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前赴雪域
自从凌若竹替了光头之后，更畏惧寒冷了，所以只要出门，他就用纱巾将自己的脑袋裹的严严实实。连岳沧海都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怕冷，其实他怕的不是冷，而是别人看见他的光头。
本来暮雪涧里面已经流传着凌若竹与宋灵犀的流言蜚语，若是再传出暮雪涧剑尊为了一个女子而剃光了头发，更会让岳沧海这山宗颜面不保。
当天午后凌若竹与无渊讨论完毕之后，他便去找岳沧海、陆柯二人商议前去雪域一事，岳沧海是坚决不同意，陆柯却是没有反对。
岳沧海的理由是为了神武学府与沈家庄的事情，暮雪涧连除夕的剑会都取消了，现在答应人家的七日之期也快到了，这么多事情等着处理，他怎么能为一个小小弟子而舍身赴险。
陆柯只是没有反对，但也没有赞同，他认为宋灵犀是暮雪涧的人，如今重病在身，暮雪涧不可能坐视不理。至于七日之期，他可以暂时替凌若竹应付石未然、慕容傲天等人试着拖延几日。倒是凌若竹亲自带着宋灵犀赴雪域，他不赞同。
凌若竹立场坚定，任谁也劝他不动，最后岳沧海恼怒，盯着凌若竹半天，才将胸口那股怒气咽了回去，冷冷说道：“兄弟，看来我们不同意也是不行了。”
凌若竹淡淡一笑，顿了一下道：“我来这里只是跟你们打个招呼，没打算要你们同意。”这话说的很重，也相当有力。
岳沧海跺脚道：“你……你真是岂有此理？我本以为涧内那些流言都是假的，现下看来全是真的了！”原来那日寇当误将凌若竹与宋灵犀当做情侣，他虽然只是与几个关系好的弟兄谈笑之时说了一点，但一日之间此事已传遍整个暮雪涧。可岳沧海一直不以为是，认为这都是些谣言，现在凌若竹为了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弟子要前去帝都，他这才有了此言。
凌若竹不冷不热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大哥自己判断，但是我想说若今日重病缠身的人是大哥，兄弟也会前去雪域。”
岳沧海重重哼了一声，来回踱步，好久才道：“反正你今日来是和我打招呼，以我看你根本就没必要跟我打招呼。”
凌若竹看了岳沧海半天，叹了口气道：“还请大哥见谅。”
岳沧海知道事情已无旋转，顿了半天才道：“早去早回。”
凌若竹起身淡淡道：“多谢大哥。”说罢朝着殿口便走了出去。
岳沧海双手朝背后一负，在堂下转了两圈终于停住脚步，重重叹了两声道：“子凡，多给剑尊备上一些盘缠。”
一旁站着的郭子凡应声而去，但走到一半，岳沧海又轻声嘱咐道：“雪域是极寒之地，剑尊怕冷，再给多他备些御寒的衣物。”
这漫山的大雪倾天而降，毫无休止之相，此时暮雪涧山门外围着一群人，全是来送凌、宋二人的。
此时山门处，雪深路陡，风雪交加，纸伞都已用不上，二人只能戴着斗笠，披着斗篷，徒步朝山下走去。
次日二人才绕过了昆仑南峰，一路沿着昆仑山脉朝北而去。由于宋灵犀伤得太重，走不多时已全靠凌若竹背着而行，她伏在凌若竹背上恍然想到年幼之时坠落玉峰深谷的情形。那时候也是个大雪天，凌若竹正是这般背着她翻山越岭，不畏艰难。
此情此景复现眼前，宋灵犀不知怎的眼眶湿润，轻轻将脸贴在了他的背上。
雪海苍莽，北风凛冽，凌若竹用力裹了裹颈间的围巾，然后轻轻掀了下背上的宋灵犀，好让她舒服一点。
这时听见宋灵犀幽幽道：“剑尊师兄，你待我真好。”
凌若竹转过头朝她看了一眼，见她泛白的脸上带着微笑，双眸晶莹剔透，沁人心脾，竟与当年见她时无异。
这一瞬间凌若竹被这双眼睛似乎刺了一下，心中一颤，心神都乱了，急忙避开她的眼神道：“我会疼人，更会气人，但我认为我气人的本事比疼人的本事更拿手些。”
宋灵犀搂着他脖子的双手，忽然使了点力，生怕凌若竹跑了似的，然后叹道：“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
凌若竹笑道：“你想的美。”
宋灵犀忍不住伸手轻轻朝凌若竹头上打了一下道：“你是暮雪涧剑尊，而我却什么都不是，你自然瞧不起我。”
凌若竹摇头笑道：“你也太势力了，我若真是那种人，早将你从这山头上丢下去了。”
宋灵犀含笑道：“你舍得么？”
凌若竹摇了摇头道：“不舍得，像你这么一个娇娇嫩嫩的小丫头，换做是谁都会不忍心的。”
宋灵犀嘿嘿笑道：“剑尊师兄，你还记不记得我先前跟你讲过，我有一个老师。”
凌若竹讪讪道：“他叫凌若竹，是个很坏的老师。”
宋灵犀听到凌若竹这么说，忽然凝神一阵痴想，良久沉吟道：“要说坏，他真的很坏。那年的雪下的好大，跟现在差不多。我记得那次我好饿好饿，我这一辈子从来没那么饿过，他便到潭边去抓鱼，抓了鱼烤的可香了，但偏偏不给我吃……”
凌若竹差点开口说，我几时不给你吃了？但话到口边硬是咽了回去，只是道：“他为什么不给你吃？”
