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阴影
元宝一到星期一就郁闷，赖床赖得厉害，林凝哄了半天才起来。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地的声音，元宝抬头，有些好奇：“上面怎么了？”
“人家东西掉地上了，”林凝把豆浆放到他跟前，“快把你的鸡蛋吃掉，一会儿凉了。”
她一边吃早餐，一边浏览着本地新闻推送。
【突发恶性杀人事件，男子被捅数刀身亡】
陆澄子顾不上地上的烧壶跟碎杯子，连忙跑到厨房，把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汉堡汪汪叫了几声，陆澄子冲客厅喊：“汉堡，待着别动！”
汉堡不满地呜呜了几声。
开水烫伤的威力不亚于被人捅了一刀，那一瞬间陆澄子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死。
这么一会儿，左手背已经红了一大片。
冲了足足五分钟，灼烧感还是很明显，幸好没有起泡，就是红。眼看再不走就要迟到了，陆澄子管不了那么多，拉开柜子找药膏，汉堡跑过来，鼻子往她的手上凑。
“不是让你别动吗？”陆澄子慌忙检查它的爪子，“有没有踩到玻璃？”
汉堡呜呜了几声，显然没有，鼻子不断往她手上凑，它在担心陆澄子的手。
“我没事儿，”陆澄子扒拉着抽屉，“就是烫了一下。”
家里没有烫伤膏，只能去外面买，小区门口就有一家药店，只是不知道开门了没有。她皱着眉，仔细检查完是否还有玻璃，别让汉堡踩到，确认没事后匆匆出门。
一大早就来这么一出，希望不要发生什么坏事吧。
在楼下见到林星野时，陆澄子有些意外，她以为林星野今天会请假。
“你的伤口怎么样了？”陆澄子问，“需要在家休息吗？”
“就一点皮外伤，哪儿用得着这么娇气。”林星野看了看她，“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烫到手了。”陆澄子举起受伤的手腕，手背上红红的一片特别显眼，“我得去一下药店买烫伤膏，要不你先走吧，别一会儿迟到了。”
“学校附近有一家。”林星野说，“走吧，去到那边也差不多开门了。”
陆澄子点点头。时间很赶，只能把东西买好，两人踩着点进了校门。
纱布包好，几乎裹住了整个手掌，半截指头露了出来，像戴了一只白色的露指手套。陆澄子看了又看，莫名觉得很有趣。
化学课正上着，贺立突然出现在前门，和化学老师说了几句话后径直看向最后一排，脸色凝重：“陆澄子，林星野，你俩跟我来一下。”
林星野笔尖一顿，和陆澄子四目相对。
所有人都回头看着他们。
来吧，陆澄子心中默念。
不管好事还是坏事，都尽管来吧，这么多操蛋的事儿她都经历了，还有什么是她接受不了的。
阆城公安局。
贺立陪两个学生在走廊里等候，低声说：“一会儿你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的别多说，不想说的，你们也有权利保持沉默，明白吗？”
林星野点头，陆澄子说：“明白。”
两名警察走了过来，贺立把他们拦在前面低声说：“警察同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两个都还只是学生……”
“我知道，”一名警察微笑着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只是想从他们身上获取一些破案的线索，不用紧张。”
贺立目送他们把人带进去后，脸上的担心和焦虑就再也掩饰不住，拿出手机再一次打开今天早间新闻的推送。
【突发恶性杀人事件，男子被捅数刀身亡】
贺立从头寒到脚。
问询室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台电脑，灯光明亮，两名警察在等。
陆澄子走到他们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是陆澄子？”一名警察翻着资料问。
“是。”陆澄子说，指尖泛着冰冷的凉意。
王警察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几眼，对她笑了笑：“你别紧张，我们找你来只是想问点事儿。”
“你们要问什么？”陆澄子看着他俩，心跳其实很快，但是她强迫自己冷静。
“15号下午六点左右是你报的案，在教育路青石巷里遇到歹徒持刀行凶，犯罪分子叫李良，有这回事儿吧？”
“……”陆澄子声音晦涩，“没错。”
“据当时报案的笔录来看，你和李良似乎以前认识？”
“他是燕城h大附中的数学老师，教过我近一年数学，自然认识。”陆澄子说。
王警官又问：“在你的印象中，李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人幽默，课上得很好，对学生热情和蔼，同学们都喜欢他。”陆澄子说，“但是自从收到他第一次发过来的骚扰短信之后，只觉得他可怕。”
“可怕，”王警官指头扣了扣桌子，“请你说说为什么用这个词来形容。”
“他藏得很深，幽默和蔼只是表象，在这副皮囊之下，其实非常偏执，非常极端，对某些事情很偏激，我在附中的时候，他把我关起来过，也威胁过如果抗拒他就把我杀掉，这些都有录音证据。”陆澄子说，“我三月下旬转学到这里，不到半个月他就找了过来，期间跟踪我的次数，我察觉到的就有八次，三天前还动了杀人的念头，这样的人，怎么不可怕？”
另一位警官飞快地在电脑上记录着。
“他还对你进行过性骚扰，是吗？”
“是，我的家人和朋友都知道。”陆澄子垂着头，十指交叉在一起，“当时向燕城教育局反映过，也以为会闹到法庭上，所以有关的音频和短信证据现在还保存着，你们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提供。”
……
“你知道陆澄子在h大附中的时候被李良骚扰这件事吗？”警官问。
“知道。”林星野说，“她跟我提过这件事。”
“这些天你们上学同进同出，也是因为这件事？”
“对。”
“你跟李良之前有过交集吗？”
“我第一次跟他有交集是在7号那天。”林星野说，“那天晚上我在外面上完美术课，回家的时候在路上遇到这个人，和他发生了一些冲突，当时我同桌也在，也就是那天晚上之后，我们两个才决定上学放学一块走。”
“为什么？”
“怕他报复，抱团取暖。”林星野说。
警官把一张照片拿出来给他看，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林星野看着那张照片。那色彩一看就是从监控里截下来的，五官不是很清晰，只能看出是一个身材高大肥胖的光头，表情很凶，旁边还跟着好几个男人，像电影里深夜出去喝酒干坏事的□□团体。
