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穆家养女
三十七年前,D市发生了一件举国皆知的高官贪污案。D市沈姓市长落马,同权下涉嫌贪污案的12名官员均被起予公诉,沈姓市长获判无期徒刑。
沈家一夜落败,沈市长于狱中自杀,其夫人悲伤过度,心疾发作,死于送往医院的救护车中。
D市天翻地覆,政界内部改朝换代,与此同时,沈家仅剩的小女儿在保镖的秘密护送下去往B市。
沈穆两家多年结交,穆家当时的家主与沈市长是至交好友。事发之后,他受沈市长所托派人将他的孩子接往B市,放于自己的家中照养。
沈文蕾是沈家唯一的小女儿,事发时她只有五岁,对于一切并不知情,后来,她被穆家家主收为干女儿,成为了穆家的养女。
穆家当时的大少爷是穆华盛,当年他15岁,沈文蕾进入穆家后,他便多了一个妹妹。
穆家家主对她视如己出,穆华盛更是对自己的小妹妹关怀备至。即使沈文蕾不幸失去了父母和家庭,却在穆家的保护下依旧过着公主般的生活。
沈文蕾在穆家长大,后来穆家家主过世,穆华盛与白家订婚,结婚,生下穆远,她一直都住在穆家。
直到她21岁那年,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因父母反对而不能娶她的男人。作为哥哥的穆华盛叫妹妹和他分手,沈文蕾却爱那个男人爱到了骨子里,为爱勇敢的她留下告别信,和那个男人私奔了。
穆华盛一气之下没有派人去找她,任她自生自灭。不久气消之后,穆华盛派人去寻,却没了她的消息。他亲自去那男人家要人,却无功而返,因为被男人父母告知,两人早已分手不再联系,而男人也已入伍为军。
沈文蕾就这样在B市蒸发了,穆家派出了大量人力去寻,却也毫无线索。
这件事成为穆华盛心底一辈子的痛,也成为了穆家的禁忌。
这一切,都直到二十多年后,沈曦妤来到了穆家。
……
书房里很静,只有穆华盛轻轻的叹息,沈曦妤心中过强的震撼让她陷入了沉默。
原本以为,自己的妈妈只是个普通的舞蹈老师,遇人不淑才惨遭背叛,最后郁郁而终。沈曦妤真的没想过,她经历过这般坎坷的人生。
那在她失踪后,她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没有回穆家？她为什么生下她之后就撒手人寰？
“穆叔叔……”
穆华盛笑了,“你叫我什么？”
“呃……”
“你该叫我声舅舅。”穆华盛认真地对她说。
沈曦妤努力了,但是她真叫不出口,“我……我还是叫叔叔吧。”
穆华盛不强求,他慈祥地对她笑,“你是不是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沈曦妤重重地点了点头,穆华盛感慨着摇了摇头,说:“你现在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可是……”
“以后会告诉你的。”
沈曦妤垂着头咬了咬唇,她真的等不及想知道，就算……就算那个男人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也要跑到他面前,痛骂他,骂他抛弃了为他什么都不要的妈妈！
她真的,恨死那个男人了！
如果他和自己的父亲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在这世上,她有了比自己的亲生父亲更憎恶的人！
下楼的时候,穆夫人已经回房,客厅里只剩下坐着喝茶的穆远。
“阿远,谢谢你能找到她。”穆华盛如此说。
穆远抬头看向沈曦妤,又把目光移回茶杯,苦笑着摇头:“不是我,是小晨。”
穆华盛眼中很是晶亮,“曦妤啊,你认识小晨？”
“呃……我……认识。”沈曦妤结巴了。
穆华盛拉着她,想起一件事情:“孩子,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住在学校。”
“不过有搬出来的打算了。”穆远突然接话道。
沈曦妤惊讶地看向穆远,穆远对她说:“是你昨晚一直重复的。”
穆华盛没有多想,满心都被“找到文蕾的孩子”这一事所占满,闻言高兴地说:“那正好,住到穆家来。”
沈曦妤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摆手,“这个不用了,不用了,真不用了。”
即便得知妈妈是穆家的养女,沈曦妤心中还是觉得自己跟穆家没有多大关系。住到穆家来？这太不能接受了！
