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查无此人
又一日清晨。
干冷的阳光掠过乡道两旁的白桦林。吉普车以不变的速度把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填补。
陈年和方瑾瑜坐在车内一言不发。不知不觉，他和她已经共事五年了。五年来，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他也习惯了身边有个可甜可咸的姑娘陪伴。
许是沉默了太久，陈年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想什么呢？”
方瑾瑜淡淡地回应：“没想什么。”然后一会望着车窗外的萧瑟发呆，一会又转过来看一眼陈年。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令她想起了曾经美好的大学时光。
新建村地处偏远，车行了一个小时左右才抵达。
进村之前，陈年下车把警铃摘了下来，并对方瑾瑜说：“村里人好信儿，看见警车会一路跟着。”
方瑾瑜笑答：“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办案。”
二人直接将车开到新建村派出所。
所长王一水亲自出来迎接：“哎呀，陈队，好久不见，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陈年亲切地与王所长握手：“是啊，老王，上次局里开党代会时我正好去省城办事，咱哥俩没碰着面，这不亲自来拜访了吗！”
王一水大笑：“拉倒吧你！你这个工作狂，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哎，这位美女是？”
陈年急忙介绍：“这是我同事方瑾瑜。”
“你好，你好！久仰方博士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集智慧于美貌于一身啊！”
方瑾瑜微笑着与王一水握手问好：“哪里，王所长过奖了！”
王一水把陈方二人让进屋内，倒上热茶，坐下来，脸上仍挂着热情饱满的笑容。
陈年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然后问道：“怎么样，老王，最近事儿多不？”
“嗨，大事儿没有，小事儿不断。你也知道，基层派出所就这样，家长里短的。”
“快退了吧？”
“还有三个月，站好最后一班岗。”
“舍不得吧？”
“确实舍不得！”王所长说着把脸转向方瑾瑜：“你说吧，在基层干了一辈子了，有那么几年确实不满足，觉得老在这窝着没出息……干着干着吧又喜欢上了，现在要退休了，还真有点舍不得……舍不得这身衣裳，舍不得这里的兄弟们……不过有一点，我儿子今年就要从警校毕业了……”
“那挺好的，”方瑾瑜说，“上阵父子兵，您这也算一种延续。”
“没错，这博士说话就是不一样……哎，陈队，你们这次来不只是基层慰问吧？”
“那是局长要忙的事！”陈年笑过之后略显郑重地说：“老王，我跟你就不整那么多客套的了，我们这次来呢，是想查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两个人。”
“啥人？”
“徐天和徐地。”
“那哥俩啊？”
“您知道？”
“当然知道，别说新建村，就是整个二道河乡，恐怕也没有我记不住的人吧？！”
“都说您是活户口，看来宝刀未老啊！”
“就这点小本事！……对了，你们找这哥俩干啥啊？都死七八年了！”
“死了？”陈年和方瑾瑜面面相觑。
王一水继续道：“是啊，95年还是96年，徐家哥俩在外地一个小煤窑打工，出了冒顶事故，埋了六七个人，有这哥俩。”
“尸首找到了吗？”
“找到几具，但他们俩的没找着，塌方面积挺大，出事后小煤窑就被查封了，加上这煤老板上面有人，出了点血，私了了。”
“有这俩人的照片吗？”
“有，我让人给你找来。”
几分钟后，有人送来打印的人口信息表，看到上面的照片，陈年和方瑾瑜再次惊而不言。
王所长忙问：“咋的了？”
方瑾瑜答：“这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王所长，你确定这照片上是徐天和徐地吗？”
“确定啊！”
陈年道：“老王是活户口，记人的本事一流，错不了！……对了，老王，徐家兄弟的家里头还有什么人吗？”
“当年徐家老二还没有成家，出事以后，老大媳妇卷着赔偿款跑了；老母亲受不了打击，也没了；家里就剩一个脑血栓的老父亲，神志不大清楚。”
“带我们去看看吧。”
陈年和方瑾瑜在王所长的带领下来到徐家兄弟的老房子。
乡下的雪很大，但陈年发现徐家的院子却还算干净，王所长告诉他们，这是因为村里每天都会派人来照看老爷子。
方瑾瑜问：“为啥不送到养老院？”
王所长说：“以前送去过，但这老爷子总自己往回跑，说要在家等儿子回来。村里没辙，就安排人轮流来伺候。”
陈方二人推门进屋，第一感觉是家徒四壁，但还算暖和。
王所长走到仰卧在坑头的徐老爷子跟前大声喊道：“老徐头，有人来看你了……这两位是市局的，来向你打听一些情况。”
老徐头哆嗦着坐起来，缓缓地跟来人点头示意，嘴里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
王所长又大声说：“老徐头啊，你家里还有没有徐天和徐地的照片啊、书信啊啥的，他们用过的东西也行？”
老徐头或许是因为听到两个儿子的名字，精神激动了起来，吱吱唔唔地想说什么又说不清楚。王所长一声叹息，说情况就这么个情况。
陈年拍拍王所长的肩说：“没事，我们自己看吧。”
陈年和方瑾瑜就在徐家老房子里巡视开来。
方瑾瑜转悠了半天，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回到门厅发现陈年一直盯着墙上的一堆老照片。她走过去刚要开口，忽见陈年眼睛一亮。她沿着陈年目光所至的方向，看到一张合影，那照片上有七个人，全都穿着工作服戴着头盔，满脸油黑，只有牙齿是白的。
陈年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张照片，带到徐老爷子跟前：“大爷，您看一下，这张照片里哪个是徐地？”
“老二啊……这……这……”
“那这个人是谁？”
“不……不认……识……”
“这应该是徐家哥俩在小煤窑打工时的工友吧！”王一水在一旁补充说道。
陈年缓缓站起身，方瑾瑜也靠过来，二人的目光汇落在照片中那个所谓的工友身上：中等身材，平头，圆脸，右边嘴角长了一颗黑痣。
这颗黑痣彼时正在大吃二喝。
在江北度假村，宋德龙见到徐天几人前来，二话不说先命人安排酒菜。赤盗军团哥几个也没客气，甩开了膀子就开造。宋德龙的手下、梳着凤梨头的郭奎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徐天终于开口说话了：“多谢宋老板款待！”
宋德龙赔笑道：“客气，客气，徐兄到我这里来，是我等的荣幸。”
徐天手一挥：“行了，别整没用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徐兄爽快，宋某人洗耳恭听。”
“你也看到了，现在满城都是我们的通缉令。我也知道，不只一帮人在盯着我们。”
“徐兄这话是何意啊？难道说……”
“没啥，我也不计较！这一趟是我走了背字儿，我认。”
“徐兄呀，不是老哥说你，你这一趟干得……有失水准啊！谁能想到堂堂的赤盗军团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你不是一直在琢磨我吗？”
“徐兄啊，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宋德龙此话一出，双方小弟纷纷摆出剑拔弩张的架势。两位大哥先后使了个眼色，才平息下来。
徐天又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跟你合作，只要你帮我们兄弟五人出境，硬货我分你三成，你也不用老在背地里雇人干扒皮的勾当了。”
宋德龙避重就轻：“唉，我就不明白了，在桦江这个地方，为啥出了事都来找我呢？”
“那说明你龙哥有能耐！”
“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
徐天说着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和扑克牌差不多的卡片，上面画着一个六角星图案。宋德龙见了，顿时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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