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父子相谈
“爸!”清北推门而进。
清旭泽把手中的照片压到书下,“怎么了？”
清北迟疑了一阵,“我……”
“我见过那个女孩了。”清旭泽凝视他一会儿,淡然开口。
“什么？爸你……”
“把门关上,咱俩谈谈。”清旭泽起身,坐到会客的沙发上。
这也是当年他与自己的父亲谈论争执的地方。
清北回身把门关上,犹豫着坐到他身边。
“北儿,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
清北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把目光转移向窗外的花圃,轻声开口:“我很小的时候,听到你和爷爷争吵,我记住了两个名字——沈曦妤和清岚。”
“后来,我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叫沈曦妤的女孩,她告诉我她的妈妈爱上了一个……人渣,那个男人为了前途抛弃了她的妈妈,最后她妈妈抑郁而终。”
清北看到清旭泽的手在微微颤抖。
“爸……”
“没事,你接着说。”清旭泽马上表示。
清北说:“没什么了……她是个爱玩的小丫头,我对外称她是我妹妹,叫清岚,是怕她在外受欺负。”
其实……这也是她该得的名字,对么？
清旭泽也缓慢地将目光移向窗外,冬季花圃里的花儿都沉睡了。
“她不是清岚,不是我和她的女儿。”
“她是……”清北不知道该怎么和父亲谈起这个关系,“你不能诋毁她——她的妈妈。”
清旭泽苦笑着摇头,“我怎么会？怎么会诋毁她……”
“若那个小丫头是我的岚儿,我早在十多年前就接她回家了,怎么会……我都是后来调查才知道,她从小到大居然吃了那么多苦……”
清北握住父亲的手,“爸,你做过亲子鉴定么？”
清旭泽闭着眼睛缓缓点头,那一瞬间,清北甚至觉得父亲老了十岁。
“爸,我相信她,和她的妈妈。”清北依旧很坚定。
“既然你相信,”清旭泽声音变得沧桑,“为何要一直隐瞒,没有早早告诉我？”
“爸……我很小的时候听到你和爷爷吵架……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可以公开的事情,清家的名誉,您的名誉……还有我的妈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我的孩子……”
“我只有用自己力所能及来补偿,我希望我可以弥补一点她那么多无端被剥夺的爱……”清北有些哽咽。
“这不该你承担的,”清旭泽将自己的儿子搂入怀中,“是我的错,我的冲动毁了文蕾的一生。她是文蕾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找到她的那一刻,我就决定我会照顾她,给予她最好的。”
“那妈怎么办？她会伤心吗？”清北离开父亲的坚实的臂膀。
“我不知道,或许……她叫沈曦妤也好,我会给她清岚应有的一切,除了名字……”
清北沉默不语,也许在父亲的心中,那份亲子鉴定确实伤他至深。
一个男人,他深爱了一辈子的女人,打掉了他的孩子,留下了别人的孩子……
清旭泽走到书桌前,拿起书下压着的照片,递给清北。
“看看,那个小丫头是不是长得特别像她的母亲？”他笑得很温和。
清北接过,照片中一个年轻的女人在紫丁香花丛里翩翩起舞,然而他的关注点却是另一个。
“爸,你花圃里种的那些紫丁香……”
清旭泽叹了口气,“很抱歉,小北,让你知道了这些。”
清北望着窗外光秃秃的一地,冬季果然看不到任何的生机,难怪岚岚说她不喜欢冬天。
“你既然……在乎她,当初为什么要抛弃她而去呢”清北克制着自己,面对母亲外的另一个女人,他确实无法用“爱”这个字眼把她与父亲联系在一起。
清旭泽坐在椅子上,看着那片沙发,仿佛当年他与清北爷爷的争执都历历在目。
“是你爷爷,他反对我们在一起。我那时确实不知道她已有身孕,不然我也不会去入伍。你爷爷骗了我,他说会把她接回清家照顾,我走后他毁掉了我写给她的信,却给了她一纸支票,让她打掉孩子……”
“也许她没有打掉,生下了曦妤。”不知为何,清北眼前总是浮现出沈曦妤抱着酒瓶,满眼泪痕哭诉那个抛弃她妈妈的狠心男人的场景,这让他下意识认定她就是自己的亲妹妹。
清旭泽苦笑,手指穿过他日渐稀薄的头发,却无法缓解他的头痛,“我宁愿,我宁愿用我的一切去换,但不是……那一年,我亲自去做了那场亲子鉴定,真的不是……”
书房里很静,但清北却假装自己听不到这个战功显赫、骄傲了一世的父亲的低泣声。
“从部队回来,我发现她消失了,那么多年里,我被你爷爷逼着和你妈妈结了婚,但我一直都渴望有一天我能回到她身边。是从那以后,我才决定,要忘记她和那个孩子,一心一意对你和你妈妈负责的……对不起,小北……”
清北依旧沉默着,这书房确实太静了。
“爸,今年过年,我可以带她回来么？”
……
穆远开车回到了穆家华苑。
“阿远,怎么没把曦妤带回来啊？”穆华盛还不甘心地望着门外。
“她……”穆远顺手解开自己的袖扣,坐在沙发上,“她要加班,最近公司挺忙的。”
“你这孩子!”穆华盛一拍穆远大腿,“怎么能让她加班呢？我不是派人去伊恒给她调职了嘛!”