“穆叔叔,真不用了,我……我还要上学呢！”沈曦妤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穆华盛一想也是,曦妤现在还在读A大,穆家华苑远在市郊,离学校太远了。
“这样,阿远,你出面给曦妤找个住处吧,要各方面最好的。”
“不用……”沈曦妤还想拒绝,穆远却已应下,“知道了。”
“嗯,”穆华盛满意地点点头,对穆远说,“你以后要好好照顾曦妤,不管什么事都要帮她,她是你妹妹。”
两人闻言对视了一眼,穆远首先移开了目光。
穆华盛本不想沈曦妤走,想留她在华苑住两天。但沈曦妤借口自己学校还有课,穆华盛也没办法,只好交代穆远一定要多送她来穆家玩,嘱咐沈曦妤大年三十的时候一定要回来过年。
回去的路上,穆远开车一直在想事情,车里异常的安静。沈曦妤说半路把她放下,他也没有听她的,直接开车载她回了自己的别墅。
“你怎么……又把我带回来了？”沈曦妤下了车皱着眉问他。
穆远看她一眼,就径直进门上楼,沈曦妤连忙跟上。他停下脚步,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说:“我爸交代我给你找房子,在找到房子之前,先在我这里住下吧。”
“不是……那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你放寒假了不是一样要搬出学校？”穆远反问她。
“我有地方可以去……”唐姐留下的房子,在B市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她每年放假都回去住。
“抚养你长大那个人的房子么？太旧了。”穆远一边说一边推开楼上的一个房间。
“什么旧？那是我家！”沈曦妤皱眉。
穆远突然在她面前站立,低头俯视她:“现在穆家也是你家！”
不知为什么,沈曦妤觉得穆远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的,一路上,她就觉得穆远在生闷气。但是她就不懂了,自己也没招他惹他的,难道是觉得他父亲对自己太好了？不应该啊,她跟穆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又不会危及他的地位。
“你就住这间吧,回头我叫人帮你把行李从学校搬过来。”穆远说完也不看她,直接就出去了。
独留沈曦妤一人在房间里莫名其妙,有钱人都有控制欲对不对？她以前还以为穆远是一个品性温和的男人呢,□□起来其实跟酒吧夜店里那些富家公子哥一样……
沈曦妤不会知道穆远此刻心里的滋味有多复杂。
得知沈曦妤就是沈文蕾的女儿后,过去的一幕幕往事,还有一处处他遗漏的细节,都重现在他的脑海。
和她相识的过程中一直有莫名的熟悉感,她那股表面温顺内心倔强的劲儿,穆远似乎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是这样的女孩。
调查她背景资料时,关于父母的空白一直是个疑问,现在……也没有完全真相大白。
既然她是沈姑姑的女儿,那她的父亲是谁？
穆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那头传来穆夫人的声音:
“远,那个女孩……现在在你家吗？”
“是,在找到房子之前,我把她先安顿在这里了。”穆远平静地回答。
“哦,”穆夫人那边的声音很是犹豫,“那她……还有跟你说什么吗？关于过去的事情……”
“没有。”
“哦,那好。”
电话挂断了,穆远的心情更乱了。
穆夫人刚刚的这通电话明显暴露出了她的心虚,但为什么而心虚,恐怕也只有穆远知道了。
这也是他,心里的一个秘密。
从他出生起,家里就有一个小姑姑陪着他一起玩。沈文蕾比他大十几岁,了解小孩子的心理,又有耐心,他们在一起总是很开心。
但是穆夫人并不喜欢他的小姑姑,多次在还是小孩子的穆远面前说她的坏话,不许他们一起玩,也不让穆远喜欢她。穆远曾经偷偷听到,穆夫人在背后对佣人称沈文蕾是狐狸精。
穆夫人不喜欢沈文蕾是有理由的。穆家和白家早有婚约,穆华盛娶白霜本质上就是家族联姻,穆华盛对这个妻子没有感情也是正常。当年心高气盛的白霜嫁进穆家,信心满满,认为自己一定会得到丈夫的心,在穆家稳固正妻的地位,然后两人厮守到老。
但婚后,她发现家里住着另一个女人,就是沈文蕾。穆华盛关心她要远多于关心自己,在自己面前,他客气有理,但始终是冷冷淡淡,面对她时,眼神里却充满了温柔与宠溺。
