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冒着热气的豆花儿
日上三竿，霍行一尚且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竹安有些无奈，自打回了京都，没了程副将督促着，封哥又无限纵容，小爷是愈发懒了。
“圣旨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府门前回响，接了竹安递过来的烫好的热毛巾，霍行一把脸深深的捂在热气之中，这才回了神，火急火燎的换了正装去接旨。
香炉升起的烟气缭绕，孙启尖刻的声音在其中听起来都变得朦胧，活像是梦里出现的那碗冒着热气的豆花儿，封元不动声色的掐了把霍行一，这才让她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只是，刚听到了什么？
“练兵？开什么玩笑？我不过是回来述职，这怎么个意思，想让我长驻京都？”霍行一看着孙启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孙启讪笑着对着皇宫方向拱手：“小霍将军，这是皇上的意思，咱家不过就是个跑腿的，哪懂这个啊，您说不是？”
霍行一接了圣旨摆放齐整，悄无声息的上前一步，不动声色间荷包已然划过衣袖，孙启在袖间的手捏了捏，微薄，满意的轻笑了一声，谁都知道，荷包这东西，越是鼓鼓囊囊反而值不了几个钱，这么薄，呵呵，那也只能是银票了。
被霍行一亲自送到门口，孙启侧着身子道谢，眼神直视前方，不露一丝痕迹，细如蚊蝇般的声音传了出来：“皇上今日召见了诸葛先生，走的是林将的路子。”
霍行一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一如往常的送了孙启出去，手势示意霍十四戒备，关了房门便是一个大喘气，瘫坐在了榻上，拿过一旁的茶杯就要一饮而尽，“阿元，这回真是糟糕了。”
封元没有接话，淡定的劈手夺过茶杯，重新倒了一杯温热的水，这才递给了霍行一，看着她喝完又续了一杯，这才正色道：“如何？”
“阿元，孙启说，皇上召见了诸葛先生，诸葛清风啊，问题是，让林将去的。”
听到这两个名字，封元这才有些动容，诸葛清风，被尊称为药神，向来居无定所，行医问诊皆是看心情率性而为，据说是因为与人有赌约，这才滞留京都，皇上召见他倒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林将亲自带的人，那就是秘密召见了，林将，严格来说，这不是一个名字，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永平帝身边第一高手，皇家暗卫的执掌者，人们只知其人姓林，这才尊称为林将。
“秘密召见诸葛清风，甚至劳动林将亲自出手，这么说来，是皇伯父的身子出了问题？”霍行一不安的揉了揉眉心。
封元看着霍行一，眼底的忧虑几乎清晰可见，“皇上再怎么宠你，你这个年纪，掌控着漠北，现在又给了你一个西凉大营，确实打眼了些，朝堂上只怕是要闹翻天了。”
封元刚说了什么？西凉大营？
霍行一想着豆花儿时断掉的那根弦终于接了回来，“特么西凉大营？那里面根本就是一群游街斗鸡，不学无术，仗着家里的势力横行无忌的贵族子弟，多少苦主上告，最后还不是碍着权势不了了之了，这样一个军营，让我去练兵？”
看着霍行一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封元倒是笑了出声。
当年镇北王出了意外，整个霍家只余她一人，她便让人改了口叫小爷，平日里总是冷着张脸，严格执行他们给安排的所有计划，那些残酷到让军营里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们都心疼的训练计划，她却从未偷懒过，现下回了京都，倒是露了几分本性，人懒散了些，性子也愈发孩子气了。
封元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若是你能收服这么一群人，那么日后的京都，你能影响大半的朝堂。”看不见的目光却是暗了暗，这种收服人心的事情原本不该交给霍行一，看样子永平帝的身子怕是出了大问题了。
“说的也是，反正漠北有程叔管着，既如此，这群人让我来练，只能说他们活该倒霉了。”霍行一双手交覆，拳头捏的嘎嘣响，脖子转动的声音清脆无比。
封元在一旁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些，这个他陪着一起长大的小姑娘啊，任何时候，遇到任何困难，都只会坦然接受，然后往好的方向去想，也是，有什么好惆怅的呢，左右他会陪着她，认真也好，玩闹也罢，他总会陪着她一起疯。
这一天大概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让霍行一摸不着头脑的圣旨也让京都里的陶瓷商人赚了个满怀。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因为这道圣旨咋砸了手中的杯盏。
此时的京郊的密道之中，一人仰天长笑，倏尔轻狂，倏尔泪眼，端的是一副神经病的模样。
“你把兵权给了她，把人心给了她，什么都给了她，你倒当真是个痴情种，别人的女儿，你也能疼爱至此，可你怜悯她，当初为何就不能怜悯一下那个可怜的女人，那个爱了你一辈子，为你而死的女人！你想要保住你的江山，我偏要毁了它，毁了一切你珍爱的，你念念不忘的东西。”
空荡的密室之中，声音不断的回响，此人的神色也愈发诡异。
东宫之中更是接二连三的清脆的破碎声，下人们战战兢兢的离得老远，生怕被波及，隔着一道房门都能听到里面太子的怒吼声。
林太傅就静静的站在太子身侧，看着他把身边能砸的东西通通砸了个粉碎，却没有半点言语相劝。
太子转过身来的眼神猩红，青筋暴起，血丝乍现，粗重的喘气声让人心惊：“太傅，你告诉孤，这到底是为什么，父皇到底是要做什么，孤是他的嫡子，是他唯一的嫡子，那霍行一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女人家，整个漠北还不够，就连西凉大营都要给她。”
太傅清了清嗓子，等着太子平静了些这才开口：“殿下不是不知道西凉大营是个什么情况，就算她得了这兵权，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去自取其辱罢了。”
“自取其辱的是孤，就算那是个破烂地，也不该她拿。”
林太傅没有再说话，这么些年，他是知道的，太子这人，一旦陷入了执念，那就拉不回来了，反正他也没想要拉回来。
他只要安安稳稳的当他的太子就是了。
牢牢的，占住太子的位置，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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