“她不想要,爸,这些小事你别操心了。”穆远避开父亲的火气,怎么感觉自己才不像是亲生的……
穆华盛不爽地撇撇嘴。穆夫人白霜打楼上下来,“远,回来了？”
“母亲。”穆远叫了一声。
穆夫人四处看了看,有些犹豫,“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说大年三十会回来。”其实沈曦妤没说过这话,穆远也就权当她说过了……
“哦。”穆夫人依旧没什么表情,整理下披肩,坐在了穆华盛身旁。
穆华盛没去理会她,反而揪着穆远问个没完,“你问过没有？曦妤是喜欢家宴,还是多请一些人来？”
“家宴。”穆远替她做主了。
“哦,家宴好,自在些,不过我本来也想把她介绍给我的老朋友的。”穆华盛自语。
穆夫人听到这话,倒是有些不愿,“华盛,这不太合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谁定的规矩？”穆华盛瞪着眼睛。
穆夫人不敢顶撞,只得看向穆远。
“远,你这次回来是……”
“看你这话说得!”穆华盛又先不高兴了,“阿远是我穆家的儿子,回来一趟还需要理由么？！”
穆夫人当着大儿子和一厅佣人的面被驳斥脸上也无光,回了几句:“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就是想问问是不是有了小晨的消息,小晨过年还回不回来!”
“你就惦记你那小儿子!你看看你把他惯的,说走就走一点音信都没有,像话吗？我穆华盛没这么丢人的儿子!”穆华盛把手上拐杖狠狠一敲。
“你……”
穆远在一旁心烦地喝茶,若不是他在纠结一些事情想要弄清楚,这个家,他当真不愿回。
“老爷夫人,远少爷,该用晚餐了。”谢管家适时提醒。
一顿无言的晚餐。
饭后穆远被叫到了书房。
穆远把清旭泽托人送来的邀请函交给父亲,穆华盛看了一眼,便不屑地丢在一边。
“哼,他以为自己是谁？”
“爸,怎么了吗？”穆远虽然早觉察出不对,但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
穆华盛缓缓坐下,窗外吹进一阵冷风,让他的膝盖针扎一般地疼痛。
“阿远,这都是早先的事了,你不知道也无妨,以后可以不用卖他们清家的面子。”
穆远心思流转,“与沈姑姑有关么？”
穆华盛摆摆手,显然是不想多说。
看此次回家该是没有收获,穆远主动转换了话题:“爸,这次回来,您似乎对妈意见颇多……”
穆华盛摇头:“改改她那盛气凌人的毛病,省得以后曦妤回来了吃亏。”
穆远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只听穆华盛又似叹息的一声低语:
“别像她母亲一样……”
……
沈曦妤正在卧室里收拾东西。她想着早晚要搬,还是时刻准备着,只待穆远一松口,她就可以溜门大吉了。
随手拿起一个小公仔,沈曦妤跟它大眼瞪着小眼。当初要不是崔姚安若非要跟她买情侣公仔,她也不买这玩意儿。
搬家带着麻烦,扔的话……
还有点舍不得。
沈曦妤叹了口气,把公仔扔到床上。自从那天之后,她跟崔姚安若就没联系过了。
神经病吧她……没事乱发火……
好歹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沈曦妤一直努力为自己锻造一颗铜墙铁壁的内心,把自己伪装成独立成熟的模样,但很无奈,她还是不能看淡身边人的渐行渐远……
穆远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地毯上一边忙活一边唉声叹气的小家伙好久,终于开口:
“你在做什么？”
“啊？”沈曦妤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我闲着没事,翻翻东西。”
穆远盯着一地的衣物皱眉,“女人都有这么多衣服？”
沈曦妤:“呵呵……”你卧室里那个巨大的衣帽间不知道是不是装空气的……
“我可以进来么？”
“可以……等会,我先给你腾个地方。”沈曦妤巡视四周,最后把床上的衣物扒拉到地上。
穆远忽视沈曦妤这一近似女汉子的粗糙行为……端正地坐在了床脚,双手放于膝上。
眼尖瞥见脚旁有一件小衣服,穆远记得,他有一次去酒吧,就看到沈曦妤穿着这件小吊带,满屋子的男人都在YY她。
他用食指拎起这件衣服,递到沈曦妤眼前,“以后这种衣服不要穿了。”
沈曦妤脸红地把衣服拿走,扔进行李箱,低声咕哝:“你又不是我爸,我爸都没管过我……”
穆远:“你说什么？”
“没……没啥。”
沈曦妤心想,穆远身上的气质跟她想象中的父亲真的几乎百分百吻合……当然,这种话,是打死她都不会说出来的。
不说是对的,因为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沈曦妤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不小心说出了这句心里话,然后——真的差点被打死了……
“沈曦妤,我想知道……你对你父亲了解多少？”穆远很认真地问。
沈曦妤抬头看他一眼,那一眼让穆远觉得面前这个女孩不像是他以往认识的沈曦妤。但仅仅是一下,下一秒,沈曦妤就跟没事人一样低下头整理衣服,嘴角就像随意溜达出一句话:“我就知道他是个男人。”
“祝他下辈子当不成男人。”她又不经意地补了一句。
穆远看着前后忙碌的她,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虽然他很想知道那个害他最爱的沈姑姑受苦的人是谁,但看到沈曦妤不经意流露出的恨意,他想起码她是不知道的。
只能自己再去调查了。
“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穆远起身。
“晚安,”沈曦妤没有抬头,“哥。”
穆远离开的背影一震,他又听到女孩放小的音量,“谢谢你,关心我。”
穆远挑起嘴角,离开前在门口留下一句话:“别想着偷偷溜走,我看着你呢。”
房间内,沈曦妤一头栽倒在行李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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