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扮猪吃虎 一
永乐坊是不夜城中最大的赌场，据慕容傲天说，按照永乐坊的规定没有一百两现银是不允许在此出入的，于是凌若竹带了一百两现银走了进去。永乐坊白天的人不是很多，但是到了晚上简直是爆满，大多数有钱人白天通常有事情做，晚上才有时间出来玩玩。
凌若竹是晚上来的，走到里面时，只见永乐坊里面乌烟瘴气，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吆喝声最响的一处自然是杜世轩那张桌子上，杜世轩是永乐坊的大当家，同时也是神武学府玄武堂下的精英弟子。
听说他在骰子上下过很深的功夫，他仔细琢磨过骰子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面，甚至连骰子面上镂点大小都精心测量过。他发现骰子每个面其实都有规律可循的，镂点的多少深浅，决定每个面的重量不同，所以骰子掷地声便不同，只要他闭上眼睛听那骰蛊中的落地声便可断定骰子的大小，当然若是没有天赋单凭去练也绝对到不了他这种境界。
杜世轩此刻正在庄家位置笑傲赌桌，这个人的眼睛不大，整张脸上全是麻子，几乎没有一点是光滑的，唯一光滑的地方还长着几颗大黑痣。除此之外他脑袋顶上秃了大半，没有多少头发，鼻孔里面长出来不少黑毛，整个人看起来邋遢极了，但是他并非没有优点，至少那口牙是白森森的。这个人的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穿着一个单汗衫，此刻他赌得正在兴头，满头是汗，脸透红光，双眼发亮显然刚刚是通吃了一把。
凌若竹挤到跟前时，不少人齐声呼喊“双”“双”，也有不少人齐喝“单”“单”，随着杜世轩手中单尺的拨动，桌前的赌子渐渐分散，最后只留下一个赌子时，嘴里喊“单”的人一下子欢跃起来，而那些喊“双”的人却唏嘘不已。
只见杜世轩笑嘻嘻的将桌前银子尽数收在面前，然后点出一些分给压“单”的那些人。
“老杜，不玩这个了，玩骰子，赌大小！”一个矮个小老儿，嘴里叼着一根烟枪，满脸不悦之色，愤愤说道，看样子这个小老儿今天的运气不怎么样。
“二爷，输不起了？”杜世轩嘿嘿笑着。
“我会输不起？”那被称为“二爷”的矮个小老儿大声叫道。
凌若竹在旁边跟着看了几局，矮个小老儿已经输了五六百两银子了。杜世轩笑道：“二爷，看来你今天的赌运不佳啊。”
矮个小老儿还未开口说话，凌若竹凑在前面却开口道：“不是他赌运不佳，而是他赌技不行。”
俗话说观棋不语，棋场如此，赌场更是如此。赌场最忌讳不赌钱的人在这里发表话语，于是矮个小老儿扭头看了一眼冷声道：“谁多嘴？”
凌若竹点了点头道：“在下。”
矮个小老儿怒道：“你不知道赌场的规矩么？不赌钱你乱放什么屁？”
凌若竹耸耸肩道：“我不赌钱来这里做什么，再说谁规定不赌钱就不能说话？”
杜世轩盯着凌若竹插口道：“我规定的。”
凌若竹朝前面挤了两下，坐到桌前面道：“既然是大当家规定的，那我就赌两把。”
杜世轩沉声道：“你刚刚已经破坏了规矩。”
凌若竹拿出一百两银子放到桌前道：“不知道这些银子够不够赔。”
矮个小老儿重重朝桌子上拍了一下，站起身喝道：“谁要你的臭钱，跟老子装阔气是不是？”
凌若竹打了个哈哈道：“刚刚是我不对，二爷对不起了。”他微微一笑道歉。
矮个小老儿怒气更胜大叫道：“说句对不起就算完事了？”
凌若竹这下心里微微来气了，他侧脸直直盯着矮个小老儿淡声道：“你想怎么样？”钱他已经要赔，歉也道了，也按规矩上赌桌了。
凌若竹这句“你想怎么样”语气不善，矮个小老儿身后隐隐有几人晃晃欲动。只听杜世轩咳嗽了几声道：“二爷算了，和气生财么。”
矮个小老儿双眼瞪着凌若竹，胡子都快竖起来了，挥手叫道：“老子不赌了，碰见这么个臭小子，晦气！”说罢欲走。
凌若竹嘿嘿笑了几声道：“走了也好，这种赌技趁早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矮个小老儿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死，知道不知道老子是谁？”他话声一喊，立时身后上来几名黑衣壮汉，作势便要上前去抓凌若竹。
却见凌若竹轻轻摇了摇头道：“有本事在赌桌上一较高下，至于咱俩之间的梁子可以等我出了永乐坊再慢慢算，不知道二爷能不能等？”
矮个小老儿见凌若竹气定神闲，微微一奇，随即大声道：“去大同钱庄取出三千两现银，老子今天非得玩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说罢那几名大汉已转身而去。
杜世轩见凌若竹几句话已拉住了这“二爷”的腿，微微笑了笑道：“小友，不知道你打算怎么样玩？”
凌若竹看了那“二爷”一眼道：“就玩大小。”
赌局开始，老规矩每人三个骰子，十八点最大，三点最小。赌注最小十两银子，杜世轩拿竹筒摇完骰子朝桌上一扣，将面前一百两银子推了过去说道：“一百两，跟，或者逃。”“跟”的意思是拿出一百两银子比大小，“逃”的意思是放下十两银子的赌注直接放弃开点。