林星野摇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李良跟踪你和陆澄子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有出现过吗？”
“不知道，”林星野说，“跟踪我们的一直都只有李良，否则那天在青石巷就不会那么轻易躲过一劫。”
“你觉得李良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枉为人师的社会渣滓罢了。”林星野说。
“那你觉得陆澄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
手机的声音外放到最大限度，先是一阵拉扯推搡，随之而来的是少女着急害怕的求放过，“砰”的一声尤为响亮，所有声音都清晰地收进了录音笔里。
男人狠绝恶毒的声音被隔在门外：“你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吧！”
旋即叮当落锁。
“放我出去！”陆澄子不停地拍着门，已经害怕到哭了起来，“你到底要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外面无声无息，周围安静到仿佛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求求你放我出去！”陆澄子一边哭一边用力捶门，“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了！……”
求了半个小时，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杂物房的光线来源几乎全部来自墙壁最高处的一个小气窗，天越来越黑，里面的光线也越来越弱。陆澄子渐渐停止了哭泣，她隐约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使了吃奶的劲儿把杂物房里的重物推拉过来，用尽一切办法把门死死堵住。
漫长的寂静掺杂着她的叹息，和四肢活动的时候发出的衣物摩擦声。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外面终于有了开锁的动静，陆澄子警惕地从地上爬起来。
李良开了锁，门却推不开。他恼羞成怒，反而被气笑了：“陆澄子，真有你的！”
陆澄子瑟缩在角落一声不吭，手里紧紧攥着一根长长的钢钉。她已经不奢求李良能放她出去了，只求他别进来，明天上课的时候自然会有学生和老师从外面经过——转而她又绝望地意识到，明天星期六。
李良在外面连怒带骂，威逼利诱，这回反而换做陆澄子毫无反应。
“陆澄子，你别不识好歹，赶紧把里边的东西挪开！”
“这是你唯一一次出去的机会，否则你死在里面都没有人知道！”
“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别想了！胡梦跳楼以后有几个学生敢在这儿溜达！”
“□□崽子，你到底要不要出来？”
“……”
全都是他说话的声音，时而激愤，时而和缓，威胁恐吓，脏话连篇，像个精神分裂的神经病。
陆澄子从害怕到麻木，始终无动于衷。
她宁愿死在里面也不会开门。
四十多分钟后，李良终于骂累走了，陆澄子失力般舒了一口气。
又是漫长的寂静和窸窸窣窣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黑暗和恐惧，一口一口吞噬她的意志。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有鸟叫声传进来。
天亮了。
陆澄子近十个小时没有喝水，嗓子非常干哑，难捱的恐惧、焦躁和痛苦仍在持续折磨她。
周六晚上，出差回来的白莹例行检查她的功课和小提琴，却发现陆澄子根本不在家，樊姨说昨晚就没见到她回来。这非常反常，不管陆澄子要做什么，都必须跟白莹打报告，尤其是在同学家过夜这种事。
宋清和说人不在她家，问了欢欢和另外几个常玩在一起的朋友，都说没见到她。
终于有人意识到她失踪了。
也许是一天一夜，也许是两天，陆澄子才听到外面嘈杂的动静，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很虚弱了。
……
陆澄子从公安局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天和她被人从杂物房里救出去的天一样蓝。
问询从早上到下午，警察把有关的事□□无巨细盘问了一遍，试图找到更多线索，师生三人皆是身心俱疲。
贺立又气又急又担心：“你们俩，遇到这种事儿怎么不告诉我呢？那人这么危险，真要出事儿了怎么办？”
陆澄子垂着头：“我错了。”
贺立着急，转而恨铁不成钢：“林星野也是，就这样每天抱团上学能顶事儿吗？早就应该告诉老师和家长，找警察，你们还没成年呢，有些事情不是你们小孩子能解决的！你以为现实是电视剧啊！”
林星野叹气：“我错了。”
贺立紧接着又是一通训，见他们神情疲惫，总算放过他们，无奈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你俩去吃点东西回家休息吧，今天不用回学校了。”
他风风火火地回学校，留两个学生在公安局门口面面相觑。
四目相对，过了一会儿，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陆澄子笑着笑着又红了眼，抹着眼睛暗暗唾弃自己矫情，对林星野说：“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
“这原来不关你的事，”陆澄子说，“是我把你牵扯进来的，真的很抱歉。”
“说了没关系，谁让你是我同桌呢。”林星野说。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陆澄子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转而冲他笑了笑，“我请你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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