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十四章,琉璃天城 1
流光瀑布均匀倾洒在琉璃天城的每一个角落，绯九离走在充盈着柔和光芒的街道上，心情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一座城池，能建造出这座城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天才啊！有一个刹那她想永远待在这里，所有其他都不去想。可转念她又想到了墨宣，容桓之，慕青鸢……现在不是她退缩的时候。
岭主慕紫贞入天宫已有数日，绯九离未被传召，只得在天宫外等候。她只听说岭主和天尊圣上、九天娘娘、龙冶太子，以及一干上天界的仙神争论了好几日，始终没得到任何结果。还有一个人，绯九离十分想见。本来想直接问九天娘娘，可是现在却连见她的资格都没有，绯九离心情自然不太好。好在九天娘娘允她在琉璃天城四处走动，她便向许多人打听。恰好今日是九天娘娘诞辰，天宫终于开放，迎来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她也可以进入天宫了。
远远瞧见了魔皇白戎和他的手下，她便转身避开。这魔皇似乎对她没什么好感，她也不想多惹麻烦。才刚走没几步，她又被叫住。
“哟，这是谁呀？不是银潭岭的老幺么？怎么你也有资格来琉璃天城？”这番奚落来自同是仙道的琼华派。他们与银潭岭本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关系，但自从慕青鸢被流放，容桓之妖化一事公开，再加上银潭岭收了绯九离，又宣布不再招收新人之后，琼华派对银潭岭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尖锐。仙长之间碍着面子还算客气，但弟子之间的矛盾就激化不少，尤其是针对绯九离的各种言论，她屡屡能听出新花样。
绯九离停下脚步，转身冲奚落她的女弟子抛了个媚眼：“因为我美呀。”那女子修为比绯九离高了不少，只不过容貌平平。她一个修仙人并不介意此事，但绯九离这人偏偏喜欢戳人痛处不留情面，气得她恨不得跳脚。她身旁两名男弟子连忙拦住她：“师妹，冷静。”
琼华派注重礼教，面子功夫做得挺足，所以遇上绯九离这种没脸没皮的“小人”，除了装不屑一顾也没有别的办法。
“哼，肤浅。”他们昂着下巴走了。
绯九离倒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肤浅，毕竟就连岭主也喜欢长得漂亮的人，她始终觉得岭主留她在银潭岭至少有一半是因为自己的美貌，她可一点也不觉得岭主肤浅。
她继续往内廷走去，听说她要见的人住在那里。
虽然天宫比起她的銮国宫殿还要大上好多倍，但不知怎地她就觉得这里的格局与銮国皇宫颇为相似，倒不容易迷路。只不过，走得越深入，这种感觉越明显，反倒让她止住了脚步。
怎会如此相似，就好像这才是她的家。
前方有几位宫女在晾衣物。
她站在一棵桦树之后，出神地望着她们。
九天娘娘会让母妃做这些么？她记得十五岁的时候，临近父皇大寿，母妃要给父皇献舞。她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她偷偷溜到宫女住的地方，悄悄把晾在院子里的舞衣偷去，躲在草丛里在舞衣上绣了一只丑丑的蝴蝶。绣完以后，她心里成就感满满，就披着母妃的舞衣在庭院里跳舞，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那只蝴蝶。谁知转啊转啊，就转到了墨宣的面前。
墨宣处理南方瘟疫有功，受父皇传召入宫，离开时迷了路。
墨宣好像不记得她，可是她记得。瘟疫爆发的时候，她正在去探望她留守南国封地的皇兄的路上。她一路看到墨宣是怎么救人的，一看就没法移开眼睛。
本来以为见不到了，没想到回到宫中还能遇见。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也是被她的容貌惊艳了吧，随后他看到她舞衣上的蝴蝶，却失笑了。
“公主，这蝴蝶翅膀残了，如何飞得起来？”
“你！”绯九离正对着他的脸想入非非，他的话却让她颜面尽失，不由恼怒，“我飞起来，它就能飞起来了呗！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也是，公主舞姿天下无双。”墨宣回头对站在他身旁的少年说，“桓之，可是你告诉我的？说銮国皇宫里有一位一见难忘的美人，倾国倾城的九离公主。”
那时在他身边的，是容桓之，他们俩站在一起，就像画一样，让她很想插上一脚。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很多事情，也许当时就可以预见。
容桓之点头道：“姑娘容貌举世无双，连天仙都比不上，若姑娘不是九离公主，那我们可不敢去见那公主了。”
“为什么？”绯九离纳闷。
“要是比姑娘还美，那我们见了，岂不是要折寿？”容桓之很清秀，笑起来很温柔，让人很舒心，不过，他温柔的样子容易让人生出怜爱之心，绯九离见过大皇姐养的男宠，这容桓之就有点那个感觉。绯九离顿时就觉得他有点碍眼。
她翻了容桓之一个白眼，冲墨宣一笑，道：“你们是来见我的吗？”
虽然墨宣本意不是如此，但怎知这不是冥冥注定？所有一切，都有因果的。他说：“缘吧。”
