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滚就滚
职业病是很可怕的，即使在赶路的途中，莫承之依然会忍不住俯身采上一两株药草。
见林满巴巴看着，他便下意识将这草的药性、气味、主治什么、辅助可以治疗什么统统说了个遍。
虽然莫承之的声音温润好听，被他背着也很是舒服，可她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啊，她关心的是：“公子，那是什么，可以吃么？”她是真饿了，指着不远处绝壁上的红果子问。
莫承之闻声看去，蓦然停下脚步。
林满一惊：“怎么了？”
他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快步走上前去，抬手摘下一颗，眉头紧蹙地观察半天，才喃喃道：“七仙果……”
林满一愣，七仙果？这看上去不过鸟蛋大小的果子就是七仙果？就是那传说中可以抵一千两的七仙果？咩哈哈哈哈……她不是在做梦吧？
不过她还是很相信莫承之的眼力的，他说是七仙果，那就一定是七仙果了。
林满一激动，就像脱缰的野马，直想从莫承之背上跳下来，往树上冲。
然而，却被莫承之牢牢制止住。
冷静下来后，林满也发现了，这树上的果实寥寥无几，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个，而且除了莫承之刚刚摘下的那颗，其它的都集中长在树尖上，根本摘不到，这树长在绝壁上也是醉了，若是冒险上树，为了这果子丢了性命，也的确不值。
莫承之将手中的七仙果递了过来：“给你。”
林满呆呆看着他手里红艳艳的果子，咽了咽口水，半晌才道：“公子，你确定……咕噜……你确定要将这一千两给我？”
莫承之闻言一笑：“拿了这一千两可别忘记请公子吃冰糖葫芦。”
“噗。”林满噗嗤一声，仰天长笑：“啊哈哈哈，一定一定。”
第一次被人背着爬山，还意外得了一千两，这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莫承之说：“你再乱动，我可能会不小心将你扔下山去……”
林满在他背后笑得一脸得意：“没关系，公子扔吧，有七仙果护身，扔下去我也能弹上来！”
她挺喜欢跟莫承之说话，因为他不会像江夜一样惜字如金，也不会像马招一样聒噪，他会在聆听的同时适时互动，这样完美一个人，居然也会为爱而伤……
自上次在水墨宣外看到他与苏紫嫣并肩而走的那一幕后，她就知道，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可怜人，爱而不得。
只是莫承之爱的含蓄，而她爱的轰烈，恨不能昭告天下，但结果，却都是一样。
爬上一条羊肠小道，便见到江夜和苏紫嫣的身影了。
苏紫嫣回头看过来，看到莫承之背后的林满后，关心道：“阿满怎么了？”
莫承之说：“脚崴了。”
苏紫嫣啊了一声，而后又回头冲走出一段距离的江夜道：“江大哥，阿满脚崴了，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
江夜闻言，竟破天荒地停了下来。
呵，真是破天荒，他什么时候还会休息了？曾经自己喊破喉咙都停不下来的人，现在也知道赶路是要休息的了？有些话苏紫嫣说出来跟自己说出来果然是不一样。
莫承之将她放了下来：“你们在这坐一会儿，我去找些止疼的药草过来给阿满敷一敷。”
……
于是，偌大一座山，便只剩林满跟苏紫嫣面面相觑。
尴尬么？尴尬。自在么？自在。
苏紫嫣在她身侧坐了下来，动作轻柔，半晌才道：“阿满，你跟江夜是怎么认识的？”
苏紫嫣到底跟她是不一样的，善良、大度，说这话时，依然平和，没有丝毫敌意。
林满说：“不过是个意外。”
苏紫嫣闻言，点了点头，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等了他九年。”
这次换林满沉默了，半晌才哦了一声。
“我们青梅竹马……”
“哦，那挺好的。”
林满觉得自己真没什么心思和苏紫嫣谈心。
或许她并没有恶意，但是她所说的每句关于江夜的话，对自己来说，都无异于挑衅。
没办法，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小心眼的人！林满想着，刚想起身走动走动，身子还没完全直立，就见苏紫嫣，惊呼一声：“阿满！”而后往右侧倒去……
她的右侧是个山坡，坡度不高，左右不过五六米的样子，但是走下去跟滚下去，还是有区别的。
如果说上次在将军府池边，林满松手时有那么一点点刻意，那这次她真心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她不过起个身而已啊……
