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弃暗投明

　　秦牧剑眉紧锁，他知道石清并非危言耸听。

　　既然他早就料到了今日之事，自然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只怕就算自己能活着出这翠玉楼，也定然会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他也考虑过挟持石忠逃出去，但石清话已至此，而且即便自己随时可以扼断石忠的咽喉，石清依旧面不改色，很显然，这石清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可是为什么呢？

　　他既然看穿了，明明可以不用来的，更不用做好玉石俱焚的打算！

　　秦牧沉声道：“你到底怎么知道是我的？”

　　石清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以我儿子在京都的地位，又有那么多高手保护他，谁有胆量又有能力动他？”

　　“敢动他的，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针对我，针对吕丞相，如今的大楚，除了皇太后，还有谁？”

　　秦牧心中暗叫失算，随即冷笑一声，道：“佩服，佩服！”

　　说着，将石忠交到陈平安手中，自己则干脆坐在了石清的对面：“说吧，你想和我谈什么？”

　　石清笑了笑，道：“秦公公，实不相瞒，本官很是看重你，寝宫救太后、提出以工代赈的政策，还能想到用开酒坊的方式安置灾民、发展商业，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与我一起为吕丞相效命？”

　　秦牧再次冷笑一声，道：“给吕国忠效命？只怕就算我肯他也不会同意！”

　　石清笑道：“非也，丞相想杀你不假，但他其实也很看重你，还曾感慨向秦公公这样的大才为何肯为太后效力？如果秦公公愿意弃暗投明，为吕丞相效命，我敢以项上人头保证，丞相绝不会为难你，之前的账也会一笔勾销！”

　　秦牧突然大笑两声，道：“还是算了吧，烦请石大人转告吕丞相，让他莫忘了欠我的血账，顺便告诉他，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

　　石清兀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道：“秦公公真的不考虑一下？虽然太后有军方支持，但却鞭长莫及，在这京都，在这朝堂之上，丞相才是最有权力的，成为他的敌人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秦牧哂笑道：“怎么，石大人是在威胁我吗？”

　　“可偏偏我秦牧就是个吃软不吃硬之人，如果是吕国忠让你来招安的，那我们也没必要谈下去了！”

　　说罢，站起身来像陈平安递了个眼色，陈平安心领神会，手中用力，石忠当即发出惨叫。

　　陈平安大声吼道：“让开，不然我就宰了他！”

　　石忠闻言，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央求道：“爹，爹，救救我，救救我，我，我不想死……”

　　不料，石清竟突然大笑了起来：“好，很好，好一个吃软不吃硬的秦牧！”

　　秦牧皱了皱眉，回头疑惑地看向石清。

　　“秦公公，实不相瞒，方才如果你答应了，只怕此刻已经没命了！”

　　石清大笑两声，拍了拍手，房间外一阵脚步声匆匆响起，竟越来越小，很显然，是石清埋伏在外的弓箭手撤退了。

　　“什么意思？”

　　秦牧震惊不已，他实在猜不透这吕国忠的心腹脑子到底卖的什么药？

　　答应招安反倒会杀了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石清正色道：“秦公公，实不相瞒，方才这是本官想试探试探秦公公的决心罢了！”

　　“试探决心？你什么意思？”

　　秦牧愈发觉得此事绝不简单，难道这石清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石清长叹一口气，朝几十名扈从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守在翠玉楼前，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来！”

　　待扈从领命离去，再次斟满酒一饮而尽，缓缓道：“众人都知道我乃吕国忠的心腹，可若我说吕国忠是我最想杀的仇人，只怕没人相信！”

　　仇人？

　　这怎么可能！

　　西楚谁人不知，户部尚书石清乃吕国忠的忠实走狗，怎可能突然就变成了仇人！

　　秦牧本就不会轻易相信他人，此刻石清说出的他，他更是连一个字都不信！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秦牧沉声道。