缘？听不太懂，反正是好话。绯九离眼波一转，计上心来：“哎，过两日父皇生日，我要穿这件衣服跳舞，你要不要来看？”
墨宣打量了一眼她的衣服，这衣服比她的身材大一些，应当不是她的。他还是点了点头，手上突然多了一支笔，在那蝴蝶的翅膀上添了几道墨痕，顿时，残了翅膀的蝴蝶就变得栩栩如生。绯九离惊讶他这神秘莫测的功力，又生怕问多了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欲言又止。
“那，告辞了。”墨宣道。
绯九离连忙拉住他，说：“我还没挑好曲子呢，你觉得，什么曲子最配我？”
连曲子还没选好，她这决定也够仓促的。墨宣淡淡一笑，回头对容桓之说：“桓之有首曲子，想来特别适合你。不如就送给九离公主？桓之，你觉得呢？”
容桓之顿时皱起眉。他当然知道墨宣指的是什么曲子，他为墨宣作的《炽羽流光》。在见到绯九离的那一刻，容桓之就已经觉得，她非常合适为这首曲子跳舞，可是听到墨宣说出这话，他心里渐渐不是滋味。
绯九离见容桓之不悦，心情也不好起来。
“我不要他的曲子，我要你给我挑的。”她说。
墨宣听到这孩子般的话，失笑：“我亲自奏给你听，只要桓之同意。”
亲自？他抚琴，她起舞，太美了！她立刻拉住了容桓之的衣袖，笑盈盈地说：“我会让这曲子名扬天下的，你就送给我，好不好？”
容桓之犹豫了片刻，抽回了袖子，道：“那就送你了。”
突然，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绯九离猛得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回过头。面前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华贵男子，他打量了一眼绯九离，将手负到身后：“凡人。”
这趾高气昂的态度，让绯九离想到了自己，她挑了挑眉毛：“我来找人。”
男子问：“这天宫内廷还有你要找的人？你来找谁？”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绯九离昂着下巴反问。
男子好像第一次看见这么大胆的凡人，也昂起了下巴：“这天宫是本王设计的，天城也是本王亲自监工建造的，你要找人不问本王，迷路就别来求本王。”
这人一口一个本王，看来是天宫里的某个大人物。绯九离出生权贵，自然是不畏权贵的，不过，他说自己就是这琉璃天城的建造人，这一点就够绯九离刮目相看了。她眼中闪过了一道光：“你说你设计了天宫？那……你去过人间吗？”
男子一听这话，好像被人戳中了痛处，立刻变了脸：“本王去没去过人间关你什么事！你到底要找谁？”
绯九离觉得这人好生奇怪，不过热爱艺术的人性格大多如此，比如她有时也这样。她不再多问，说：“我来找玉妉……玉妉姑姑，你知道她住哪里么？”
男子顿时沉默，脸上好似飘过几团大大的阴云，最后终于开了口：“你找她什么事？”
看来是认识的。
绯九离顿时展开笑颜：“我是替我们银潭岭主来捎句话的，岭主和玉妉姑姑是旧相识……”
“银潭岭的人！！！！”男子大怒，“不见不见！银潭岭的人休想见她！”说罢他甩头就走。
“哎……”绯九离大为不解，不是说银潭岭和上天界关系很铁的么？怎地这么不受待见！绯九离追了上去，想拉住这走得像风一样的男子，孰料那男子反手一掌打向绯九离：“别烦本王！”
绯九离急忙闪开。这爆脾气！她怒道：“她究竟在哪里？！”
“银潭岭的人找她，一定不安好心！”男子怒目一瞪，抬掌击向九离。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闯入两人之间：“住手！”
看到来人，男子和绯九离都收了手。
那男子，像做了什么错事一般，立刻低下了头。绯九离目光紧紧盯着眼前人，身子因为紧张而发颤，她开口：“……母……母妃……”
来人听到这个称呼，肩膀也微微抖了一下，回过头，凝视着绯九离：“你……你来了……你原谅我了么？……”
“不原谅！”绯九离立刻昂起了下巴，“我怎么可能原谅？！你做的那些事，足够我恨你一辈子！”
你都还没有解释……我怎么能原谅你！只是……只是……想见你。
“你这死丫头说什么！”那男子一下子挡到玉妉面前，“不许你对未来的王妃无礼！”
“未来的王妃？……”绯九离讶异，这男人脑子没问题吧？玉妉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她是好人，不会害我，王爷先去前殿吧，把贺礼给九天娘娘送去。”
“真的没事？”男子回过头，不放心地问。
“真的没事，听话。”玉妉温柔地笑了，伸手轻轻抚摸了下男子的眉宇。那动作，让绯九离的血液刹那间凝固。男子也笑了，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转身跑开。
绯九离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动作……她见过母妃做过无数次，每次父皇发脾气的时候，母妃就会摸摸他的眉毛，让他冷静下来。
“他……他……”绯九离的声音带了哭腔。
他是她的父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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