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吐露真心
“喂……”
“嗯……你……你这两天还好么？”
沈曦妤捏紧手中的电话,“我挺好的。”
“你住在哪里？”
“一个朋友家里。”
程然没有说话。
“程然,”沈曦妤咬了咬下嘴唇,“我很抱歉,那天……”
“我明白,何老的事情我听说了,我也很难过,相信你一定接受不了吧……”
程然是真的很坦然,他完全理解沈曦妤现在的心情。何老生前很喜欢点拨她,是她的良师,她那样性情的女孩——外表很冷,内心却可以把别人给予的一丁点温暖保存很久——她现在一定很不好过。
只是程然很遗憾,他很想陪在她身边,就像他高二那年陪她在酒吧喝酒一样,他看不得她一点难过。
但他却没有可以立刻去她身边的理由。
“何老的追悼会,你会去吗？”沈曦妤隔着电话问。
“嗯,何老的很多学生都收到了通知,但有些人已经放假回家了,所以……大概本地的会去一些吧。”
“那我们到时候见吧。”沈曦妤低低的语调传来。
“好。”
挂掉电话,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穆远:“下去吃饭了。”
沈曦妤:“哦,好……”
楼梯上,沈曦妤叫住了穆远:“那个……”
穆远回身看她,“嗯？”
“我在你家住得够久了,所以……”
“几天而已。”
“……所以我该搬走了。”沈曦妤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沈曦妤在他面前总是硬气不起来。
一定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强大了!
“我还没有给你找到房子。”穆远转身继续下楼。
沈曦妤在他背后说:“我找好了……不用麻烦你了,真的。”
蓦地,男人停止了脚步。
“是你找好了,还是你那个莫名其妙的哥哥给你找的？”
“额……”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拆穿了。
穆远背对她没有看她,但声音却冷得掉渣:“你就宁愿求一个外人帮忙……”
沈曦妤忍不住小声嘀咕:“他才不是外人……”你才是外人吧？
穆远转身一个大步迈回来,身上的戾气让沈曦妤错觉他可能要打人,但他只是一眼不瞥地略过她,大步走回自己的书房,然后“砰”摔上了门!
沈曦妤站在楼梯的中间很是尴尬,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底下的吴妈看到这一幕,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去忙活手中的餐盘。
……
穆远在书房里直接踹倒了办公椅,他很久没有这么窝火过,但这次他真的很生气!
学校里有个追求者,学校外有个哥哥,对了!我家里你还有一个!
行……你可真行!
你那么多男人你累不累啊你？!
我一个女人都没有呢!
不对……干嘛扯上自己……删掉上面那句……
还他不是外人!那我是呗？!
穆远真的很久没如此认真地生气了!
等到穆远疏散了心中的大部分郁气,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他打开书房门。
吴妈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始终不敢敲门打扰他,看到门开,眼神一亮,“大少爷,您饿吗？要不要吃一些东西？”
穆远开口就问:“她呢？吃了没？”他记得当时把她一个人丢在楼梯上,她该不会一气之下离开他家了吧？
吴妈笑着,还特意压低了声音说:“大少爷放心,沈小姐她吃饱了,才回房间的。”
她吃饱了,才回房间的……
她吃饱了……
吃饱了……
穆远脑海中被这句话刷屏了,“砰”地一声又把书房门摔上了!
沈曦妤自然是不懂穆远的心思,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象何老的追悼会是什么模样。尽管她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但她就是忍不住去想。
还有程然……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跟他说清楚。
……
何老的追悼会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举行。
那天,沈曦妤身穿一袭黑衣,头上戴了一朵白色的小花,手上也抱着个小花篮。穆远开车送她到地点,陪着她一起下了车。
“你……”
穆远声音淡淡地:“一个人会很难受。”
沈曦妤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和他一同走了进去。
走廊里有很多白色的花圈,很多白花,来自于不同的人,都献给同一个他们敬慕的老师。
“这是你们班送的？”穆远看着其中一个花圈上的卡片问道。
“嗯,”沈曦妤看了一眼,“我们班凑了钱,算是一起表个心意吧。”
门口挂着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沉痛哀悼何建宏教授逝世”。
礼厅里大约只有四十余人,很多人的脸上都有着泪痕,他们没有聚众交谈,只是各人分散着,空气中的气氛安静而低沉。
沈曦妤一进去,就盯着灵堂中间何老的巨幅遗照出神。照片里何老戴着一副金丝老花镜,对着这里的每一个人笑,一如他生前那和蔼慈祥的笑容。
穆远拉了拉沈曦妤的胳膊,沈曦妤低下头,只是轻轻地说:“想多看两眼,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仪式开始,主持人上台鞠躬。
何老的遗体是在殡仪馆火化的,所以现场没有遗体告别仪式,全体默哀了三分钟。
沈曦妤看到那天在医院见过的何老儿子,他站在人群的最前排,身穿着白色的寿衣。旁边还有一个女人,同样穿着白衣,将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抹着眼泪。
以前上课听何老说起过,老伴去世得早,他和唯一的儿子一起生活。这个女人是何老的儿媳妇吧……沈曦妤心中想着,她好像还能回忆起,很久前,课堂上向来严肃的何老突然给大家发了喜糖,一脸笑呵呵的模样……
何老应该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主持人在总结何老的生平,讲述何老生前的事迹。何老是个文学家,他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文学和教学,他离世后,很多文学界里的大师都表示了沉切的哀痛与惋惜,纷纷到场为他写了挽联。
沈曦妤听到了其中几句:
挽何建宏教授联
为桃为李为人,高孔圣三千仞;
