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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或许


日本,神奈川。

        中田陪周嫱在樱花小道上走,走到尽头。看见那颗巨大的樱花树,不约而同想起十几年前那一晚。

        离开日本的前一夜,周嫱和中田在院子里告别。

        中田说: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会来沪都的吧。”

        “蔷薇,我不愿意成为天皇手中的一把刀去伤害你的国度。”

        “难道你是在邀请我去成为那把刀?”

        周嫱沉默了下,抱了抱他:“我会想你的。”

        中田紧紧拥着她:“我也是。”

        如今,中田站在周嫱一尺之遥的地方。轻声告诉她沪都的事,问她:“你当真忘了你为什么回去。”

        周嫱反问他:“你还是去了沪都。”

        中田垂眼看着她,叹息若有似无。白色狩衣猎猎风起,“你在啊,蔷薇。”他道:“我不想伤害你的国度,我一直拒绝天皇的要求。哪怕他生气,愤怒。我毫不在乎。但是你在沪都危在旦夕,天皇告诉我,他只会派我去沪都。”中田温柔的看着她:“我能看着你去死吗。”

        “我死不了。”周嫱别过头,倔强道。

        中田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周嫱问:“你去沪都真正的任务是什么。”中田别过头,泪光微闪:“别问了。”周嫱不依不饶:“不敢告诉我。”中田异常坚定,“你不会想知道的。”

        “好吧。”周嫱妥协道:“我可以不去见天皇吗。”

        “他已经来了。”中田驻足看着前方。周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昭宁神色温柔,目中清亮。昭宁不是容色出众的男子,唯有一股气质难言。周嫱心颤不已。昭宁开口:“香淳,我们可以单独聊会?”

        周嫱看了眼中田,点头答应了。

        ****

        “你在生中田的气?”昭宁声音低缓,石落深潭般幽沉好听。他伸手顺顺周嫱的头发:“有时候的觉得很挫败,我的将领我调遣不动。要依靠和女人的美色来引导。我至今都在想,蔷薇,你当初答应我去沪都,究竟是爱着我呢,还是中田古二?亦或,山本影?”

        “为什么不是伊势谷。”

        “不,你不爱他。”昭宁异常肯定,他叹了口气:“算了,你跟中田好好过吧。”

        “什么?”

        “香淳夫人已死,蔷薇任务失败。你就以周嫱的名义留在中田身边吧。”

        “凭什么?”周嫱觉得不可理喻:“谁说我要留在日本了?”

        昭宁微笑的看着她:“不然你还能去哪。”他道:“我也很舍不得你,原本想着你回来为你改名换姓继续留在我身边。可中田唯一的条件,要你。不然我当年又何必处心积虑安排你死。”

        “你疯了。”周嫱甩手要走。

        “中田为你吃的苦不必山本影少。阴阳术传承与华夏,庭华山古训此生不得犯庭华山。香淳,中田骨子里有庭华山的血液。他伤害了你的国度,也伤害了庭华山。”昭宁的声音在背后悠悠的。

        周嫱忍不住问道:“他到底在华夏做了什么?”

        昭宁笑道:“好好对中田君。”潇洒离开。

        “我的命不是你的,你没有权力把我赏赐给谁。”周嫱怒喊。

        昭宁头也没回:“我是天皇。”

        “我是中国人。”周嫱一字一顿:“我不是日本人,你没权利。”

        昭宁满眼不可思议:“你向我求助时怎么不说你是中国人。蔷薇,你比我想象的还卑鄙。”

        ****

        周嫱对过往的记忆太模糊,昭宁说什么她都觉得半信半疑,可又觉得那仿佛就是真相。庭华山,庭华山。周嫱想,庭华山究竟有多大的宝藏。为什么大家都想得到她。泱泱华夏都抵不过列强的炮/火,庭华山何德何能。让其他人都屈服于巧计来攻略。现成的尖枪利炮不用,要走曲径救国的路线。