凌若竹按着骰筒，忽然说道：“自己能看一眼点子么？”
杜世轩还未开口，那边的“二爷”哼哼几声冷笑，笑声中不屑之意十分明显：“看一眼点子？到底是没种了，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
凌若竹缓缓点头道：“做人嘛要学会审时度势，杜大当家是赌坛圣手，跟他比赌，小心点总是为妙。”
那边的杜世轩听见凌若竹在这么多人面给自己带了一顶高帽，心里忍不住微微得意，开口道：“看自己手中点子，倒是没有规定，你随意。”一个人只要心情好，钱赢多赢少倒是无所谓。
凌若竹闻声轻轻将筒子掀开一条小缝，将面前十两银子随手一推，果断弃了骰子。那“二爷”见状冷哼一声，随手将百两银子一推说道：“开点！”
杜世轩骰筒一掀，下面赫然三个五，十五点。那“二爷”脸色微微一变，嘴里咒骂了声，直接将骰筒一推，算是认输。
三局之后，凌若竹连看三局连弃三局，三十两银子扔了进去，而那“二爷”却是连输三把，足足输了三百两银子，杜世轩赢得合不拢嘴。
那“二爷”输得恼火，不由迁怒凌若竹，朝着他大声叫道：“你每次都看点子，每次都弃点子，那还玩个屁？”
凌若竹听他谩骂，不急不恼道：“你也可以啊。”
那“二爷”恨恨道：“老杜，底注最少一百两，我看他还怎么玩。”看起来他的银子是输疼了，按耐不住了。
可是凌若竹身上只有七十两银子了，只见他抬头看着杜世轩道：“大同钱庄的银票可以作赌注么？”
杜世轩摇头道：“赌场规矩，只收现银。”
凌若竹望了那“二爷”一眼道：“那在下就不奉陪了。”
那“二爷”嘿嘿几声笑道：“你想玩就玩，想不玩就不玩，这世上哪有这等便宜的事情？”他早觉得凌若竹不顺眼了，此时此刻就想玩弄凌若竹。
凌若竹陪笑几声道：“杜大当家不收银票，我身上的现银又不够，怎么玩？”
那“二爷”却淡笑几声道：“只要是大同钱庄的银票，我可以出人帮你去兑换现银。”
凌若竹叹了口气，从怀里摸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银票，递了过去，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杜世轩眼睛微微一眯道：“不用兑换了，大同钱庄的信誉，我信得过。难得二爷今天高兴，永乐坊破例了。”
凌若竹淡淡一笑道：“多谢。”
又连三局，凌若竹每把必看，看完必弃，他丢了三百两银子，那二爷赢了一把输了两把，算起来从一开始已经输了接近千两银子了。赌局几把输上千两银子，在永乐坊已经算是天价了。
二爷连叹带骂，又看凌若竹几眼觉得来气，最后朝他叫道：“不许看点，不想玩，就滚出去。”当然他一等凌若竹滚出去时，就会跟着出去找他的麻烦。
凌若竹看了杜世轩一眼道：“杜大当家，这永乐坊的规矩是你说了算，还是二爷说了算？”
杜世轩哈哈笑道：“你跟二爷是我们永乐坊的大贵人，虽然是我说了算但有时候还是要听取一下你们的意思。”这人分明是赢了钱还不想得个乖。
凌若竹缓缓点了下头道：“好，好，好的很。麻烦杜大当家拿一张丝帛将桌子蒙起来，咱们在丝帛上面赌骰子，我想二爷一定同意。”
杜世轩的脸色微微变了，因为桌子上蒙上丝帛，骰子落地声就变了，相当于他的强项就毫无用武之地了，虽然他凭着摇骰子的手法可以摇出好点子，但是就听不出来对方的骰子数了。
二爷心道：“这小子果然挺狠，这一招简直是背后捅了老杜一刀啊。”当下默不作声，模样是默认了。
杜世轩刚刚说的话已经堵死了后路，此刻也只能由着凌若竹来，桌上很快蒙上了厚厚几层丝帛，直到凌若竹满意为止。凌若竹伸手摸了下丝帛厚度，然后抬起头盯着二爷说道：“二爷刚刚提了不少好的建议，杜大当家与在下都赞同了，现在在下把底注加到一千两，二位没意见吧？”
那二爷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有些难看，他一动不动盯着凌若竹的双眼，好久才道：“老子陪你玩到底！”
杜世轩是庄家自然更没问题，他巴不得凌若竹把底注加到一万两。
骰子在各人手中极速的摇转了起来，落地无声。杜世轩微微一笑，将一千两底注放到桌子中央道：“开点吧。”
凌若竹从怀中又摸了半天，一张皱皱巴巴的银票拿了出来，围观的众人忍不住惊奇起来，他们实在看不出凌若竹怀中到底有多少张皱皱巴巴的银票。
只见凌若竹将银票朝桌前一放，竟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然后他淡淡说道：“五千两，跟就开点，不跟弃点。”
众人都没想到这时凌若竹开始神气起来，那二爷事先已经说了不能看点，此时犹豫半天终于将点子推了，一千两银子白白牺牲了。
杜世轩看了凌若竹好久，心道：“这小子有些古怪，此时锋芒毕露，我且让他一局。”想到这里没有跟，弃了点子。
凌若竹两千两银子捞了过来，这下连杜世轩赢二爷那份银子算是为他人做了嫁妆。凌若竹掀开骰筒一瞧，一、二、四，总共七点，不禁大笑道：“这点子都能赢，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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