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古代篇 十五
这事的祸源正是传闻中的第三人,那个貌美的女子对卢彧章一眼钟情二眼痴情,三眼……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女子名叫冯若依,是如今潭州郡守唯一的女儿,加之又是潭州郡守五十二岁才得来的老来女,自然是被万般宠爱。
木怡的好友温行健,原先的温郡守,在木怡离开的第二年就调回了中央,成了刑部尚书,如今以律鸣于时,是刑部的“当家堂官”。
大唐风气开放,便是嫁了人的妇女出行也不受约束。这冯若依也不是没见过男子,可她却是在卢彧章高中状元骑马游行之时见到了他。高头大马上的卢彧章比平日还要出众,端的是丰神俊朗,芝兰玉树。冯若依此后就陷入了热烈的单相思。
冯若依托父亲一打听,却得知卢彧章早已娶妻,夫妻两人男俊女美,冯若依用绝顶挑剔的态度也看不出木昭珺有什么缺点。两人简直是金童玉女一般的相配,更难得的是两夫妻感情极好。
冯若依用了各种手段,逼得父亲答应自己这般那般的一通要求。疼惜爱女身体的冯郡守也顾不得女儿的要求多么惊世骇俗,赶忙都答应下来。
冯若依说的要求,简单概括,她要住到卢彧章家里去。
像冯若依这么豪放的请求放在大唐是颇为出格的。不过中国古代就是这么的矛盾,压抑又奔放,把古代的教条当做信仰的人才真是傻子。
古代未出阁的少女跟人觉得人对了,直接同居数年都是有的。
《墙头马上》里的李小姐对裴少俊一见钟情,一人依墙头,一人骑马上,私定终身,李小姐就跟着裴少俊回家在他的后院里住了七年。
说到这,大概还得说一说唐朝的任官制度。
唐朝为限制地方豪强壮大,外派的地方官都不能在籍贯以及邻州任官,像卢彧章就在与潭州有一水之隔的荆州任官。
荆州和潭州不过隔了一个岳州,却被一条长江相隔成了一南一北两个地区,不仅符合唐朝的任官回避要求,且荆州和潭州却相距不远,在卢家家族力量辐射范围内。且荆州十分富庶,卢彧章这任官之处是上上之地。
按说冯郡守,冯子义就算在潭州呼风唤雨也管不到卢彧章头上去。然并卵,卢家却在潭州。
卢敬文做了多年的家主,手段眼界自是不一般,荀子叶更不用说是女中豪杰。算计这二位冯子义入手难度较大,冯子义当然不会傻得白浪费力气,他下手人很是巧妙,是卢敬文的弟弟卢敬梓。
卢敬梓虽比不上哥哥却也有过于常人的才能,但他一个赋闲在家的贵族子弟怎能玩得过在权谋上浸淫一生的冯郡守。陷阱一套接一套的设下,连环计厚积薄发,让卢家及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卢敬梓就有重重把柄在冯郡守手上了。
卢敬梓被陷诟的罪行说大了绞监侯都可能,说小了不立案也可以,便是正常判案,也顶多不过杖刑满等,缴纳赎金代替亦可。
刑罚还在其次,重点是污了卢敬梓的名声。
而唯一能证明卢敬梓清白的证据就在冯子义手上。
冯子义拿着这个威逼利诱,逼迫卢家答应让冯若依住到卢彧章身边,甚至还过分地提出让木昭珺在这两年里回到娘家住。
卢家自然是不肯,但是卢敬梓被带去县衙,说是等待判决,就在监狱里住了下来,因为缺少行政法规定行政拘留的时间,卢敬梓回来的日期几乎遥遥无期。
好在卢家、应家还有木怡留下的人手反应过来,多方施压,卢敬梓才完好的回到家里。
卢敬梓好歹是贵族老爷,在监狱里也不缺吃穿,回来的时候只是精神上有些疲乏。卢敬梓在卢家不掌权,平日便醉心书画,对木怡这样的当代名家自然十分尊崇。在卢家,对木怡好感度最高的就是这个卢敬梓,简直堪称脑残粉。
卢敬梓知道事情原委,也并不怪木怡,爱屋及乌的也不迁怒木昭珺卢彧章。只是文人性格敏感,且多爱好名声,被冯子义算计的卢敬梓在潭州几乎成了一个鱼肉乡里的恶霸形象,卢敬梓心中郁闷至极,整日精神恹恹,身体长久以来受到精神影响也变得越来越差。
卢敬梓不怪卢敬文,但卢敬文因为弟弟无辜牵连很是愧疚。唯一的弟弟身体越来越差卢敬文也很是着急,便是抛去亲情不讲只说冷冰冰的利益,卢敬梓名声不好也不利于卢家的名声,毕竟卢家人口简单。
不过木怡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木怡那可是纵横大唐的传奇人物!
