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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祸不单行


沈家庄的安轩堂内供着一座佛龛,此时主管沈剑正在焚香,他面上红光烁烁,香毕双手合十。只见左手处带着串绿莹莹的佛珠,显然全是翡翠所制。好久他才转过身缓缓说道:“不知是意外还是有人设计?”

        沈剑身后的那名弟子躬身道:“按理说是意外,冷子涯既然让自己的孙儿在神武学府修学,慕容败雪就一定会给面子,所以弟子断定凌若竹打伤冷易寒是纯属意外。”

        沈剑眼睛眯了好一阵道:“这么说凌若竹真的完了?”

        那弟子俯首道:“挨了冷漠两掌就算不死也残。”

        沈剑忽然叹了口气道:“凌若竹是把好剑,专替败雪对付各种疑难杂症。可惜,可惜。当真如此,这凌若竹大好的宝剑也就不值钱了。”

        那弟子道:“连主管都觉得可惜,那慕容败雪定然也心痛至极。”

        沈剑缓缓点了下头道:“对,他是该痛心,他应该好好的痛心。”他说着忽然看看那名弟子说道:“那你是不是应该备上一桌好菜,陪我喝两杯。”

        那弟子道:“主管,一个凌若竹当真让您这般开心?”

        沈剑摇头道:“凌若竹现在还不配,倒是冷子涯从此以后对败雪便心生间隙,这才是值得庆祝的。”

        那弟子重重点了下头道:“弟子马上去办。”说罢兴匆匆的朝堂外走去。

        浩瀚天地,茫茫江湖,何处是归宿,何处是家乡?凌若竹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步走在御剑城外的荒郊。荒郊的雨,断断续续,若离若即,似乎为凌若竹的遭遇感到同情而在哭泣。

        此时道旁垂柳青青,浅草济济,在细雨中别有一番景象。凌若竹顺道而行,漫无目的,任凭风雨洗礼。

        “凌大哥。”一条淡青色的身影从一株垂柳下缓缓走了出来。

        凌若竹随声望去,见前面道间一衣衫单薄,身材婀娜的少女,俏立路央,正是风晴。

        风晴双眼中噙满泪水,神色极是哀伤,看到凌若竹止步看着自己,不由垂下了头。

        凌若竹见是她语气不冷不热道:“你跟来做什么?”

        风晴抬起头,垂泪泣声道:“我喜欢做饭给你吃,你说过只要我喜欢,可以一直给你做饭的。”

        凌若竹忽然抬头看着天,笑了起来,笑中含着的心酸悲苦之意,不言而明。他本来看见风晴想狠狠的骂她一顿,但思量再三终于没开口,而是淡淡说道:“我现在只想一个人。”说完一步步继续朝前走。

        风晴从来没见过凌若竹这样颓废过,凌若竹从身边走过时,她顺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却被他轻轻推开。

        直到凌若竹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雨中时,风晴忽然蹲在地上埋首失声痛哭起来,看样子她哭的伤心极了,也绝望极了。

        却说凌若竹冒着雨一路朝西行去,只行得五六里便看见一座破败的山神庙立在道边,庙宇不大,在风雨中显得颤颤欲塌。凌若竹走近前时,看见有几个年轻人打着伞围着山神庙西墙不知在看什么。

        他觉得好奇便朝墙上瞅了一眼,却见到那面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告示的内容他没看见,但是告示的落款处盖着的章印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神武学府的章印,凌若竹自然要看清楚。他刚要细看告示内容,却听见那几个年轻人中不知谁说了句:“哎呀,神武学府终于又要书房先生了。”

        “要书房先生又怎么了?”边上一人问道。

        “你不知道么,三年前有一个年轻人便是从神武学府的书房先生开始一步步走上去的,据说最后当上了神武学府的青龙堂主。”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叔叔在神武学府当了七八年的守卫,从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堂主。就说这个燕山来的宋天君吧,当时若不是神武学府出马,差点就让此人篡位了。”

        “那倒是,不过听说神武学府有个叫慕容傲天的人,是他亲自带人上燕山灭了玉峰山庄,这才稳定了局势。”

        “那都是胡说的,其实真正稳定时局之人,是这位神武学府的青龙堂主。”

        “不会吧?”

