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灯下黑
陆步平听说陈年遇袭的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去找宋德龙。在这一点上，他和方瑾瑜的想法不谋而合。宋德龙就算与此事无关，也是少数有可能打探到风声的人之一。
宋德龙再次见到陆步平，心中不免有些猜疑：“陆先生，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还是有其他的事情令您记挂？”
陆步平笑答：“没有，哪有什么其他事情？陆某今天专程为宋先生所托之事而来。”
“哦……这么说，陆先生那边有眉目了？”
陆步平绅士地点了下头：“是这样的，我在加拿大那边认识一个蛇头，是亚裔，经验丰富，也有些手段……走团餐也行，私人订制也行，看我们的需求……”
“订制吧！”
“订制的费用可能会高点……”
“钱不是问题！”
“那就好办啦！”
“关键是要快和稳妥。”
“这你放心，不靠谱的我不会给你推荐。”
“如何信你？”
“我没有理由跟你玩阴的吧？再说我还有求于你的，以后在桦江，我还指望倚靠您这棵大树发财呢！”
宋德龙嘴角微微一动，笑得有些牵强。
陆步平又道：“我能问一下这次要办的事，是什么人吗，一共几个人？”
“我要是你就不会问……试问哪个偷渡出境的不有点故事？……不是身上背着案子，就是身上没钱却想出去捞钱……不奇怪！不该问的别问，这是规矩……”
“是，规矩我当然知道……不过我总得告诉蛇头有几个人，他们出去的目的和诉求是什么，人家好开价啊！”
“五个人，只要能出去就行……”
“那……”
“其他的你不要问，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OK……OK……”
见陆步平没有要走之意，宋德龙抬眼问道：“陆先生还有别的事吗？”
“哦，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那宗绑架案……”
陆步平注意到，说到“绑架案”三个字时，宋德龙的心腹郭奎在他老板的身后，突然咳了一下。陆步平迅速在心里判断，这一声咳，不是病理的咳，也不是提醒的咳，而是意外。
陆步平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郭奎。郭奎慌张地把脸扭向一旁。
陆步平心中有了数，言辞比之前轻松了许多：“哦，是这样的……上次和宋兄也说过的，那个被绑架的小孩，让我很是牵挂……”
陆步平边说边留心观察郭奎的反应。郭奎听完这句似乎松弛了一些。
这时，宋德龙说话了：“有陆先生这样的大善人祈福，相信那孩子会没事的……不过，这件事，陆兄似乎问不到我啊，问我都不如去看电视，哈哈哈……”
“没错……我就是忽然想到了，随口一说……宋兄不要见怪！”
此刻，陆步平心中已然找到了新的突破口，便不打算与宋德龙继续纠缠，于是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临出门前，陆步平忽然一拍脑门：
“哎呀呀，你说我这记性，今天晚饭前喝了一点红酒，然后打车过来的……现在有点晚了，我怕这里打不到车，要不……让锅盔兄弟送我一程？”
宋德龙沉默了数秒，然后向郭奎递了个眼神。
陈年睁开眼睑。
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密室中，他已然分不清昼夜。之前墙壁上开了个洞，有人蒙着面具给陈年喂了点水，之后便再没有任何动静。
必须保持清醒。他开始静下心来，闭上眼从头推演起这起犬牙交错、复杂迷离的劫持案。当推演到发现赤盗军团的巢穴时，陈年突然又将双眼睁开。
“没错！我说怎么一直有熟悉的味道，原来是水腥味，难道……”
“这是什么？”方瑾瑜擎着陈年的手链冲着阳光说道。
丁晓白走过来，正了正眼镜：“给我看看……是一些细小的纹路，像是与坚硬的物质摩擦导致的……如此看来，这根手链可能不是扯断的，而是踩断的……”
“你是说用脚踩的？”
“是的……这样吧，我去做一下检测，看看除了小划痕，还能不能查到其他比如鞋底啊之类的什么成份……”
“嗯，你快去吧！”
丁晓白刚走开，方瑾瑜桌上的座机电话响了。
“喂，你好，哪位？”
“你好，方警官吗？我是阮金花。”
“阮女士啊，有什么事吗？”
“方警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儿子回来了！”