清风清月清贫,入庠中几十春。
穆远轻轻地叹了口气,沈曦妤听到,看向他,“你又不认识。”
穆远低头看她:“只是惋惜。”
“人奔西土,音容犹存。何教授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的音容相貌我们永远留存于心。他的宽厚美德,他的无私奉献,他的……”主持人的讲话渐渐进入了尾声。
沈曦妤禁不住想着:原来一个人的一生,可以用一页纸就说完了……
接下来是家属致辞。何老就只有两个家属,何老的儿子上台致辞时,他的妻子在台下泣不成声,很多人围上去安慰她。
一个中年男人走到穆远身旁,“阿远,你也来了？”
穆远看向他,微微点头以示尊敬,“孟老,我陪我……表妹来。”
一旁的“表妹”沈曦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穆远抓住手腕。
穆远介绍:“孟老,这是我表妹——沈曦妤。曦妤,这是孟林孟教授。”
“孟教授好。”沈曦妤迷糊地跟着叫,叫完才觉得……跟她有什么关系……而且,“孟林”听起来好耳熟……
孟林上下打量了沈曦妤一眼,点头喃喃:“表妹……表妹倒是不错……你也是建宏的学生吗？”
“何教授是我的专业课老师。”
“嗯,”孟林看着灵堂上的照片,“我跟建宏是多年好友了啊,我们当年一起钻研文献……唉……”
沈曦妤想起来了,她在报纸上看过,大文学家孟林,而且……也是孟梓琪的父亲。
追悼会结束了,穆远和沈曦妤一起走出来,在门口遇到程然和卓远航。
其实彼此在礼厅里都已看到,只是里面的气氛不便于多说。
“我先回去。”穆远说。
沈曦妤小声:“在车里等我一下就好。”
穆远看着她,“好。”
“曦妤,他是谁啊？”穆远上车后,卓远航等不及似地大咧咧问。
“上次你见到他不还说眼熟么？”沈曦妤指的是有一次程然庆功宴他们在包厢外偶遇的事。
“我—是—问——”卓远航仗着个子高,用手按着沈曦妤的小脑袋,“他是你的谁？”
沈曦妤心烦地挥开他的大手,没好气地瞥他。
“远航,你先去那边等我。”程然开口。
“然然~”卓远航一副又妩媚又委屈的模样……
“滚!!!”沈曦妤受不了爆发了,鸡皮疙瘩简直掉一地好么？!
只剩下两个人后,两个人走到一棵大树下。
“嗯……那个……”
“说不出口就别说了。”程然看着她。
“不行,我要说。”沈曦妤坚持,“其实那天约你到甜品店就想和你说清楚的,我不能再拖了。”
“行,那你说吧。”程然永远是那么温和,在她面前。
“我……我……程然你别用这副眼神看着我行么……”
程然淡笑,“多给我个机会不行么？拜托你别叫我那么快死心。”
沈曦妤很挫败。
“程然,你别等了……我现在的问题很大,我自己都搞不清我现在是想一个人还是再考虑其他,我现在特别乱,真的!前一阵子我才刚刚得知我妈妈的身世,我还有了一份我不想放弃的工作,突然又得知何老的事情……我真的挺乱的……”
“我可以陪着你,你不用顾忌我。”
“不行,程然!”沈曦妤沉了沉气,打算说心底的话。
“最初,我想过借助你来忘记穆晨,可是我觉得对你不公平,也害怕会伤害到你……后来,我发现用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的说法都是错的,真正放下一个人,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我希望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穆晨,我希望有一天我觉得一切都平静了,我的生活都走上正轨了,我可以慢慢接受你,但是……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生活是越来越乱的……”
沈曦妤没了往日的冷静,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时而晃来晃去,时而摸摸额头。
程然很无奈地看着她的慌乱,笑着打断她,“其实你就想说你现在还不喜欢我。”
沈曦妤一下子沉默了……
声音小如蚊声:“嗯……”
如果我喜欢你,我也许不会纠结那么多……
我是想等一切都平静了,再抽出精力来,逼自己喜欢上你……
程然轻轻握住她的双肩,“傻啊你,为什么要这么难为自己？”
“你那么好,我没理由拒绝你的……而且我觉得,你也许是上天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幸运了……”
万一我要是因为自己的矫情错过了……
沈曦妤很无奈,她确实害怕,从自己身上的二十年经验来说,上天对她确实不咋地。
她很想接受他,可她又不能逼自己立刻喜欢上他,也许她看着温柔的程然总有穆晨的影子……
再有,就是她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那个夺走她第一次,又一声不响离开的人,她怎么可能不介意……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
知道他喜欢自己的每一天里,她都在内疚和自责,她觉得自己耽误了人家大好青年的青春时光。
浪费别人的生命,等于谋杀啊!
她还是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她决定拒绝他,自己都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了,还拖累别人干嘛……
“你很纠结？”程然弯下腰,贴近她,柔声地问。
沈曦妤低头不看他,直点头。
“那好。”程然似一声叹息,“那我不等你了还不行么？”
沈曦妤还是低头不看他,直点头。
程然有些坏笑说:“不过你要是后悔了,在我没找到女朋友之前都可以来找我,我会优先考虑你。”
“哦……”
“行了,去吧,”程然看着等在不远处的车子，“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沈曦妤终于抬头看他,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着想,表情很颓丧,“谢谢你。”
“不客气。”程然微笑揉她的头发,他的手法很温柔,卓远航粗糙的大手跟他比起来简直不要差太多……
沈曦妤转身向穆远的车子走去。
程然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在他眼里她好像一直是那个小巷里为他打架的小女孩,他轻轻低语:“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沈曦妤,我等你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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