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惶惶
男人好不容易扶着墙稳住身形，连忙规矩的俯身跪拜：“学生祁连见过王爷！”
“祁连？”安阳王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本就单薄的身子仿佛更加瘦削，好似一阵风吹过就能将他卷走一般。
“起来吧。”安阳王不甚在意的开口，松开背负着的双手淡淡说道：“可是今朝秋闱的考生？”
“是，学生正是赶赴京城参加科举的。”祁连回道眼中好似瞬间燃起了一份希望，他面带期冀的看向安阳王，突然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地上，额头深深地扣进青石板路上，瞬间就一片通红。
“学生祁连，荆州人士，此番入京参加科举，学生名落孙山心中虽有不满却只当是自己才学不足，可是却偶然听闻有同窗吟唱一段文章。”
“众人皆赞颂此文章惊艳绝伦，唯有学生一心酸涩，只因为此文章正是学生在考场之中亲笔所书，如今却成了送权贵入国门的嫁妆。”
“学生心有不服状告当朝状元郎，却被京兆尹以失心疯为由要赶出城外，学生不忿敲响了登闻鼓，却被那京兆尹强自拍衙役扣下，以杀威棍为名对学生施以酷刑。”
“我朝律例自古便有，凡是有秀才之名在身的学子皆无需受杀威棍之刑，可是那京兆尹却堂而皇之的触犯朝廷律法，对学生施以酷刑。”
“学生满心冤屈无以为申，求王爷替学生做主！”
“替你做主？”安阳王轻笑了一声，俯下身握住男人的肩膀，用了几分力气将男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却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拿什么替你做主？”
“祁连是吧？”安阳王将人按定便松开了手，重新负于身后：“我一个闲散王爷，上不达天听，下无权干政，有什么本事替你做主？”
“可是，可是学生冤屈难道就无处申冤了吗？”祁连眼底还有最后一丝烈火，却眼睁睁的看着安阳王轻轻摇头。
面上仍旧带着一分不羁的笑意，开口说出的话却异常冰冷：“新科状元是谁并不重要。”
“你就当这是一个考验？科举三年一场，你就等着三年后再来吧。”
“三年！王爷这话倒是说的容易！”祁连猛地退了两步，面带仇恨的看着面前的人：“你知道我这一路进京废了多少时日，您知道我这寒窗数载又熬枯了多少心血？”
“王爷这轻飘飘一句三年，却是在要了我的命！”
“我就不信，王爷不肯替学生做主，难道陛下也能容忍手下臣子摆弄心计不成？”
祁连重重的落下最后一个字，转身就要离开王府，可是身后却不知何时立着一个男人。
男人伸手将他拦了下来，祁连去推可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撼动男人分毫。
“你以为，京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你以为，朝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祁连，你今日落魄至此，留得一条性命是我仁慈，你今日过不了此关，即便将来真的入朝为仕，这条路你也走不了多远。”
书生意气，正气凛然，可是却不知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他只觉得自己冤屈，只觉得天理昭昭，却不知道此番世间哪怕是朝廷，皆是由人所成，有人在的地方就不可能得到真的公理。
他注定要与功名无缘。
“你如今好歹还有个秀才之名傍身，会乡去做个教书先生罢。”安阳王说罢甩袖离开，只在跨过门槛时淡淡留下一句话：“你可以在此养伤，等你伤好后本王会派人送你出京。”
“你也歇了那些心思吧，本王可以救你一次，却绝不会再救你第二次。”
随着安阳王离开，小院重又恢复了平静，祁连愣愣的退了两步，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本就没有好全的伤口又受到重创，额间瞬间疼出一片细细密密的冷汗，可是男人却好似恍然未觉的样子，眼底本还残存的一丝希望也彻底散去。
“王爷，将此人留下是否不妥？”许夏有些不太放心，那男人方才的目光还有眼底的不甘与绝望他见得多了。
战场上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人最后都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就像一头濒死的狼恨不得在死之前再咬你一口，穷寇莫追，这样的敌人是很危险的，必须彻底清除才行。
所以许夏对安阳王将人留在身边这一举动很是不解。
“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有什么用？”
“就算把刀送到他手里，怕是也没有那个胆量捅上一刀。”
安阳王对此并不十分在意，但是心底却仍旧像是有一个疙瘩一样叫他坐立难安：“对了许夏，你却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您不会真的要替他申冤吧？”
“皇帝最近对您的态度可……”
“莫要胡沁！”安阳王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许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地请罪，安阳王不耐的摆了摆手叫人退下，屋子里终于重新清净了下来。
许夏方才的意思他明白，自从他此番出征归来以后皇帝对他的态度已经开始有些微妙了，对他如此对兄长亦是如此。
可是他们心知肚明自己并未有造反之心，但是皇权之下并不是听他们怎么说的。
如今自己必须要谏言慎行才是，或许真的该早日启程往封地而去了。
再留在京城，只怕也自身难保了。
他们在边疆征战数年保家卫国，如今刚一回道朝廷就被如此猜忌，心底自然不痛快，可是没办法，皇权只大天下人皆要臣服于此，他又有何德何能成为一个例外？
他也该去劝劝自己那个固执的兄长，不能眼里一味的只有那枯燥无味的兵书，也该抬头看看他们现在的处境了。
如今即便他想出手相助也是有心无力。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一时心软将人留下，反而惹了一身麻烦。
书生虽然无力，但是倔强却是难敌，实在是叫人头痛，头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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