        “怎么不会,宋天君在沈家庄东窗事发后带着徒弟便要逃跑,最后在石门寺中被这位等候多时的青龙堂主当场击毙。你们知道么,宋天君的武功传言天下无敌,他手中有一把上古神剑叫做‘封天’,封天神剑威力无匹,可以杀人于十丈之内。他还有个徒弟叫石未然,武功高绝,可惜此二人均被神武学府这位青龙堂主徒手制住。”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我叔叔说的啊,他有个朋友在崔星阁当差,他跟着崔星阁主聂谦一起去捉拿宋天君的,我刚刚所说的全是我叔叔这位朋友亲眼所见。”

        凌若竹越走越远,渐渐听不见那些人的对话了。三年前,他和围着的这些年轻人一样,怀着一腔热血,到了神龙堡最大的城池御剑城,在御剑城中进了神武学府这座最大的武学之地,想要施展满胸抱负。可是想不到时间匆匆,转眼三年已过,他灰心丧气离开了这个理想中的地方。造化弄人,他当初看着告示进了御剑城,现在看着告示离开了这里。

        不几日,凌若竹来到一地,名曰:雨城。雨城不算很大,但人群熙熙攘攘也显得分外繁华。日未过午,凌若竹腹中已饿,连日来他所带的盘缠除了治伤吃住之外已所剩无几,此时买了几个馒头之后兜里只有几枚铜子了。

        在城中逛荡一日后,便找了一家镖局,想进去干些杂活混口饭吃。由于没有人推荐介绍,他只能当一个临时镖师,所谓临时镖师就是镖局有生意做临时叫你,你才能过来干,平时不养着你。

        由于凌若竹平时干活勤快,还干净利索,每次镖头发完月给,他总是第一时间买些好的水果,好看的服饰给镖头夫人送去。数月以来从无间断,于是半年以后他顺理成章的由临时镖师变成了一个正式的镖师,不久便成了镖头的左膀右臂,也从这一刻起他学会做人的处世之道。

        这日镖头兴致匆匆的对凌若竹言道,有个大活可以做了,若是这趟生意做成,镖局一年之内衣食无忧。第二日镖头早早便带人起来放鞭祭拜,一番礼仪之后便锣鼓喧天的为凌若竹等人的镖行送行。

        雨城到穆城只有三日的路程,天公这几日总算给面子,一路风和日丽。凌若竹随着十来名镖局弟子,护着镖车缓缓在道间走着,远处的穆城已隐隐出现在眼前,凌若竹终于缓了口气令镖车停住,让大家暂作歇息。

        “凌兄弟,总算快到穆城了。”一汉子递给凌若竹一个水袋,嘿嘿笑着。

        “是啊,这趟买卖完了,我得好好休息几天。”凌若竹接过水袋后,喝了一口。

        众人休息片刻后,镖车又开始缓缓行进,但这时天色一下暗了下来,一阵黑云自北向南压了过来。

        “大家快点走,这里没避雨之所。”一镖师高声喝着。

        镖车经这名镖师一喝,果然速度快了不少,众人刚穿过一片树林,对面赫然站着一群黑衣人,队列整齐,俨然成阵,显然不是一般的土匪。

        这些人全都黑衣蒙面,连头发都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带头镖师见状心里吓了一跳,他自从干这行起,没遇见过劫镖一说。所谓跑镖,自然都是经过官府允许,再加上镖局买路,若是没有仇家一般不会遭遇劫镖。

        带头镖师看见这些黑衣人后,脸上微微露出笑容,上前拱手一礼后说道:“诸位兄弟,在下四海镖局李震,请诸位兄弟借道一过。”说罢从袖中掏出厚厚一沓银票又轻声道:“这些是孝敬各位兄弟的。”然后恭恭敬敬递了上去。要是江湖中便是这样,所谓和气生财,指的就是能不动手尽量不要动手。带头镖师李震怎么能不懂这其间的门道?