再者应家虽比不得木怡的大唐首富,那也是除木怡后的三大富豪之一。
不提应英和应光作为外貌协会成员对木怡和木昭珺好感已经爆表,光说应光,那可是木怡正儿八经的弟子,木昭珺和应光在伦理上也当得上姐弟的身份。
应家在木怡不在的时候护着木昭珺论情论理都是应该的。
不说木家应家这两个商业巨头,在潭州卢家也是一方豪强,论起对潭州地界细节上的掌控力,反倒是卢家更有力。
面对三家联合发力,冯子义一时是疲于应付,到头来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冯子义肯定无法再对卢敬梓乃至卢家动手,冯郡守掌握的关键证据无论三方用什么手段都拿不到。但卢敬梓的名声却无法恢复,明明卢敬梓什么都没做,却成了因为家族庇荫逃脱制裁的贵族恶霸。
其实这种事情,没有证据还可以制造证据,没有条件就算创造条件也要上。但这件事说着简单,内里却很复杂。
最后是卢敬文松了口,不过讨价还价最后定成趁着卢彧章回家听调的日子里,让冯若依住进卢家,但时间只有两年。
这也导致荀子叶这段日子对着卢敬文眼不是眼嘴不是嘴,成日里白眼冷哼,弄得卢敬文里子外子都难受。
好歹卢敬文的“牺牲”是有用的,冯子义一松口,卢敬梓的事情判案的判案、翻案的翻案,折腾了好生一番终究尘埃落定。
冯若依住了进来……也没对木昭珺和卢彧章这两个小夫妇造成什么影响。两人在家里都当冯若依不存在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
冯若依倒想找卢彧章发展关系、对着木昭珺也做点什么,然而,她也得有机会凑到两人面前才行。
这好歹是在卢家,卢家主仆上下都不可能帮一个外人。再说昭珺虽然性子柔韧但若把她看成柔弱的小女子,那才是大错特错。昭珺虽然喜静从不招惹是非,但若有人惹到她身上来,她也绝不会怕了别人。
娇生惯养的冯若依,怎么比得上被木怡带着从小走南闯北,经过大风大浪的木昭珺。
木昭珺小小年纪,眼界阅历都已经超过了很多足不出户的女人一生的经历。就是再来十个八个冯若依,也敌不过智商情商双高的木昭珺。两人的差距简直可用满级的大神和刚脱离新手阶段的新人来比喻。
木昭珺对冯若依可是没有半分好感,但说因此就想她死,也没到那种程度。所幸眼不见心不烦,不和她碰面就是了。
应家木家还有卢家联手,别说一个潭州,就是七八个州加起来都得震几震。
但是这年头在官场上混的怎么能没两三个身份的。
撇去冯子义另外的官位头衔不说,他是南王的人。
南王是谁?
南王是皇帝封来管理江南武林的人,在罗艺谋反被诛、杜伏威死去后,南王是大唐如今唯一的异性王。
武林和朝廷在这世界并存,以前木怡就有在“武林”“朝廷”两个势力中选择一个的选项。
江南地区,武林的话语权甚至比朝廷还高。
说南王是两方势力妥协的产物也有可能,但南王在江南崇高的地位也不做假。不知为何,南王掌控武林的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如今,说南王在江南一手遮天也不算过分。
冯子义虽不是南王的心腹,但也是在南王发迹时就跟着南王的人,凭着老资历也算在南王面前挂了名号。如今若不是冯子义年逾六旬,实在太老了,冯子义绝不满足于一个郡守的地位。
其实能混到如今的地位纯属运气,早年站对了人,并在这么多年的征战中幸存下来。跟着南王打拼的人在往年的征战中死的死走的走,少数留下的几个老资历的自然被南王关照着。
其中就包括冯子义。
冯子义才干不算出众,出身并不显赫,如今手段不错那也是因为官场几十年的历练所练就的圆滑手段。换了任何人,有了几十年的经验,也不可能做的不如他。
冯子义在为女儿冯若依这件事上动用了以往在南王这里的关系网,用了一些人情,终于换得女儿心愿达成。
有南王这边的关系,即使卢家木家应家三家联合,冯子义也没有落败。此时大唐的经济文化军事重心都在北方,木家应家也不例外将势力重心放在了北方。
原本李赫也想帮上一帮,可惜四十多岁的大唐第一美男子,因为一场突如急来的大病,带着遗憾离了人间。
木怡得知后,心中悲伤、沉重又复杂。李赫是第一个因生老病死离开她的好友,她这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世界的人和28世纪的她在人种上有何等差距,至少在寿命上,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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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怡说不上对这事的感受。
她的势力在之前的博弈中有所损失,但因为她本就对这些势力没什么贪恋,自然也说不上心疼。
说冯若依伤害了昭珺,那也纯是扯淡。冯若依根本玩不过昭珺,更别提昭珺还有地利buff、人和buff,冯若依到现在还没能凑到昭珺和卢彧章面前。