        周嫱被囚禁了。看守她的人是欣怡欣悦两姐妹。三人见面无话,周嫱一直表现的很安静,毫无逃跑的意思。周欣怡周欣悦姐妹却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周嫱在淑女班的战绩她们是听过的。周嫱一直看着窗外,仿佛在等着谁。周欣怡偷偷问躲在周嫱视线死角的中田,“您想放了她吗。”

        中田的袍角被微风湿雨吹打在廊柱上,“我为什么要放了她。”他的声音隐隐有怨气:“她要谁都不肯要我么。”

        周欣怡沉默,回去的时候她再看周嫱。怎么看都觉得她有些可怜了。有次她忍不住问:“蔷薇,你到底喜欢谁啊。”

        “傅莺霆。”不等周欣怡反应过来,周嫱又垂下头。声音飘飘的:“只有他待我是真心。”

        她也发现了。

        周嫱说的没错,她身边的男人除了傅莺霆都在利用她。披着深情的伪装和真爱的大旗。女人的直觉总是敏锐的。

        不怪周嫱愿意为了傅莺霆生,傅莺霆死。

        就像她说的,大约这是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了。

        哪怕傅莺霆对她的感情并不是爱情。

        周嫱不在乎。

        ****

        观固安再回沪都已经是七八年后的事,他听闻曾有个姑娘在沪都打听过关堇行。疑似沈瓷的踪影这两年他大大小小听过很多消息。地位越高,信息源越广。观固安已经无从查辩真相,每一个消息他都会亲赴现场,一次次绝望。

        时隔至今,他再回想起沈瓷当年的话,更是百味交杂,沈瓷问他长生不老怕不怕,他信誓旦旦的说不怕,说这是福气。唯今,他活得一日比之煎熬,死都成为他的奢求。

        沈瓷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病呻/吟的小姑娘,少年丧母,她心思从来就更深沉一些,长远的念想总在未来相应的某一日显得触目惊心。

        观固安身心疲惫,他站在高处,望着人潮,绝望无助,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可期待的,午夜梦回,他想起他少年意气风发的年岁,他和哥哥争吵,一起挨罚,父亲怒气冲冲的打他,关堇衍为他拦着父亲的拐杖。

        日子平淡的安逸,觉得无惊无澜,乏味得近乎无聊。每天这样那样的琐事带给他无尽的烦恼,如今他再也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他已经没有家可让他烦恼了。

        夏日绵长而多雨,隔山经常能看见彩虹,小战士端着水缸,风风火火的从观固安身旁跑过,他说:“固安哥,首长叫你。”

        观固安敬礼,声音洪亮:“报告!”

        参谋长、团长、军委屋里团团坐了很多领导,观固安无动于衷接受着他们任何打量。参谋长开口。:“关堇行。”

        观固安目光如炬。

        “小同志隐藏的很深嘛。”

        “组织上想派你重回沪都”

        “我们需要关二少重新屹立在上海滩上。”

        观固安嘴角发苦:“好。”

        “可我不能以关二少的名义回去。”他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诸位领导。“给我一年时间,我堂堂正正的站回沪都。”

        有人问他:“你这幅模样回去了谁不认识,小同志,大家又不傻。你能瞒过谁?”

        “关堇行死了八年了。比起死而复生的惊悚,大家会愿意相信我只是一个和关二少长得像的一个人。”

        “太可笑了。”参谋长摇头道。

        观固安道:“我留把胡子。”

        半月后,大家看见观固安野人般茂密的大胡子。纷纷点头。关堇行去世前方为二十出头的少年,这些年来,观固安参军出战。一路杀出坦荡军途。他什么也不要,香烟,女人,金钱,权力。什么也打动不了他。唯有上阵杀敌积极。唯一过分的要求,每年势必要去沪都转一圈。

        渐渐的,大家从他醉话里的只言片语知道。他全家都死了,母亲似乎在遥远的地方。唯有一个未婚妻生死未卜。大家都劝他,战乱人可能都不知道死在哪了。观固安从不和人争辩,唯有这件事异常固执:“她活着。”可活在哪他说不上来,只坚持她还活着。

        或许,她只活在他心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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