        可是对方显然不吃这套,带头黑衣人轻轻摆了摆手,然后冷冷道:“留下镖车,我可以答应不伤人。”

        李震和声含笑道:“五湖四海都是兄弟,在下替人护镖也是为了口饭吃,兄弟何必砸在下这饭碗?”按说他的话说到这份上,对方怎么也该借道让行。

        可带头黑衣人摇了摇头道:“废话少说,今日这趟镖,我们要定了。”

        李震打了个哈哈后,忽然脸色一变道:“兄弟们抄家伙!”他喝声一毕,“刷”“刷”几声,众人已纷纷拔出武器。

        但来者显然是高手,带头蒙面人高声道:“只要镖车,不要杀人!”说完那群黑衣人纵身齐上,凌若竹见这些人身法不俗,暗道不妙。他自从御剑城一别之后武功再也没有恢复,哪能挡得住这些人的攻击,好在对方的目的只在镖银,不想伤人。

        一阵打斗过后,凌若竹等十余人全被打倒在地,虽无一人伤亡,但也无一人能站起来。

        眼见那群黑衣人要驾车离去,李震不由叫道:“敢问四海镖局究竟栽在了哪路神仙的手上。”

        黑衣人转脸冷冷道:“你们当中有位姓凌的得罪了我家主子,有事问他吧。”说完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李震听完双目一瞪,委在地上,直直盯着凌若竹。凌若竹呆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得罪谁了。”

        李震怒道:“人家都说的明明白白了,你还说不知道。若是这趟镖银丢失,整个四海镖局卖了都赔不起!”

        凌若竹喃喃道:“这离穆城不足十里,来者这般胆大,一定来头不小。”他忽然想到穆城有个人或许能帮他,不由开口道:“我去穆城找一个熟人,说不定也要回来镖银。”

        李震立时道:“不行,这么大的事,万一你跑了怎么办?你现在便跟我回镖局,我要把你交给总镖头处置。”

        凌若竹反声道:“后天就是交镖之日,时间一到,这个损失咱们赔不起。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去穆城找人。”

        李震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派了两个人跟着凌若竹朝穆城走去。穆城比起雨城真是大的多了,凌若竹进城之后便开始打听穆剑白住处,穆剑白是穆城的少城主,自然逢人一问便知。凌若竹和他并不算太熟,充其量只是认识,如今他有难前来找他,想来穆剑白不会视而不见。

        在城中转了几圈后,凌若竹终于找了穆府,可不巧的是穆剑白与父亲穆近东都不在府内。天渐渐黑了,直到夜深,凌若竹才看见几匹骏马在黑夜中疾驰而来,为首一人,衣衫雪白正是穆剑白无疑。凌若竹拦下之后,穆剑白一时未认出来,直到凌若竹自报姓名,穆剑白才恍然大悟,急忙将他请入府中,好生款待了一番。

        凌若竹实在没想到自己在此落难之际,穆剑白竟能如此慷慨相助,心下一时悲喜难辨。

        大厅下烛光闪亮,两人一番叙旧之后,穆剑白看着满目苍夷的凌若竹,叹了口气,敬了他一杯酒后才缓缓道:“凌兄,万物变幻如白云苍狗,说不得日后剑白也会有求于你呢,你今日之祸未必不是福,咱们今日不谈往事,只言欢乐。”说着和凌若竹碰了碰酒杯。

        凌若竹苦笑一声,一饮而尽。穆剑白酒毕续道:“神武学府视你为朽木,可我穆府仍作你为金石,若你不嫌弃,留下来帮我。穆城虽不比神武学府但我穆剑白保证不会亏待你,如何?”