不过这事闹得也够荒唐的,木怡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就顺手把这事情解决了吧。
天凉了,让冯氏破产吧。
“此中原委我是知道了。冯小娘子现在若是在这院里,我想见上一见。这事做的太荒唐了。你们的话她不听,那我看看我劝不劝得了她。”
木怡的话说完,荀子叶和卢敬文也没什么异议,随即荀子叶就派人把冯若依请过来。
冯若依愿不愿意过来呢?肯定是十分的愿意。
冯家所耗甚大,就为帮冯若依勾搭上卢彧章,可是眼见约定的两年之期都过了快一半,冯若依连卢彧章的面都见不上,就连木昭珺冯若依也是一样碰不上。这正着急着呢,木怡就来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个机会不是吗。
冯若依非常急切抓住这个机会,生怕木怡会走一样,很快就来了会客厅。
木怡虽是客,但和卢敬文坐在了主座上,荀子叶反而坐在了左下的位置,不过两家是亲家,倒没这么多讲究。
作为贵族女子,冯若依的礼仪是刻在骨子里的。一进门,冯若依行云流水地对堂上三位行了对长辈的见面礼。
木怡略一打量冯若依,见其娇艳明丽,明眸皓齿,身材高挑,体态婀娜,纤秾合度,十分当得上美人的称呼。
都常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但若像木怡一样见多了人情世故,便是光看,大抵也知道这人如何。
打眼一看,她面容夹带愁苦,可见在卢家近一年的生活对她也不是没有打击。但饶是如此狼狈,她背脊依旧挺直,可见是自强的人。可惜坚有余而韧不足,处理不好就变成了固执。
“冯娘子,你既知瑾华娶了我家昭珺,又何必如此纠缠?你应当知道,他们感情极好,性趣相投,便是家世也相当,亲家公婆对昭珺也十足满意。你又有什么理由拆散他们呢?”
冯若依不语。
“你想做妾?”
“奴不做妾。”
“那便奇怪了,瑾华和昭珺夫妻做得好好的,你既不做妾,难道想瑾华也娶了你?有妻更娶可是犯了《贞观律》的。再说,一男娶二妻,这也不合伦理。”
来自法律至上年代的木怡本来是想说这是违法的,但又想到此时世家贵族很是不屑法律,才不得已托上伦理的名号。
“难道江城侯也是俗人一个?什么妻、什么妾,奴都不知道,奴只想要心上人,菡萏花深鸳并突,梧桐枝隐凤双栖。”江城侯是木怡得的爵位。
面对冯若依的指责,木怡很平静。
这不过是冯若依无话反驳的狡辩之词,抓住语言漏洞强耍口舌之利。
不过木怡也没纠正她的逻辑错误,比如这个世界的主流传统还是维持礼教伦理。
作为28世纪之人,明知道封建礼教之中压迫人性的不合理,明知道不对,却反而运用封建打压追求自由的人,那才叫讽刺。尽管这种自由走了歧路,但木怡不会如此,这是用一个更大的错误来反驳另一个错误,十足的荒谬。
木怡平静地看向冯若依,略过了刚才的话题,说道:“但是,卢瑾华不喜欢你。”
是啊,卢彧章不喜欢自己。
冯若依如何不知道,她非常清楚,但她……放不下。
木怡的话直直刺在了冯若依的七寸上,她脸色迅速灰白下来,什么贵族风度都没了,挺直的腰杆也弯了下去。
冯若依戚戚然,道:“我只想给自己一个追求心上人的机会,就算没有未来,但曾经拥有过也好。我……不后悔。”
说完,冯若依又直起身板,虽然面色不好,但一双眸子精神奕奕,仿佛燃烧着火焰一样,诉说着不妥协的坚持。
那是只属于青春的火焰。
冯若依的这种热烈的感情本身不应受到谴责,只有年轻人才能有这样的执着,这种不撞南墙心不死、撞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也要撞破墙的固执,值得人敬佩。就算不能欣赏,但也要保持尊敬。
但是,错了就是错了。
她将追求爱情当做一种自由一种权益,这是正确的。但她选择的人是错的,用的手段是错的,明知追求的人不对还硬要纠缠也是错的。
冯若依最大的错误,是她爱上的人已经有了相伴一生的人。
如果冯若依爱的人也爱她,那么他们之间就成了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如果卢彧章没有找到人生伴侣,冯若依的行为也不是那么可笑。
错了就是错了,就要被纠正。
“冯娘子,你对爱情的追求我不做评价,但是你追求爱情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很多人。”
自由本身的限制就是不能伤害别人的自由。
“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情啊爱的,我年纪大了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是非对错也不重要,爱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觉得你过去一年的生活值得吗?你觉得你再用一年时间能够有所改变吗?”