　　石清再次叹了口气，像突然老了好几岁，说道：“我知道这话说出来谁都不信，但这就是事实！”

　　说着，他竟突然转过身，将自己的上衣脱下，露出他宽厚的后背。

　　这……

　　当秦牧与陈平安的视线落在他的后背上时，不由得无比震惊。

　　石清原本光滑白皙的后背，竟布满了骇人的伤痕，一条条密密麻麻的伤痕如蛛网一般一层又一层地爬满了他的后背。

　　这得是遭受了多少年非人的折磨，才会留下如此骇人的伤痕？

　　石忠见此，早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哭道：“爹，你，你这是怎么弄的……”

　　石清重新将衣服穿好，沉声道：“此事本不该让我这傻儿子知道，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

　　秦牧皱眉道：“这，这都是吕国忠干的？”

　　石清眼里闪过愤恨的目光，点点头，道：“不错，我原本只是户部一名小吏，只因年轻时生得俊美被吕国忠看中，为了让我成为他的男宠……”

　　男宠！？

　　闻言，陈平安与石忠几乎同时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说到此，年近五十的石清也不禁眼眶湿润了起来，显是想到了不堪的过往，难以启齿。

　　秦牧皱了皱眉，吕国忠有龙阳之癖他是知道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吕国忠不仅有龙阳之癖，竟还有虐待男宠的怪癖，实在太变态了！

　　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有如此扭曲变态的内心！

　　震惊之余，他又看了看石清，能被吕国忠看中，石清年轻时定然是个美男子。

　　而且就算现在他发福，五官依旧英俊。

　　只是再看看石忠，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也许是看出了秦牧的疑惑，石清爱怜地看向石忠，道：“我这傻儿子像他母亲……”

　　额……

　　这……

　　秦牧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转移话题道：“石大人，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效命于他？”

　　石清叹息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他为了控制我，竟将我怀孕的妻子软禁起来，直到后来郁郁而终，她都不曾亲眼见过我这傻儿子，可恨那吕国忠后来又以我儿子来要挟我，我还能怎样？”

　　秦牧闻言唏嘘不已，陈平安更是充满了愤怒。

　　“爹……”

　　石忠一声惨叫，不顾陈平安正扼着他的咽喉，陈平安实在不忍心阻拦，任由他挣脱自己的束缚，爬到石清身边，紧紧抱着他的大腿：“爹，你，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这些事？娘，娘是被吕国忠杀的？”

　　石清爱怜地看向石忠：“我的傻儿子，你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什么智慧，告诉你又能怎样？”

　　“这些事都过去了，你爹这一辈子早就毁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为父便心满意足了……”

　　石清抚摸着石忠的头，泪水再也绷不住。

　　秦牧万万没想到，石清竟还有这样不堪回首的过往，他此时流露出来的真情，绝不是骗人！

　　“那你现在为何要对我说这些？”秦牧问道。

　　石清将儿子扶起来，擦了擦泪水，目光突然变得无比阴鸷。

　　沉声道：“他让我帮他做尽坏事我认了，反正我早就知道我这辈子定然不得好死，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我这傻儿子蹚浑水！”

　　“以前，我帮他侵吞国库、帮他贩卖人口，都尽量不让我这傻儿子参与进来，可后来，他却执意让我儿子参与进来，没办法，我只能让他做些跑腿打杂的小事，心想就算将来出事了，他也不至于掉脑袋！”

　　“可最近，他只因我们之前搜集的美女数量不够，就逼着我让我儿子去联系山匪，想假扮灾民引发暴乱！”

　　“他想干嘛？不就是想将我父子俩都逼上绝路吗？一旦将来出事，我儿子勾结山匪，引发灾民暴乱的事情定会被清算，到时他还能有命活下去吗？”