宋灵犀脸上一红道：“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不给我吃鱼。”
凌若竹先是微微笑，随即笑意一收，叹道：“人有时候总是这样，他为你付出了多少次，你也许不知道，但是他只要得罪过你一次，你便记得清清楚楚。人与人之间的仇恨更是如此，有时候可以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恨下去，代代相传，永无止境。到最后连对方的模样都记不起来了，为什么结下的恩怨也说不清了，可是这段仇恨依然存在，依然刻骨铭心。”他说着又是一叹，叹这世人愚蠢的悲哀。
宋灵犀听完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忽然叹息半晌才幽幽道：“剑尊师兄，你说得好有道理。那时候我还小，的确是记不起来他长什么模样了。”
凌若竹默然一阵苦笑，许久道：“时间是很无情的，就像刻在石头上的字，随着岁月流逝，那字迹会越来越模糊。”
宋灵犀摇头道：“虽然刻在石头上的东西随着时间久了会模糊，但是刻在心里的东西却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清晰，怎么忘也忘不掉。”
凌若竹自然知道宋灵犀的想法向来古灵精怪，不拘一格，但这回实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令人深思的话，一时难以接口，好久才应声道：“你说的比我说的好，我讲不过你。”
宋灵犀含笑道“真的么？”
凌若竹吁了口气，连连点头道：“将来谁若能把你娶回家，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宋灵犀想了想道：“那……那剑尊师兄你有这个福分么？”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凌若竹再傻也听出来了，他不由觉得一阵尴尬，好久才道：“我怕是没那么好的福分。”
宋灵犀忽然轻轻叹了声道：“你是暮雪涧剑尊，我只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小丫头，你又怎么会看得上我？只是你可怜我，才说些哄我开心的话而已，师兄你放心，我不会当真的。”
凌若竹微微一呆，好久才道：“你还是先忘了你那白羽哥哥再说吧。”
宋灵犀听到这里一时心头一震，沉默好久，才轻声道：“你很在意这件事？”
凌若竹忽然笑道：“我出家人四大皆空，很少在意这些俗事的。”
宋灵犀伸手朝他头上打了一下，这一下很重，然后恼道：“我刚刚和你说真的，你居然当做玩笑。”说完这话，她住口不语了，任凌若竹怎么哄她，她都默不作声了。
凌若竹觉得无趣也就不再说话，只是踏着积雪一路前行。
黄昏之际，二人已到了昆仑雪域，只见那皑皑白雪覆盖千里，山峰起伏远至天际，一片雪松绵延不尽，雪域之原无际无边。山雪交融与天地相接，万物相连，一时相映成画，美至极矣。
一路不和凌若竹说话的宋灵犀，见到此天地造化之景，不禁感慨道：“与天地造物相比，凡人当真是沧海一粟。”
凌若竹不由一愣，皱眉瞧着这个稚气未褪的小姑娘，竟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与之年龄颇不相配的话，嘿嘿几声笑道：“你小小年纪哪儿那么多感慨？”
宋灵犀见凌若竹这种口气跟她说话，不知怎的忽然又生起气来，伸手朝他头上便又是一下。凌若竹急忙侧头一闪而过，朝着宋灵犀叫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剃了光头，你这一巴掌打上去好疼的。”
宋灵犀见凌若竹一脸怒气，嗤的一声发笑道：“谁让你老是气我了？”
这时天上的大雪忽然转小，二人说说笑笑不知走了多久，一座浩然巍峨的城关出现在眼前。
昆仑雪域本就位极天巅，此关立于雪域之上胜似天庭，四下浮云围城而绕更如仙境。只见那城墙高有五丈余，一端接山一端临渊，且不说城墙坚实如钢，单是这地理位置已是兵家必争之地。
雪域方圆千里，独此一城为关，进可攻，退可守，当真称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凌若竹站在城下仰望良久，见那城关石门间赫然刻着“云关”两个大字，不禁叹道：“此云关以山为屏，以渊为障，当真固若金汤。”他一叹刚毕，城上忽然有人大声道：“城下何人，报上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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