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何得英雄主
清晨的薄雾水汽如一面轻纱笼在半空之中，缥缥缈缈。熹微的阳光找到云层的缝隙，缕缕束束照射而下，光线映在房顶上，墙壁上，窗棂上，仿佛是在提醒人们，新的一天到了。几只喜早的鸟儿落在树木的枝桠上，偶尔叽喳一声，谈论着那个坐在静谧小院中的少年。
唐渊坐在民宅的后院中，用工具打磨着手中的面具，使其慢慢的符合他心中的模样。唐渊用了两天时间，耗费两百枚金灵币，在今天凌晨时分，终于突破了瓶颈，达到高阶灵军。之后他便坐在这里，随意找了一块不错的木材，制作面具。
吱呀，一间房门被人推开，平安打着哈欠，抻着懒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老大唐渊，他兴冲冲的一路小跑到他的面前。
“狗的毛病，老大。”
唐渊一怔，问道：“你说什么？狗怎么了？”
“早上好啊，老大屯炮了吧？西北域的人早上打招呼就这么说。”乾灵大陆除了西极域无主之地和东北域，还有其他三大地域，分别是西北域，中原域和南洋联域。而这西北域的文化特色，有点类似于唐渊前世的欧洲文化。
唐渊抽了平安一记，对平安说道：“你说谁屯炮？明明是，还狗的毛病？我看你有毛病！英语体育老师教的吧？”
唐渊的俏皮话平安自然听不懂，但不妨碍他美言称赞，清晨马屁第一发也顺带送上。“对对对，就是那狗的毛病，老大就是老大，博闻强识，博学多才，博览群书，博起障……啊呸呸呸！反正老大就是我的偶像！”
唐渊服了这个活宝，他现在迫切的想要采访一下平安的父亲，是出于什么动机他才生养出这么一个坑爹玩意？
唐渊不理他，继续摆动手中面具。可咱们的平安公子从来不拍别人冷落他，因为他最善于没话找话。“哎，老大，你前两天怎么骗人啊？”
“啊？什么骗人？”
“你说是你杀的那个什么唐颖，这不就是骗人么？”
“你又不在场，怎么知道不是我杀的？”
平安点点自己鼻子。“我嗅出来的。”
唐渊傻眼，这家伙的鼻子到底是什么高科技？“你不是寒冰血脉么？怎么长了一只狗鼻子。”
“我天赋异禀！”
唐渊没空跟他扯淡，直接说出实话。“唐颖确实是林枭杀的，不过在这之前，唐颖就已经被我制服，在我向他逼问消息的时候我自己身体出了些问题，被他偷袭得手，林枭这才将其射杀，救我一命。所以说，唐颖不是我杀的，但我能打败他却是事实。”
平安抽动了几下鼻子，说道：“我闻出来了，你说的是真话。”
唐渊嘴角抽搐，暗自下定决心找机会把这小子甩了，不然自己不是连撒谎的权利都没有了？不撒谎怎么闯荡乾灵大陆？不闯荡怎么提升实力？不提升实力怎么报仇和寻找弟妹？
这么看来这小子是前进路上的最大障碍，是不是得个空做了他？不行不行，毕竟人家叫自己一声大哥，不能那么残忍，腿打折吧，这样他就没法跟着自己了。唐渊几乎就被自己的善良感动了。
唐渊斜眼瞄着平安的双腿，天然的平安怎么会想到老大已经开始筹谋平安残废计划？仍一脸笑嘻嘻的说道：“还有，老大你竟然说你的血脉比那唐颖的血脉要强，唐颖什么血脉我不知道，可你这毁天灭地的七品血脉，好像没人比你还差了吧？”
“滚！”唐渊懒得跟他解释，一脚打发了。
谁知过了一会儿，这小子又跟着郑凯和花知礼蹦跶蹦跶的一起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吃食。这时候已经是五月，天气早已暖和起来，四人就这样在院中石桌上吃起了早餐。
郑凯递给唐渊一个馒头，问道：“突破了？”
“嗯，今天凌晨时候突破的。”
郑凯颇有感触的叹息一声。“唉……真想不到，明明在不久前你还是一名灵兵……高阶灵军啊！十四岁的高阶灵军，真是妖孽！”
“我掉到那个洞里之后，在里面碰到些机缘，运气好而已。”
平安不平道：“凭什么啊，老大？我也掉洞里了啊，怎么我就没碰上什么机缘？”
唐渊眨眨眼，奇怪的看着平安。“你还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没什么。”唐渊摇头道，既然他本人没发现自己血气缺失的毛病治好了，唐渊也不打算提醒他。这不是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只是两人已经混熟了，就不好拿这种事儿出来说嘴。
本来还想坑这小子笔钱的……
郑凯这时候说道：“今天晚上就是行动日子，你要怎么做？我们配合你。”
唐渊淡然道：“你们今晚就按照你们原计划行事，至于我和平安，我们正大光明的从大门进去，然后就简单了，大闹一场呗。”
“咱们这样做会不会给会长带来什么危险？她现在人还在州城里，太阴宗的两名灵将也在那里。”
郑凯并非害怕，只是他的性格阅历使然。他以往在佣兵团中，从来没扮演过领导的角色，一直都跟在铁大胆花亚楠等人的身后，此时将行大事，不免瞻前顾后。