        凌若竹心中大恫,强颜欢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少城主不必宽慰我,在下此时连一个小小的镖银都护不了还能做什么?”

        穆剑白脸色骤然不悦道:“凌兄这话说到哪里去了,你当真以为我是看中你这身武艺了?人才就是人才,与会不会功夫全然没有关系,神武学府可能对人才的讲究有些挑剔,可我穆剑白不那么讲究。”

        凌若竹微微笑道:“少城主,这就是穆城与神武学府的差距。”

        穆剑白沉默,好久才又与凌若竹对饮一杯说道:“留下来吧,我爹爹曾评价你这个人正直不通世故,但我觉得你深通世故,只是不屑与之为伍。御剑城不喜欢你这种人,可是穆城需要。”

        凌若竹觉得他重新认识了穆剑白,从一开始觉得他只是富家子弟的这个印象一下子烟消云散,这不仅仅是个富家子弟。若说凌若竹对穆近东的印象很好,那现在他对穆剑白的印象是佩服,最主要他觉得穆剑白懂他,“深通世故,不屑与之为伍”只为这一句。

        凌若竹对着酒杯呆了半晌,忽然道:“穆城外那趟镖银被劫,你能帮我么?”

        穆剑白沉吟道:“听你刚刚所述,那可都是些训练有素之人,除了我穆城弟子之外,便只有附近的崔星阁弟子了。”

        凌若竹皱眉道:“聂谦?”

        穆剑白一愣道:“你知道这个人?”

        凌若竹点了下头道:“见过几面。”

        穆剑白笑道:“以凌兄的为人,想必得罪过此人。”

        凌若竹点头道:“为宋天君确实得罪他了。”

        穆剑白道:“略有耳闻,你放心。明日我带你去找他。”

        凌若竹看着穆剑白道:“今夜行不行?”

        穆剑白看着凌若竹,忽然一笑,点了点头。

        外面的雨下的好大,穆剑白与凌若竹各自带了斗笠雨披,骑着马便匆匆出了穆府,一路朝城西走去。

        城西十里外便是崔星阁所在,此时夜已深,崔星阁里面的灯火也已歇息。穆剑白让凌若竹在门外等候,他自己叩门走了进去。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工夫,穆剑白才走了出来,朝着凌若竹点了下头,道:“他说三日之内必彻查此事。”

        凌若竹眉头一皱道:“后天就是交货之日,我怕来不及了。”

        穆剑白脸有难色,但还是开口道:“那我再进去说说……”

        凌若竹忙伸手一拦他,然后摇头道:“不必了,三日就三日。”因为他头一次看见穆剑白脸露难色,这个人已经帮自己很多了,何必再让他为难?

        三日之内,果然是三日之内。第三日的黄昏凌若竹才领回了镖车,镖银的确是一文不少,可时间却足足耽误了一日。好在有穆剑白出面,镖主才勉强放过了四海镖局等人一马。

        临别之际凌若竹再三感谢穆剑白,而穆剑白只是一笑而过,他既然留不住凌若竹,只能笑别于江湖。

        几日后凌若竹带着两名镖局回到四海镖局时,镖局内已人去房空,满地狼藉。一打听后才知道,原来镖师李震带着那几名弟子回镖局后,将镖银被劫事情跟镖头讲了一通,这四海镖局的镖头自觉走投无路便趁着天黑上吊自杀了,而镖头妇人带着孩子也不知所踪。

        李震等人怕对方为镖银一事前来兴师问罪,在镖头上吊之后也解散了。凌若竹听罢这些事情,难过一阵后为镖头买了口棺材匆匆将他葬在了一处山地上。

        山间风轻,凌若竹祭拜完毕后伤心的离开了雨城,沿着山坡继续朝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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