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2 章 小女孩
日近中天，玩了一上午，大家肚子都饿了。
林雪棠将布包里剩余的橘子拿出来，一人分了一个。
崔子升早就想吃橘子，这会儿迫不及待地剥开外皮，拿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橘瓣塞进嘴里。
真甜，真好吃，他心里想着，却也有些奇怪。
明明以前也吃过橘子，可味道就是比不上今日的好吃。
大世界游乐场，除了玩的地方，剩余最多的就是饭馆，小面馆，炒菜馆，还有洋餐厅。
吃食种类也非常多，还都看着就很好吃，虽然卖得比外面贵，但店里客人座无虚席，甚至还要站在外面排队。
林雪棠打算带着林薇薇和林锐去吃饭， 她看向崔子升，“你今日是一个人来游乐场吗？你家大人在附近吗？”
崔子升点点头，面对林雪棠，乖巧回道：“我是一个人来的。”
十来岁的孩子，一个人到游乐场玩，胆子大得很，这里人多眼杂，要是遇到人贩子，随便上点蒙汗药，就被带走了。
等醒过来，就已经在船底了。
林雪棠说道：“那你要跟着我们吗？”
崔子升当然很乐意，眼里都表现出来了，却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转头看向林锐，故作犹豫道：“这样不好吧。”
林雪棠笑笑，又觉得他是挺有意思的孩子。
林锐和崔子升互相嘴了几句，崔子升答应下来，“那我跟着你们。”
中午吃过饭，几人坐在咖啡馆内休息，里面是按照洋人的方式装修，有小洋桌，上面铺着蕾丝花边，墙上是明亮颜色的墙纸，还写了不少英文。
大概十九世纪末期，咖啡这种东西就已经传入国内，租界也有不少咖啡馆，一般除了洋人，和少部分国人外，大都不喜欢喝。
林雪棠想买杯尝尝味，刚付完钱，就见旁边三个孩子眼巴巴望着她。
“大姐，这咖啡好喝吗？”林薇薇问道。
林雪棠摇摇头：“不好喝，味道是苦的，跟喝药一样。”
“是苦的，你还买呀，大姐！”崔子升不解道。
“喝了可以提神。”林雪棠解释道。
“大姐，我也想喝。”林锐说道。
林雪棠是怕他们受不了苦，所以没给他们买，既然想要，她便又要了三杯，还特意叮嘱多放点糖。
咖啡到底是咖啡，即便是放了糖也苦，而且这时候的咖啡非常苦。
林雪棠喝了口，不自禁皱眉，虽苦，但仍在忍受范围内。
林薇薇则是小脸皱在一起，跟个老头似的。
林锐脸都白了，在崔子升面前，强忍着咽了下去。
结果，崔子升直接喷了出来。
“好喝吗？”林雪棠笑眯眯问道。
林锐吐着舌头说道：“果然好苦。”
崔子升说道：“大姐，这什么玩意儿，就跟里面放了狗屎一样，太难喝了。”
林雪棠忍不住笑了笑，就连店里的员工也笑了起来，又打趣了崔子升两句。
下午，她们去了剩下的地方。
有投球的地方，有跳垫子的地方，还有一汪湖泊，上面可以划船……
再晚些时间，她们又去看了戏，将整个游乐场里能玩的，能看的，都逛了一遍。
从大早上一直玩到暮色降临，也算是没白花门票钱。
出了游乐场大门后，林雪棠打算回家，但这里的黄包车都被挤出来的人，抢先叫走了，再要坐，只能去外面大街上叫。
走了好一会儿，天彻底黑了，林雪棠在前面，刚经过一处拐角时，没注意到人，竟与一个小孩撞在一起，差点摔在地上。
街上是有路灯，但间隔距离太远，总有些地方会不太清楚。
“大姐，你没事吧？”林薇薇连忙去扶人。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吗？”崔子升上前，对地上孩子大声问道。
那孩子没有说话，一动不动。
崔子升见人不搭理自己，气道：“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林雪棠看了几眼，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该不会人出问题了吧？
她连忙走过去，从布包里掏出时刻带着的手电筒，蹲下身查看情况。
手电筒明亮的光线照在孩子身上，林雪棠不由得愣住。
对方是一个穿着破败单衣，面黄肌瘦，从被吹开的衣服里，能看到根根分明骨头，和上面斑驳的旧伤。
是个八九岁的女孩儿，比林锐还要小，用手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孩子睁着眼，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那凹陷下去的眼眶里，神色涣散，仿佛下一刻就要去世了般。
“呀!她这是怎么了？”崔子升惊呼道。
林薇薇和林锐也跟着过来查看。
“你没事吧？”林雪棠对女孩问道。
女孩微弱地摇摇头，动作轻缓到竟有些看不出来。
“你能说话吗？”林雪棠又问道。
女孩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艰难地吐出一个字“饿!”
附近就有洋包子店，林雪棠正要掏钱，崔子升一下就跑了，“我去给她买点吃的。”
林雪棠将女孩扶起来，靠着路边的墙坐下。
这孩子一看就是孤儿，大冬天里，穿着单薄的衣服，双手互相抱着，瑟瑟发抖。
来民国这么久，林雪棠见过穷人，见过吃不起饭，被饿死的人，也见过桥洞底下，被活活冻死的人……各种惨状的人都有。
这样的孤苦伶仃，流落街头，靠从垃圾堆里翻找食物，或是去捡东西换钱的孩子，与她们今日在大世界游乐场里的欢声笑语相比，林雪棠突然有点难受。
她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大世界游乐场，此刻，里面点亮了光彩闪烁的灯泡，即便是夜幕降临，也不曾停业，就像一片梦幻的世界般。
而在它的外面，却有着不少饿肚子，挨冻的孩子。
这不禁让她想到刚来时，那会儿同样可怜的林薇薇和林锐两姐弟，如果不是她出手改变这个家，或许今日，林薇薇和林锐，也同这女孩一般，流落街头。
她又想到上个世界同样是孤儿的自己……
林雪棠没有说话，出神地望着女孩。
林薇薇拉拉林雪棠手，关心道：“大姐，你怎么了？”
林锐仰着小脸，同样担忧地看着林雪棠。
良久，林雪棠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女孩眨眨眼，看着眼前的人，神情不安，身子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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