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止戈停争今日事
禅房废墟之中，天竺僧宝树摇摇晃晃站起，白色宽袍上沾满了血迹，面如死灰，有气无力地打量身前两名中原圣者。
德海大士也在仔细打量着他，察觉到他的伤势极重，不觉暗蹙眉头，复又冷冷看向莫怀远。
“德海大士，佛门有因果报应之说，不知少林诸位高僧有没有反思过，如今我中原四境皆被蛮夷所侵之恶果，成因为何？”莫怀远却没有趁胜追击，而是静静凝视对方，提此一问。
“师尊玄虚真人曾言道：我华夏之民占据中原万里沃土，从来强者辈出……而今若非中原佛、道两门相争数十年，致使圣者不断凋零，岂会被区区蛮夷所乘？”
“如今师尊羽化而去，偌大中原强者寥寥，你我两门再行自相残杀，便是佛门胜了我道门，有天竺宗地掣肘，还妄想称雄于中原么？”
说话之时，莫怀远已自怀中取出一方绢布，翻开之后，乃是两枚泛黄通透的晶石之物：“此乃师尊遗体焚化后遗留之物，为得道者内丹所化，与佛门舍利子类似……”
“得道者内丹……”德海大士仔细觑向对方手中之物，发觉的确与佛门高僧焚化后的舍利子类似，不由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莫怀远则继续说道：“佛门之中，唯有得道圣者焚化后，修为与圣印经烈火淬炼，才有舍利子凝结，我道门亦是如此，非得道真人身亡后不得凝结出内丹晶石……这般说辞别人听来或许觉得匪夷所思，不过德海大士想必十分明了其中奥妙。”
德海大士继续沉默，心中却有几分黯然：包括德明大士在内，少林这一辈中先后有三名圣者圆寂身死，焚化后的舍利子就供奉在不远处的塔林之中，他如何不信。
“肉身成灰，乃是身亡的佐证，凝结内丹晶石，乃是道消的佐证。”莫怀远此刻的声音显得更加低沉：“昔者我师尊曾言道，那西域陀迷绝僧所留之法教人涅槃逆生，并以血阵布祭，伤人性命，悖逆世俗人伦，德海大士彼时不信，如今可信了？”
“这……”德海大士一时结舌难言，那玄虚真人身亡焚躯之后既然留有内丹晶石，的确说明已彻底身亡道消，并未转生，问题是如何能确定眼前这晶石是真是假，莫怀远所言非虚呢？
莫怀远似乎看穿了对方一缕：“德海大士可是疑心这内丹晶石为假？罢了！以德报怨、止戈停争乃是师尊生前所愿，我便让大士一观这晶石。”
言罢轻轻推掌，但见掌中绢布似被一缕柔风所托，轻飘飘奔向对方，德海大士面容不由一凛，招手取过绢布，尔后仔细观看两枚晶石。
“这，这果真是玄虚真人修为圣印所化！”两枚晶石通透之余，内蕴光晕，其一极似阴阳图形，另一则为一圈竖眼，浑然天成，令人赞叹。
一声感叹，德海大士仔细将晶石裹好，尔后运掌将绢布送于莫怀远之手：“信与不信，又能如何，那涅槃转生之造化终究掌握在你的手中，百年之后，谁能知你作何选择……”
莫怀远将绢布揣入怀中，正色道：“涅槃转生之法，我今生至死也不会再行施展，更不会将之传授于他人……”
“哼哼！”德海大士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一面之词，谁能相信！”
莫怀远的话语顿时也隐现怒意：“圣者不打诳语，大士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哼，道门的诚意大士已然见识到了，现在该大士拿出诚意来了。”
“你，你要我佛门拿出何等诚意？”德海大士不由蹙起眉头。
莫怀远凝视对方，一字一句道：“很简单，你我两门今后可止戈停争，不再自相残杀，但是矛头要一致对外。”
德海大士道：“如何一致对外？”
莫怀远道：“驱逐蛮夷，光复华夏四境……另外，少林此后要以我中原为念，与天竺本宗决裂！”说至后来，目光已转向一旁摇摇欲坠的天竺僧。
“哈哈蛤！”德海大士先是一怔，尔后仰头大笑道：“驱逐蛮夷，乃是中原武者本份，不必你多说，只是要让少林与天竺本宗决裂，此乃忘本弃宗之举，道门这般要求，岂非太过强人所难！”
莫怀远道：“道门的要求，德海大士当然可以拒绝，不过可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德海大士不悦道：“有何后果？”
莫怀远沉声道：“数十年前，本朝抑道扬佛，佛门诸圣先是剿灭道门通玄观，尔后齐上太行断天峰，围攻道门宗主……诸州府更有不知多少道观遭到佛门与官兵的围剿，这笔血债，道门可是一直没有奉还！”
“你，你难不成要剿灭中原佛门诸寺不成！”德海大士霎时面色阴沉，凄厉叫问。
莫怀远依旧沉声道：“昔日血案，我莫怀远尚未出生，如今始作俑者也大多离世，寻仇无门亦无由。不过少林诸圣几番围攻师尊，致使他老人家目盲身亡，作为弟子，报此仇怨可谓天经地义，今日我不妨将你少林闹个天翻地覆也罢！”
“此庙为达摩祖师圣者昔年所创，你，你一个小辈，如何敢在佛陀座下猖狂！”德海大士面色更加阴沉，冷冷质问。
“即便今日大士能够阻我，十年八年之后呢，大士可要为少林百年基业着想。”莫怀远此刻却只流露出几分淡漠之色，眉心之间双印一齐叠现，冷冷瞧向不远处的寺院大殿。
“你，你……”德海大士眼见一缕杀机自莫怀远双眸中浮现，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思索不多时，忽然一咬牙，纵身飞掠，凝掌击出。
掌势未及尽出，他却陡然折身，将雄浑掌力尽数朝这天竺僧立身之处倾泻而去。
眼见一道血箭喷出，这天竺僧的身躯如同破絮一般随着碎石裂瓦卷动于半空，德海大士方才转头冷冷道：“不知老衲此番诚意，道门是否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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