唐渊笑道：“能有什么危险，你们什么都不做，导致你们会长在州城里孤立无援，那才叫危险。这一次行动如果顺利，无疑是狠狠的打了太阴门的脸面，他们的怒火是必然要降临的。但你不要忘了，在州城中，除了太阴门，还有鸿雁门和嫁衣阁这两个尊级势力的代表存在，咱们的做法就是让这两个宗门看到我们的坚决态度，如果他们不傻，会知道怎么做的。话再说回来，就算事败了，结果能比现在更差？所以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之前做了些布置，不出意外没什么问题。”
郑凯盯着唐渊叹了口气。“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分析局势的眼光比我们这些成年人都要锐利。”
“哪有那么夸张，我就是从小没事儿总爱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一些事情也就看得透了。郑大哥，有点事得你帮忙，在出发之前，你给平安易个容，不用太精细，让人看不出他本来面貌就行。平安的家也在南河州州城，别给他家里惹来什么麻烦。”
平安咽下嘴中食物，挠头说道：“其实我倒是不怕什么麻烦，只是如果被我我老爹知道……哎，还是麻烦！”
“你老爹干什么的？”
平安神秘笑道：“等你跟我去州城玩你就知道了。”
…………………………
翌日傍晚，南河州州城，繁阳客栈。
乐婉容坐在客房里的红木靠椅上，纤手扶着脸颊，旁边几案上放着一本客栈供住客打发时间而准备的小说，小说的封面上写着五个大字——《乾灵英雄传》！
英雄？
乐婉容从来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英雄”，至少她从出生到现在，这二十三年间，从没有遇到过。
新婚当天夫家遭遇劫难的时候没有英雄来拯救；她被娘家无情抛弃的时候没有英雄来劝阻；自己苦苦带着一群人重建甄家的时候没有英雄来扶持；而现在，她独自面对太阴宗这种庞然大物的威胁，又遭遇自己手下和伙伴残忍背叛，在这种困境下，所谓的英雄还是无影无踪。
“英雄”这种生物真的存在？她十分怀疑。
“哎……”乐婉容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次叹息，这一个月以来，自己没有一天轻松过。事情不停的在变化发展，只是发展的方向从来不会向她那边倾向分毫，而是朝着最坏的结果一骑绝尘。
她问过自己，会不会恨背叛自己的甄家人，得到的答案是‘或许吧’三个字，短短的三个字中究竟包含怎样的无奈与无力，乐婉容自己都不知道。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乐婉容稍稍放出灵力查探，便知道来人是谁。这人是名男性，修为很高，比自己不知要高出多少，而在这种环境下能来拜访自己的，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人。
“申都统，小女子已经休息了，还请明日再来。”
来人浑不理会乐婉容的逐客说辞，推开房门，看着坐在房中的乐婉容，男人脸上挂着笑意，说道：“婉容，关于我说的，你可想好了？”
来人便是火胤王国都统，申公铭。
相较于申公铭近两米的高大身姿，这客房的门矮了不少，他低下头让过门梁，带上房门，微笑着走到了乐婉容的面前。
乐婉容脸上带着淡淡冷意：“申都统，请注意您的称呼，你可以叫我乐会长或者甄夫人，这婉容却不是你该叫的。”
“呵呵，乐会长？现在你的佣兵公会已经姓了元，这会长之称不叫也罢。”
乐婉容咬牙说道：“只要我在一天，狂刀佣兵团就不会灭绝！”
申公铭点头笑道：“也许吧。可令人悲哀的是甄家已经沦为元家的家犬，这狂刀佣兵团还有什么存在意义么？”
乐婉容深吸口气，无法回应申公铭的挑衅，她努力让自己平静的对待眼前这人。“夜色已深，都统大人在这里多有不便，小女子不送。”
乐婉容的逐客令仿佛没有任何效力一般，申公铭自顾自的在乐婉容身旁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却发现是凉的。登时怒道：“来人！”
一名灰衣老者走进，看都没看申公铭一眼，向乐婉容鞠了一躬，恭敬说道：“会长有何吩咐。”
申公铭说道：“这茶水已经冰凉，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你们会长的？”
乐婉容怒道：“我的人还轮不到你申大都统来管！”转头对那老者说道：“陈老，你先下去休息吧。”
老者应声而退，临走时却留下开着的房门，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有意为之。
申公铭笑道：“这老家伙还挺精。”