　　秦牧闻言，突然想起那晚听到的吕国忠与那龙阳之间的对话。

　　原来，那日吕国忠口中说的“喂得太饱的废物”竟是户部尚书石清，不由得更是唏嘘不已。

　　“那你为何如此笃定吕国忠会失败呢？假若他真能独掌西楚，你岂不是他的功臣？”秦牧追问道。

　　石清哂道：“功臣？自古哪个功臣能有好下场，更何况我帮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你觉得他独掌西楚后会留我父子一命吗？”

　　闻言，秦牧不由地心头一震。

　　至此，秦牧已然明白了石清为何突然弃暗投明了！

　　说白了，他只不过是舐犊情深，不愿让儿子踏上不归之路罢了！

　　心中感慨之际，不免对石忠有些羡慕，不管怎样，石忠都还有个如此爱他的父亲，可自己呢？

　　上一世的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而这一世，他连这副身体的身份都还没搞清楚，更不知道原主的父母是谁？还是否健在？

　　他多希望原主的父母还健在，就算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可以填补他内心对父母的那份缺失……

　　石忠早已哭成了泪人儿，陈平安更是十分同情。

　　秦牧则是百感交集！

　　虽然石清突然弃暗投明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天大的惊喜，如果石清肯出面指证吕国忠，吕国忠必死无疑，柔儿的仇、羽墨那一箭之仇也可以早日得报！

　　可听闻石清的遭遇，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说吧，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你才肯在朝堂上指证吕国忠？”秦牧不再矫情，开门见山地说道。

　　石清闻言，长叹一声，道：“想扳倒吕国忠，只靠我出面指证还不够!”

　　秦牧疑惑道：“这是为何？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怎可能不够？”

　　石清叹息道：“吕国忠这老贼实在太狡猾了，这些年，他虽然指使我做了很多坏事，但他几乎都不直接参与，我手上也没能保留到他的证据！”

　　秦牧惊疑道：“人口贩卖不是吗？”

　　石清道：“人口贩卖都是我在处理，甚至没有动用他吕府任何一个人，而收货的一方更是神秘，从不露面，就算我把那些女子拉到朝堂之上，她们也都未见过吕国忠，能有什么用？到时他只会反咬一口！”

　　秦牧心头一沉：果然只靠人口贩卖一案还不行！

　　“那联系山匪假扮灾民引发暴乱一事呢？”

　　闻言，石清正色道：“这正是我想说的，这次我特意留了个心眼儿，以山匪有勇无谋为由，执意让吕国忠派了一个门人出面充当军师！”

　　“若能将此人活捉，先以引发暴乱一事将吕国忠定罪，即使定不了他的死罪，但可以先将他关押起来，再由我出面指证，仔细调查他以往的罪行，一定能查出证据，那他必死无疑！”

　　英雄所见略同！

　　秦牧不由地精神一震，自己之前正有此想法，只要抓住吕国忠的门人，以他上一世丰富地审讯经验，他有信心逼他出面指证！

　　“那门人到底是谁？”秦牧追问道。

　　石清叹息道：“此人亦是十分谨慎，到现在为止我也只与他见过两面……”

　　秦牧皱了皱眉，看样子这家伙还是要提条件！

　　正色道：“说吧，到底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石清看向儿子石忠，叹息道：“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希望你能保住我儿子一命，我最担心地是一旦太后清算吕国忠，我这儿子也免不了受到牵连，只是此事纵使是你，也很难保证，毕竟太后也不是什么善类！”

　　秦牧皱了皱眉，不错，武媚娘何许人也？

　　当初羽墨替自己挡箭命悬一线，即便是她武媚娘心腹，武媚娘依旧可以丝毫不关心！

　　更何况这石忠还是为吕国忠做事的人，只怕武媚娘也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以武媚娘的城府，秦牧自己也没有信心能让她保住石忠一命！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一道威严的声音随即响起：

　　“只要你肯弃暗投明，助本宫扳倒吕国忠，本宫不仅可以保你儿子不死，也可保你不死……”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45140/45140091/1978000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