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拨浪鼓
夜深人静。
月色清冷。
沈约坐在屋脊上，双手把玩着青铜小鼓，眉头紧锁。
以叶梦阳的盖世修为和眼光，
选择禹王鼓作为“一线生机”，一定有他的道理。
可为什么是失了灵力的青铜鼓呢？
想当初，自己盛怒之下，用禹王鼓作为武器，去砸龙见田的脑袋，
被他用“逆析神通”，将禹王鼓分解成了碎块。
散碎的材料，被“德艺社”回收。
虽然拼合如初，却失掉了灵力，再没有了神魂感应。
那么关键就在，分解与聚合之间，发生了什么！
沈约将青铜鼓举在眼前，迎着月光仔细打量。
金身菩萨文鹤箴的记忆碎片浮上心头。
“禹王鼓”号称北邙派的至尊法宝之一，远在普通的法器“惊魂鼓”之上。
大师兄暗算文鹤箴，很大因素，就是因为象征“衣钵”的法宝和音波功，居然传给了他。
可即便大师兄比文鹤箴，修为高出许多，也没能将“禹王鼓”夺到手。
文鹤箴正因为有禹王鼓的帮助，才化身金刚魑魅，收拢了六位伥鬼，在云梦山中兴风作浪。
这样的顶级法宝，真的挡不住区区道人境修士的小神通吗？
沈约的“逆析少年”神通施展起来，场景可是跟“禹王鼓”散落的样子不同呢。
“咦？”
沈约突然想到了一点，
无论龙见田，还是自己的“逆析神通”，发动之后，被解析的东西，都会崩碎成细小的粉末。
而不是一堆金属块和两张鼓皮！
沈约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很可能，禹王鼓的崩碎，并不是因为龙见田的逆析神通。
“那是什么呢？”
沈约如今没有一丝魂力，无法放出“探针”，感应禹王鼓内的灵力状况。
可没了混杂怨气的魂力，沈约的神魂像是一个幽深的山谷，摒除了纷扰的杂音，沉静下来。
沈约合上了眼帘。
神魂意识渐渐变得空灵通透，仿佛一个透明的气泡，在茫茫黑暗之中漂浮。
万籁俱寂，万物如空。
当沈约浑然忘了自我，在他心眼前的虚空中，有一点光沙，渐渐亮了起来。
初时好似一粒尘埃，渐渐地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沈约的心眼关注过去，却是一颗闪烁着光华的琉璃珠子。
一枚金色的符纹，在珠子内部不停翻滚变幻。
沈约从来没见过这种符纹，但他却明白其中的含义。
敬畏、祈求、激励、伤逝、庄严，勇气，凡此种种含义，混合在一起，组成一个神文字符。
“黄钟！”
沈约意识的气泡，伸出“手”来，一把将其握在掌中。
北邙派的心法，在沈约心头流过。
不知何时，脑海之中，响起一道艰涩古老的咒音，
就像一个身披兽皮，浑身画满油彩的老巫师，拍着怀中的铜鼓，呕呕而歌。
沈约意识流动，正想随着咒音，喝出最后那一句符印。
一团浓雾，只剩一个石凳的“德艺社”中，突然发出“吱呀”一声。
好似沉重冰封的大门，欠开了一条细缝，投进来一缕阳光。
这缕金色的阳光，穿过重重迷雾，照在沈约漂浮的神魂意识上！
于此同时，沈约双眼猛然睁开，赤眼银瞳之中射出两道金光，
正打在虚浮在空中的青铜小鼓上。
“逆析神通！”
虚悬的小鼓，嘭然崩散成漫天星沙！
星沙闪闪，在空中聚成一团金色的薄雾，将沈约笼在当中。
“至阳黄钟，道情三千。”
“回来吧，禹王鼓！！”
漫天星沙迅速向中心聚拢，一道金色的闪电从中激发，照亮了半个夜空。
两息之后，才有隆隆雷声从高空中传了过来。
引得京师百姓纷纷抬头，望向轩辕书院方向。
沈约站在屋脊之上，头顶一勾残月，衣袂飘飘，好似神仙。
只是右手上，拿着的东西，将他的神仙气派拉低下来。
一面巴掌大的红铜双面小鼓。
鼓邦上对称分布着一对耳朵似的小小半环，
半环上系着两条细绳，细绳末端槌着两颗铜珠。
一支半尺长的铜杆握在沈约的手中。
威风八面的“禹王鼓”重生成了哄小孩子的拨浪鼓！！
“咚了咚，咚了咚……”
沈约来回拧动手中的新“禹王鼓”，
感应着拨浪鼓中，那颗放着灼灼光华的神文珠子。
这个珠子就是“禹王鼓”的核心。
之前不知怎么被“德艺社”收了去，跟青铜鼓来了个“身魂分离”。
经过“德艺社”吸收改造之后，如今跟沈约的精神联系更加紧密。
不必魂力刺探，“禹王鼓”仿佛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沈约大笑，鼓声震动，扯着他的意识，投入到心内虚空中。
…………
在“德艺社”中的石凳上，沈约摇着拨浪鼓，默默思量。
魂器复活了。
接下来呢？
怎么消除怨念，解开封禁？
情识之法是什么？
被叶梦阳推崇备至的另一条路，是怎样的？
沈约脑中似明非明，只是不停地拧着手中的拨浪鼓。
单调，但是清脆的节奏，让他的心绪渐渐宁定，波澜不惊。
随着鼓声悠扬，四周翻滚的灰雾竟然渐渐后退，让出大片空地来。
天空中冰封的乌云，也露出了一角。
“咚了咚，咚了咚……”
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水珠从乌云之中，滴落下来。
水珠落到地上，腾起一团暗淡的红雾，
红雾扭曲聚合，竟然显出几个身穿肚兜的孩童模样。
孩童幻象张开双臂，踉踉跄跄，循着拨浪鼓声朝沈约奔来。
走在最前的孩童幻象，沈约只觉得十分眼熟，略一搜检记忆，立刻想起，
“寿阳城中，小栓家的邻居，王大娘家的孙子！”
“沈哥哥！沈哥哥！我害怕！！”
小孩儿扑到他的怀里，虚幻的眼中，满是泪水。
沈约心中微动，
那天晚上，寿阳城不知发生了怎样的恐怖事件。
孩子一定遭受了绝大的惊吓。
沈约爱怜地抚上孩子的后背，将他揽进了怀里。
淡红色的孩子幻影，陡然化烟，钻进沈约的体内！
一阵恐惧的情绪，陡然冲上了沈约的心头。
乌云之上滴落的雨滴，越来越多。
每一个雨滴都会溅起一团红雾。
每团红雾又会幻化成一个孩子，哭着叫着，扑进沈约的怀里，钻进他的体内。
沈约右手的拨浪鼓拧动不停，鼓声渐渐转急。
他的双眼圆睁，浓稠的血泪终于溢出眼角，在玉白色的脸上，划出两道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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