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龙虎山寨 三
山寨中的议事厅，一时间人走茶凉，归于平静，但山寨中的另一处地方却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不错这里正是厨房。
为了晚上的庆功宴，厨师、伙夫等一众人可是为了山寨上下，几千号人的晚饭，此时忙得不可开胶。
厨房之内蒸汽袅绕，烟雾腾腾。油烟混杂着人的吵闹与炒菜发出的‘吱吱’声，以及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倒是没有让这些满脸流汗的人感觉到一丝的疲惫与心烦。相反的，一想到晚上那犹如逢年过节才有的美味佳肴，他们的脸上，此刻挂着难以形容的笑意。
在巨大的炉炤面前，正蹲着一个表情木怔的粗衣青年。
柴火噼里啪啦地在炤间响着，明晃晃的火焰像在木头上狂舞的妖灵，映红了他的脸庞。
不过青年的脸庞并不是十分的清晰，只因他的脸上比较脏，头发也是乱蓬蓬的，好似几年都没洗过一般。
青年拿着一个细柴做的烧火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炤内的柴火，怔怔出神。就连炤火烧着了他手中的细柴，沿路而上灼伤了他的手，他也浑然不觉。似乎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手，而完全是一根木头。
“木头，在想些什么呢？你的手都烧着了！不知道疼吗？”旁边路过一个端着洗净的菜蔬的中年，看见那青年手旁的火苗，连忙腾出一只手，拍了一下青年的肩膀，有些关心的道。
那青年抬起头来，只是看了中年人一眼，便自顾自的又向炤内加了些柴火。
那中年见他这副表情，也不生气，放下手中的物事。蹲下身来，右手抓住青年那烫伤的手，向红肿处连连吹气。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一瓶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药水，滴在了青年的烫伤处。
“诶，我说胡老三，你没看见其他人慢得连提裤腰带的时间都没得吗？你还倒好，居然在这里偷懒，信不信老子扣你这个月的饷钱？”厨房管事看见这一幕，眉头紧锁的怒道，说着就要去扇胡老三的耳刮子，不过他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前进不得半分。
厨房管事气得咬牙瞪眼，吹胡子上脸，看着抓住自己手的青年，道：“木头，你他娘的是不是又想挨鞭子？”
那胡老三骇了一跳，赶紧陪笑道：“何管事息怒，我这就去忙，这就去忙！”说完也是叹了一口气，起身忙活去了。
见胡老三离开，木头的手也是松了开来，又向炤里加了些柴火。
何管事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摇晃着他那肥大的身躯，朝别处寻查去了。
不过他倒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去找鞭子来抽木头！
要说何管事最怕的人是谁，恐怕不会是龙虎山寨的几位当家的，而是这个在炤前加着木柴的青年。
因为他早已领教过了木头的功夫！这倒不是木头会武功，而是因为他整个人就真的好似一块木头一样，无论你怎么打，他哼都不哼一声，只是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你。何管事抽了他几次，生生被那种眼神给吓倒，最后也就索性不去管他了，只要他不闹事，能干活就行。
木头除了不爱说话，喜怒不形于色外，干活倒是一把好手。似乎他有使不完的力气，累不跨的身体。就算你今天晚上狠狠抽他一顿，明天早上天不见亮，他就起来干活了，而且起来得比谁都早！
胡老三看着依旧怔怔出神的在炤旁加着柴火的木头，心中五味陈杂，很不是滋味。他也有一个孩子，唤作胡玉华，今年十七岁，似乎比木头小不了多少，在山寨中当了一个巡山的小头领。
他依稀记得，木头是去年冬天，大小姐楚若怡进城游玩，带回来的。
当时木头已被冻得浑身发紫，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的地方，可他却一点都不觉，也不喊痛，更不会说话。
当时胡老三以为他要么是个哑巴，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而楚若怡将木头扔给他，临走前之说了一句“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弄好”后，便是不管不闻。胡老三只好将木头带回自己家，从那以后木头便是住在了他家。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才发现，木头并不是哑巴，更不是傻子！相反的，木头除了很少说话之外，人却相当的聪明。
很少说话，是因为在这近一年的相处中，他一共听到木头说过两句话，而这两句话全都是相同的四个字“不用你管！”。
至于聪明，是因为有一次，儿子胡玉华觉得家里的老鼠太多，晚上吱吱的吵得人睡不着觉。叫他想点办法将那几只该死的老鼠抓住！
胡老三只是一个伙夫，让他做做饭还行，这抓老鼠的事情，他根本就是一窍不通。瞎忙活了半个月，连一根老鼠毛都没碰到。而木头则是一声不吭了做了一个简单的工具，放在床下面。没到三天的时间，就将家里的老鼠给抓了个精光，胡老三只有在旁边暗暗称奇。
他还发现，木头这个人最爱喝酒，每一个月，总有那么一天会喝得人事不省。
而木头刚来的第一次醉酒，则是吐得睡觉的木板床上到处都是，又脏又臭。而且还一醉不醒，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天。
也是那一次，木头第一挨何管事的鞭子，直打得他皮开肉绽。同时也是那一次，何管事打心底怕了木头！
“木头，过来搭把手！”一个抱着叠有七八个合抱大蒸笼的中年男子，高声道。
木头伸出手，再往炤间加了些柴火，估摸着能够燃上一段时间后，才拍了拍手中的柴灰，起身朝那中年男子走去。走到那中年男子身边，木头双手抱着蒸笼，跟着前者出了厨房，到外面清洗去了。
“诶，我说胡老三，木头在你家都快住了一年啦！这小子怎么跟你还像陌生人一样啊！”一个切菜的男子，放下手中的刀，调侃道。
摇了摇头，胡老三道：“王强，我不是吹嘘，这小子表面上看起来对我像陌生人，不过你刚才看到没有。何管事想抽我大耳刮子，木头却帮我挡了下来。这小子心里还是能分得出好坏的！”
王强点了点头，道：“这小子看起来像是外地人，在这两国交界的边荒之地，哪个又像他那样，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胡老三思考了一会，才道：“不管是不是外地人，但又有哪个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除非他觉得世间已没有活下去的目标与兴趣了，或者他在这世间已没有什么牵挂！死与不死只是一种形式而已！比如说我吧，十分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胡玉华那小子没有成家，我还没有抱孙子。因此就算苟延残喘，我也要想办法活下去。”
“但木头那小子”王强的话并没有说完，就已经拿起旁边的菜刀，聚集会神，一丝不苟的又切着菜。并不是他不想说下去，而是因为他看见一个肉球滚了过来。
何管事迈着八字步，来回的在厨房中巡视着，让本来就拥挤不堪的厨房，更加的拥挤，就差把厨房给撑爆了。
不过厨房最终也没有爆，厨房中的人也没有停下来，全都在不知道疲倦的做着该做的事。
木头已经又回到了炤边，继续朝炤里添加着木柴。同样也如先前一样，时不时的怔怔出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想个一年半载，却还不见有想完的际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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