方瑾瑜惊讶地张着嘴，过了好半天才说话：“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这样吧，你在家里等着，我马上就到。”
金水湾别墅。
方瑾瑜和周克俭来到阮金花的家。
刚刚经历过一劫的阮小豪此刻正在沙发上搭积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阮金花请两位警官坐下，面带微笑地说：“今天早上天刚亮，我就听见门铃响了，我当时还以为是要账的又来了，还犹豫了半天要不要开门，但后来听见小豪在门外喊妈妈，我就赶紧打开门，我儿子本来还笑着，看见我马上扑我怀里哭起来……谢天谢地，总算是回来了……”
“那你有问过他是怎么回来的吗？”周克俭问。
“问了，他说是一个叔叔送他回来的……”
“是眼镜叔叔！”阮小豪听见大人的谈话突然接道。
方瑾瑜见阮小豪精神状态良好，来到他身边说：“小豪啊，阿姨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
“嗯。”
“你还记得是谁把你抓走的吗？”
“一群留着红色长头发、戴着红色面具的坏人。”
“这些天，你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吗？”
“不是的，坏人把我装进袋子里，我吓晕了……后来，袋子打开时，是两个长胡子的叔叔……我一直跟他们在一起来着……”
“那是他们把你送回来的吗？”
“不是，是眼镜叔叔。”
方瑾瑜看看大周，又看看阮金花。三人皆很茫然。
阮小豪回答得依然很有条理：“那天，小毛叔叔说要带我去公园坐过山车，到那以后，他害怕了不敢上去……哈哈，大人也会害怕……”
“然后呢，你就自己上去了？”
“是啊，我勇敢吧！”
“那你是什么时候碰到眼镜叔叔的呢？”
“就是从过山车上下来以后，眼镜叔叔就在下面接我呢……”
阮金花有些着急：“那你就跟他走了？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
“可是他说是妈妈叫他来接我的，他还知道妈妈的名字和生日……而且眼镜叔叔不是陌生人，我以前见过他的……”
阮金花更加茫然。
过了一会，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对方瑾瑜说：“对了，这个东西，是我在小豪的裤兜里发现的……我问过小豪了，他说之前没见过，可能是眼镜叔叔给他的惊喜……”
方瑾瑜和周克俭接过物件一看，是一只塑胶制品的小鱼，乍一看像玩具，其实是钓鱼用的假饵，也叫路亚饵。
这时，丁晓白打来电话：“瑾瑜姐，化验结果出来了，在珠子与珠子连接的缝隙间发现了大量的动植物蛋白成份……”
“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是粮食类的鱼饵。”
“明白了。去垂钓园。”
去垂钓园的路上。
大周先打了个电话，请求局里支援。
方瑾瑜则接了个电话，是陆步平打来的。陆说，他跟宋德龙的手下郭奎套话，推测出三个有用信息：第一，陈年被徐天团伙绑架的可能性较大；第二，徐天等人近期有外逃出境的打算；第三，徐天和宋德龙之间不完全信任。
方瑾瑜也说了自己的判断：“陈年可能被困在金丰垂钓园，那里曾经是徐天团队的据点儿，他们以为警方查过那了，不会再回去了。”
陆步平道：“这帮人还挺大胆，跟咱们玩灯下黑啊！”
方瑾瑜想着陈年现在的处境，不觉得眼眶红润。
而陈年，虽然通过气味辨别出自己的落难之地可能是金丰垂钓园一带，但如何脱身，如何将信息传递给他的同事，是个难题。
也许是太过于专注思考，陈年没有注意到，小屋内的鱼腥味不知从何时起变得越来越薄，取而代之的是越发浓烈的灰臭味。一开始，他还感受到隐约进入通感的意境，慢慢地就出现了幻觉，并且很快感到呼吸困难，大脑逐渐失去意识……
哐……
当方瑾瑜和周克俭破墙而入，发现陈年时，陈年已陷入深度昏迷状态，呼吸也很微弱。大周很快意识到是一氧化碳中毒，背起陈年就往室外跑。方瑾瑜则在后面扶着，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个不停。
风啊，你怎么越吹越猛？
路啊，你怎么越走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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