“申公铭！请你放尊重些！”
申公铭并未因乐婉容指名道姓而生气，笑着说道：“婉容，你也知道现在形势。太阴宗对南河州势在必得，在南部下手也早有预谋，你们佣兵团就是人家拿来杀鸡儆猴的工具。至于你呢？我知道，你是在指望着另外两派的干预，可你看看他们的样子。嫁衣阁来的一帮女人似乎是来游山玩水的，整天叽叽喳喳，看不出有半分争夺地盘的欲望。而那鸿雁门程北雪那老乌龟更不用提，打从来南河州就猫在宅邸中，态度暧昧，一直在观望着寻找机会，但你要知道，这机会是绝对不会落在你们佣兵团的身上的。婉容，你真正能依靠的只有我，申公铭！你若从了我，我就不信谁还敢动你！你想建立势力？可以，我们回火胤王国，以我的面子，给你要下两个州供你经营不是什么难事。至于甄家那些猪狗之辈，理他们作甚？”
乐婉容气的浑身抖索，她如何能想到，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与自己王夫有着超过三十年交情的男人，竟在此刻，对着亡故好友的妻子，说出如此卑劣无耻的话语。
乐婉容打定主意来南河州州城寻求申公铭的帮助时，她并不乐观。做好了对方会拒绝准备，毕竟亡夫已逝，而在这片大陆上，所谓的友情，大多如镜花水月，一触即散。倘若对方真的能稍加援手，哪怕仅仅是绵薄之力对她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可她却从未想过自己得到的会是如此让人绝望的结果。
十几天前，在得知甄家背叛乐婉容，投诚元家的消息之后，申公铭便立刻表示只要乐婉容愿意嫁他为妾，他便为乐婉容及其手下的追随者提供庇护。这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乐婉容大怒之下，冷然拒绝。
申公铭如此卑劣，乐婉容自然不会再将希望寄托于他，目光转向了另外两大门派，可嫁衣阁和鸿雁门的态度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绝境！绝对的绝境！她该怎么办？
她曾想过回到狂刀镇，与她的追随者们同生共死，大不了玉石俱焚。不曾想乐婉容连这种事情都已经无法做到，申公铭和太阴宗使了手段，在繁阳客栈周围布置了哨探与看守，将自己软禁在这南河州州城之中，若是逃跑，乐婉容性命兴许无碍，但她手底下那十几名追随者必将尸骨无存。
因为同样的原因，她现在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这个世界对她不友善，不公平，所有的不堪负重，一切的痛苦磨难，都施加在她的身上。她想死，却要为了这些追随者而活！
申公铭笑道：“婉容，你不是想当正室吧？我告诉你，那不可能。以你的身份……呵呵，做我的妾室已经是我给你开出的最优条件了。”
乐婉容面色发白，朱唇颤抖，一双粉拳攥的死死。
【英雄，这世间真的有英雄么？】
申公铭起身：“好吧，我再给你些时日考虑，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如果有，我请求您出现，我不奢望您能拯救于我。】
申公铭走到房门前，转身笑笑，带着一丝阴阴冷意。“婉容，我再多说一句，耐心这东西我有，可也没多少，你挥霍不了多长时间。而你手下这帮人要指着你才能活，这一点你清楚的很。婉容，好好想想，可不要让我失望！”
【只要你能让这些毫无怨言追随着我的人能够有一条活路，我死也甘愿！】
房间中默默祈祷的美人有一种苍凉美，无力感如波涛般汹涌与她的体内，她用尽全身力气在心中默然询问。
【你，听得见么？】
申公铭刚刚推门走出，两个身影从外面跑来，嘴中叫着。
“老爷！狂刀镇有大事发生！”
“会长！有转机了！”
这两人一个是之前的灰衣老者陈老，另一名该是申公铭的随从。申公铭随从递给他一样东西，是一方言玉。
申公铭注入灵力，读取了言玉中的信息。
“乾灵历21994年五月二十日晚，一名神秘人协同一群顽抗分子杀入狂刀佣兵公会，破坏婚礼现场，救走林枭等人，击杀元峰元涛以及一众元氏族人，其中仅有甄瓶儿幸存。太阴宗长老阴城当日在场，却未曾出手制止，原因不明。
神秘人身份，据猜测，极有可能是七年前大闹原启周皇朝的侠盗——暗香客！！！”
“暗香客？消失了七年，突然间再度出现，来到这正处于多事之秋的南河州，意欲何为？”申公铭眉头紧皱，手中的言玉因使用后已经破碎。他丢下言玉碎片，转头看向同样获得这个消息的乐婉容。
只见乐婉容红唇紧抿，脸上浮起了一抹动人红晕，双眼中雾气莹莹，似有泪珠掉落。
她轻声呢喃。
“英雄真的……真的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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