见苏紫嫣掉下去的瞬间还在大叫着自己的名字，林满下意识伸手想去拉她，却捞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她滚下山坡……
还好坡下没有什么突起的大石头，不然脑袋磕上面，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所以这应该算不幸中的万幸。但尖锐的小石子还是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刮出几道口子，异常醒目。
她看着都觉得怪可惜的，更遑论其他人了……
林满不知道江夜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苏紫嫣每次发生意外，江夜总能出现的这么及时。
而此时，他正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森的目光看着自己，启唇只有一个字：“滚。”
林满回想了一下，这大概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江夜第一次主动开口跟她说话。她一直在想，不知道这样死缠烂打地爱着一个人，还能支撑多久，才能不心灰意冷。然而，却没想过，只需一个字，就可以做到。
她点点头，强忍着内心某种土崩瓦解的情绪，喃喃着：“好，好……”说着，退后两步，转身就跑。
罔顾脚上的剧痛，边跑边忍不住流泪：江夜，滚就滚，咱们从此一刀两断！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停了下来，抱着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想到过往的点点滴滴眼泪就跟开了闸门似的挡也挡不住。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没有回头，她想，即便他现在叫她回去，她也不回去了，要有骨气。
可见他迟迟不开口，她还是先回了头，结果发现跟来的的是莫承之。
莫承之上前，脱下她的鞋袜，将手中捏碎的药草敷在她隆起的踝骨处，撕下一截衣服包扎好，才道：“让你跟来是我的意思。”
果然！林满觉得眼眶有些不适，微微别过脸：“我知道。”
莫承之说：“毒并非你下的，是阿伶吗？”他知道，阿满向来对草药、医术不感兴趣，而阿伶却恰恰相反。
林满闻言，轻笑一声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公子。”莫承之都能相信自己，为什么江夜……
他微蹲下身道：“走，我背你回去。”
林满却摇摇头：“不了……回去干嘛呢……”
在江夜眼里，她什么都比不过苏紫嫣，甚至连人品都不如她。
还留在这里干嘛呢？不可笑吗？
“公子，灵溪山我不去了。”
莫承之沉默半晌，最后轻叹一声：“好吧，我找人送你回府。”
……
林满现在坐的马车是莫承之花高价从驿站租的，车夫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身手矫健。
她坐在颠簸的马车中，拨开车帘看了眼逐渐黑下来的山路，眼睛又开始泛酸。
其实按莫承之的意思是，让她先休息一晚，等明日再上路的，可林满却坚持马上就走，一刻也不想再逗留。
她想，要睡可以在马车上睡，然而，她现在，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而且天色黑了下来，却见不到半点月亮的影子，唯一的光亮便是马车上那盏防风灯。
林满正看着黒糊糊的窗外出神，却见某处有一道绿光若隐若现，像极了某种动物的眼睛，可等她伸出头想看得更仔细一些时，却发现只剩一片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越想越觉得无比痛恨这样的自己，随即，将手放至唇边，撕心裂肺地大喊道：“江夜，我恨你——”
感觉山地颤了一下，连带马车也跟着抖了一抖，寂静的夜色让这声大喊显得突兀且悲伤，林满却觉得痛快无比。
车夫显然被她吓坏了，挣扎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道：“姑娘，别这样，山里夜晚不宜大声喊叫，把那些孤魂野鬼喊出来了可怎么办……”
尼玛，这个车夫，这么伤感的氛围，突然讨论这种话题，合时宜吗？不觉得扫兴吗？
她放下车帘，往角落缩了缩：“有这种说法吗你怎么不早说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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