若沈文蕾是穆华盛的亲妹妹,那她也就不说什么,但偏偏这个女人和穆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是实实在在地存在于自己家中的情敌。
有她在一天,穆夫人都提心吊胆,自己是否随时会被扫地出门,让她取而代之。
就在这样痛苦的煎熬下,终于,穆夫人怀孕了。穆华盛把大部分注意力都给了她,在那十个月中,她得到了自己丈夫全部的体贴与温柔,然后穆远出生了。
她以为有了孩子,一切都会改变,但是她错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文蕾长大了。她刚进家门时,看到的沈文蕾只有14岁,以前,她可以说服自己:丈夫再喜欢她,她也只是个孩子……而现在,她一点点长大了,有了女人的模样。
白霜感到很恐惧,因为她看到穆华盛看沈文蕾的眼神,也在一点点变化。她经常能看见他们两人凑在一起逗弄孩子的画面,很多时候,白霜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他们才是一家人。
她的骄傲,她的优越感在猜忌和多疑的日子中渐渐崩溃。
那一年,她趁穆华盛出门应酬的时候,找到沈文蕾,给她喝了一杯放了安眠药的酒。
沈文蕾昏迷后,她脱下了沈文蕾的衣服,把她……放到了自己和丈夫的卧室。她知道自己的举动接近于病态,可她想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她有没有私情。若是有,她便会借机大闹一场,这样那个女人就可以被赶出穆家。
穆华盛喝了很多酒回来,摇摇晃晃进入卧室看到了被子里没有穿衣的沈文蕾。
后来,什么也没有发生。穆华盛一声不响地给她穿上了衣服,把她抱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这件事,没有后续,也没有丑闻,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然而,穆远,却躲在衣柜里,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那一天,他在和沈姑姑捉迷藏。他无意间藏到了父母的卧室中,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脱下沈姑姑的衣服,把她留在了卧室。后来,父亲就进来了。
当时的他,不懂这一切,只记得,后来姑姑对她说,她可能要离开了。
这件事之后,没有人再提起。然而沈文蕾却已经清楚自己在这个家中不受欢迎,渐渐动了离开的心思。
再之后,五岁的穆远就听佣人说,沈姑姑和别的男人私奔了。
他跑去问母亲,母亲勃然大怒,说他胡说,把他打了一顿。
那时的穆远太小,不懂得什么是恨,只是从那以后,对母亲再也喜欢不起来了。这以后,穆夫人对穆远就变得十分冷淡,看着他的眼神也总是含有忌惮。再后来,穆晨出生了,穆夫人便把全部的爱和关怀都给了他的弟弟。
如今,穆远早已成熟,他也明白那年躲在衣柜里看到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也没有告诉父亲。现在想想,当时他若能说出口,是不是沈姑姑就不会离开了？
更让他崩溃的,不仅如此。
七岁那年,也就是沈文蕾离开穆家失踪的一年后,小穆远躲避了保镖的看守,逃到外面去玩。无意间他跑进了一个小巷,竟然看到了沈文蕾。
沈文蕾抱着他痛哭,求他不要告诉任何人,穆远答应了她,并认真地发誓。那一天,沈姑姑送了他一支刻有名字的钢笔,跟他拉钩,叫他好好学习。
如果当初,他没有保守这个秘密,也许沈文蕾就会被带回穆家,是不是就不会……早早离世呢？
多年来,穆远一直把钢笔带在身上,从不离身。后来,他意外喝醉夺走了一个女孩的清白,他思量过后,把那支钢笔放在她的床头……之后,那个女孩就带着他的钢笔失踪了。
现在,穆远知道了,那个女孩就是沈曦妤,也是沈姑姑在世上唯一的女儿。
呵,这世道……
原来命运早已在我们转身之时埋下了伏笔,我们却往往要走到很远后,蓦然回首,才惊觉那深沉的一笔。
穆远的内心被自责和愧疚所充斥,他甚至不敢直视沈曦妤清澈无辜的目光。
沈曦妤,我以后该怎么面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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