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三十四章,夜雨南山 上
听闻一声惨叫，墨宣一个蹙眉，瞬间闯进了苍梧山洞。
洞内岩浆滚滚，落脚之处屈指可数。
“不请自入，这就是银潭岭的礼数么？”深沉的女声在山洞内响起，言辞间毫不客气。
这就是墨宣。
吾儿的爱人。
让他鼓起勇气向族人坦白真心的人，让他心甘情愿永生不回魔界也要争取在一起的人——墨宣啊，原来是你。
墨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看来这魔族公主确实如传闻中所说，难以亲近。他方才确实听见了绯九离的声音，然而进洞却只见到滚滚岩浆。不过，绯九离残留的少许妖力还没有散去。墨宣皱眉，说道：“在下为好友容桓之前来，事情紧急，便顾不得礼数了，还望公主见谅。”
公主的声音顿时着急起来：“他怎么了？”
“葬妖会与流焱宫一战，桓之险胜。然而他动用禁术，身负重伤，命在旦夕。桓之生于魔族，能救他的，也只有公主了！”
“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东海雅阁。”
声音沉默片刻，道：“我即刻派人随你出发。”
墨宣闻言，心生奇怪。容桓之伤重，不回银潭岭是不想将仙界扯进与妖族的纷争之中，而不回魔界兴许是为同样的原因，也兴许有着别的难言之隐。然而魔族公主是桓之生母，不亲自前往，就不符合常情了。他问：“公主不一同前往么？”
“……我不能离开此地……”她的声音沉了下去，但迅速又高扬起来，“你莫追问原因！你下山时会见到一名老妇人，我已知会她，她会给你解药。时间紧迫，速速离去罢！”
不能离开么？
此地神魔之气冲天，再联合山壁上的人像和传说，不难推断出这里就是魔界地脉所在。魔族公主不能离开地脉，会是何原因？
墨宣没有继续追问，却也不急着离开。虽然容桓之确实身负重伤，痛苦万分，然而在墨宣离开东海雅阁之前，已经稳定了容桓之的心脉，确定他没有性命危险。方才刻意夸大他的伤势，自是另有目的。
墨宣道：“在下会尽快将解药送去，然而在此之前，在下仍有一事需要公主帮忙。”
“哦？什么事？”
“要请公主，把一个人交还给在下。”墨宣看似恭敬，态度却很强硬，不容置疑。
“哈哈哈哈……”魔族公主一声长笑，“原来是为了她！！你这是在威胁我，和我谈条件么？”
“墨宣不是无耻之徒，不敢威胁公主，更不会拿好友的性命谈条件！不过绯九离，我也不能不管。”
“你让我把她交还给你，她是你什么人，何来交还一说？”
面对魔族公主的质问，墨宣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他稍作停顿，道：“她，是我的责任。”
“责任？这个回答滴水不漏，但太没有诚意。我再问一次，她是你什么人？”
墨宣沉默。
他相信那一纸婚书是真实的，可他回忆不起来。即使他在时间缝隙中体验了曾经的悸动，确信自己曾经对她有过情谊，可离开时间缝隙之后，他仍旧回忆不起那一种感觉。
他本就是看淡情感的人，所以并没有太多忧扰，想得起也好，想不起也好，并没有什么差别，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然而，他对绯九离有责任，即便没有感情，也不会任她受伤而不理睬。
墨宣答道：“实不相瞒，我并没有很多关于她的记忆。所有对她的了解，都是从传说和文字中获得。她犯过错误，我惩罚过她，引导过她，其中牵绊，我记忆不起，自然说不清楚。”
“哈……你这个回答，倒是引起我的兴趣了。她，是你的什么人？亲人，朋友，恩人，仇人，师父，徒弟，有关系的人，没关系的人……她，是你什么人？”
墨宣没想到魔族公主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虽不想把自己的事情公之于众，却也不想欺骗别人，只得道：“虽然我不记得，她也没有提起，但听说，她是我的妻子。”
这个答案出乎魔族公主的预料。绯九离的传说，没听说过的是少数。墨宣在她的传说中扮演着救世主的角色，然而今日的真相实在太出人意表了！
他们是夫妻，桓之知道么？
即使知道墨宣已成亲，他仍旧想和墨宣在一起，宁死也不回到魔界么！
“时间紧迫，还望公主告知绯九离所在。”
他是真心在为桓之担心，而他却忘了自己的妻子！真是难以原谅！
“人已沉入熔岩之中，我还不了你。”魔族公主声音冷峻，蕴藏怒意，“不过，我倒是可以送你——去见她！”
不等墨宣反应，雄浑掌力袭来。墨宣急急闪开，抬掌应对。无形的掌，毫无预警的攻击，几个回合下来，墨宣渐占下风。
洞口就在眼前，他欲一跃而出，而此时，洞内岩浆似乎有所感应，立刻封住洞口。墨宣只觉一阵热气扑面而来，下一刻，已被熔岩层层包裹，眨眼消失。
待到熔岩如潮水褪去，魔族公主一声长喝：“来人！”
洞外想起老妇人的声音：“微臣在。”
“立刻解开黄宝宝的咒印，将她送去东海雅阁！另外，查清墨宣与绯九离的关系，有消息立刻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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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宛神情恍惚，沿着山路一直向南走。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仿佛天大地大，没有可容身的地方。
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必须赶紧振作起来。她劝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则音伤她，邢无克害她，临泽怨她，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们，就当她从来都没有朋友，就当她从来都是一无所有，就像她来银潭岭之前一样。
可那时，她还有爹娘。
现在，她只有师父了。
却不知道师父在哪。她好想回家。
她只知道家乡在南方，有一片大大得槐树林，就这么向南走，她会找到家么？可是没有了啊，房子被烧了，娘亲没了，爹也没了。
把她救出来的人，现在想要她的命。
再这样想下去，就像是一个死循环一样，只会让她陷入无尽的悲伤。
申屠宛吸了吸鼻子，什么都不要想了，如果能找到家乡也不错，如果找不到，就这么走到哪算哪吧。
于是她用棉布将孤月刀包了起来，斗笠遮面走了半个月，不去理会任何江湖消息，不去理会银潭岭弟子的身份和责任。
短短半个月，整个四海已经天翻地覆，而她的心却渐渐平稳了。
直到一日清晨，她坐在豆花摊前享受着清淡可口的美食，乐正则音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他胡子拉碴，瘦了一圈，她愣了一会儿，才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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