冯若依这种“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身”的想法,意外的很霸道总裁啊。思想前卫、作风开放,这都不算大缺点。
但这建立在父亲焦头烂额应付三方势力、低声下气求来以往的人情关系帮忙、担着社会舆论压力上,说声不孝,并不过分。
木怡叹了口气。
“你的父母很爱你,就冲着这份爱,你应该更冷静一些,想一想你的父母。”
木怡在这个世界看到有很多子女被道德绑架,明明是正当合理的事,却被无理取闹的父母阻挠,还被人说“要多想想你的父母”。
木怡说,这种时候,当断则断。
但冯若依明显不是。他父母宠爱她,放任冯若依追求自由爱情的权力,甚至帮助她的这份叛逆。但冯若依明显走了错路。
冯子义能不知道冯若依做错了吗?只不过是,不知道怎么不伤害她的前提下劝回她而已。
冯若依头低了下去,显然是将木怡的话听了进去。
之前,卢家上下都恨不得隔离她,自然离她远远地,这些话没人向冯若依说过。卢敬文和荀子叶也是忙着和冯子义博弈,至今一直都忽略了冯若依。
这时,一个小厮匆忙跑到门口,气喘吁吁但完整地将话说完。他禀告道:“郎君、娘子、木娘子,南王、冯郡守进府了!”
卢敬文捋着胡子的手一使劲拔下来两三根胡须,荀子叶搭在椅把上的手捏平了一个棱角,木怡也是眉头一跳。
小厮刚刚说完,就听到二进门有人高唱“南王进门,冯郡守进门,祝颂嘉顺!”
卢敬文和荀子叶连忙起身出门迎接,冯若依走到门边低头静候。
木怡的反应慢了一些,在卢、荀之后走出了门。与他们匆忙的脚步不同,木怡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两方方向相反的人很快就碰上了。
卢敬文与荀子叶带领着仆从“哗啦啦”的跪下去叩拜“大王千岁”。
木怡落后他们一步跟着卢敬文,他们这么一下跪,木怡反倒像没反应过来站到了卢敬文身侧。
卢敬文头磕在地上,余光看到对家曳地的白色裙脚以及红色外套精致的锁边,眼睛猛然睁大,心脏狠狠缩紧,震惊木怡见到南王竟然没有下跪!
几乎瞬间时间,他想起,十五年前皇后得了重病,是木怡献上的药方救了皇后。皇帝大喜问木怡想要何赏赐,木怡提了两个要求,一是见皇帝不跪,二是女儿木昭珺婚姻自由。皇帝皆应允。
一惊一乍之间,卢敬文后背就出了大片的冷汗。
心脏强有力的“砰砰”急跳,卢敬文趴在地上很快又想到,南王虽说是受了皇帝的册封,但南王与皇帝关系微妙。南王掌握了武林在江南说一不二,是否承认皇帝赐的特例还不好说……
电光火石间,卢敬文心思就经历了三次转折。
而一切不过寻常人半个呼吸的功夫。
卢敬文心又提了起来,只听头上人说的不是“起身”,而是……
“师父,您怎么在这!您……您没有离开吗!”
面对唐磊极度惊喜的面容,木怡淡淡一笑,“是还没走。来卢家处理些事。”说罢,余光看到唐磊身后带来的小厮、婢女、卫兵一脸茫然又惊奇的表情,唐磊左后方相隔一步之遥的关坤翊也是十多年来第一次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一脸的震惊。
一惊之下,不由自主直起身子的荀子叶和卢敬文直直看向木怡和唐磊,一脸“wtf”!
“进屋说吧。”
“是极是极!师父请在前走!”唐磊喜形于外,两只眼睛熠熠生光,嘴咧的快到腮边去了,露出一口好牙。
还在原地懵逼的卢敬文和荀子叶见到木怡给他们打手势叫他们起来,就下意识的从地上起来了。
这时木怡和唐磊已经走了一段距离,听到传闻中冷酷似冰雪、无情似草木的权倾江南的南王说“您来卢家为了什么事,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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